第一百二十五章 排查（四）
红掌一听此话，脸都变了。她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里充满了哀求。百合一听，知道其中有猫腻，报复心上来了，忙问道：“小娘子，她当时在哪里呢？她不是在你身边吗？”
崔钰儿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不要以为这就抓住了她的把柄，然后可以要挟或者报复了。你们两个都是表哥送给我的大丫鬟，我自然一视同仁。你的事我不会说，她的事我也不会说。”顿了一下，又道：“这样吧，等会她们若问起，你们就说你们都呆在我身边，而我在梧桐树下读诗呢。”
合府皆知崔钰儿爱诗词歌赋，别人是手不离卷，她是手不离诗。纵然是老太君生日，但一来她本是孤女，寄住在严府，对外客可见可不见；二来，比不得常直是一府当家的，无论如何都要在外应酬。她只要在寿宴时出现，其余时间自然是可以躲起来落得个清闲的。
百合与红掌听到此话，自然无不可的。三人便达成了协议。崔钰儿暗暗地松了口气，此时她比她们都怕这次排查。她非但不能自圆其说，更不能说出当时的自己在哪里。否则，明年的今日便是自己的忌日。
与此同时，柳士元的小厮倒慌乱起来，他垂着手，颤抖着声音道：“小郎君，这下可怎么办？”
柳士元瞟了他一眼，眼中带着怒意，沉声道：“你慌什么？就你这样，人家还没问，马脚就露出来了。”
小厮不敢再出声，只是，那拼命地抖着的肩膀透露出他的恐惧。柳士元不觉皱了皱眉头，若让那些人来审问他，恐怕大事不妙。
他暗叹一口气，当初他就不应该让这个小厮跟着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贴身小厮柳安被自己派到别处办事，又怎么会让这个胆小鬼跟着呢？不过一条人命罢了，值得这样巍巍颤颤的。
柳士元凝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也罢，这件事过后，这个人不能留了。只是，眼前到底是一难关。
他来回踱了几步，忽地站定，道：“你就跟他们说，当时在我身边，而我在东跨院的亭子里读书。”
小厮忙应是，两手却依然紧张地握着，拼命地搓着。
柳士元不觉大皱眉头，这样的人怎可能逃过排查？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却亦知道此刻不易发火，否则对方便更紧张了。
正踌躇间，忽然想到了什么，便令他跟着，径直往严宁心的屋子里来了。
自从柳士元落了榜，她回来将之打了一顿后，便一直卧病在床。找了大夫来，皆说此是心病，而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心药此刻却是无解的。
柳士元刚至屋前，许根家的掀了帘子出来，一见他，眼泪不觉流了出来，轻道：“小郎君，你快劝劝小姐吧，她这样日夜不吃不喝的，可熬不了多久啊。”
柳士元的嘴角往上扯了扯，很快地，又消失了，对她道：“都是我的错，我这就跟母亲认错。”说罢，便一掀帘子走了进去。
许根家的愣了愣，忙跟了上去。
屋内，严宁心躺在罗汊床上，头下枕着一个玉色夹纱枕头，盖着被褥，脸色苍白得很，看到他进来，嘴角扯了扯，眼里便逸满了泪水。
“你在怪娘？”严宁心看着他，嚅嚅地道。
柳士元挑了挑眉，摇了摇头，跪在床前，只垂着头。
严宁心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许根家的忙拿帕子拭了。
“你这几天都没过来看看娘。”严宁心低泣着。
柳士元抬起头来，少年姣好的脸容展现在其面前。他长得像他父亲。他父亲年少时风流倜傥，加上颇有文才，当年可是吸引了不少闺中小娘子。可惜的是，到底中看不中用，加上书生意气太重，生活又磕磕碰碰的，最终落得个家败人亡的下场。
“娘，我这几天都在读书呢。”柳士元笑道，“不是你说了吗？让我悬梁刺股地读，三年后若再考不上，自尽以谢柳家祖宗。”
许根家的眼一红，欲言又止。
严宁心却满脸欣慰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你记得就好。”柳士元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稍纵即逝，想到自己来的目的，遂道：“娘，府里要进行大排查呢。不过，大夫人那边似乎不让她们查，那我们府里的让她们查吗？”
他在她面前，一向不叫舅母，只叫‘大夫人’。
严宁心一听此话，火冒三丈，立刻掀了被子，便要起床，许根家的忙上前按住，连声道：“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他们欺人太甚，不过是看我们士元中不了举人，便如此折辱我们。也罢，我这就死在母亲面前算了。”严宁心拼命地咳嗽着。
许根家的又是拍背又是安慰道：“这次的排查也不是针对我们，全府皆要，就连老太君院子的小厮丫鬟都要受问。”顿了一下，又道，“二老爷的儿子没了，眼下老太君正伤心着呢，你又何必给她添堵？”
“我给她添堵？她给我添堵吧？不过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地寄人篱下罢了。”想及伤心处，见到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柳士元，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巴掌过去，又捶着胸口道：“你这天杀的，竟敢如此不孝。如若不是你写出那样的文章，又如何不会中举呢？”
柳士元只是垂着头，不发一言。
许根家的心疼地看了看他脸上五个手指印，哭着道：“小姐你再伤心，再有气，也不能再打小郎君了啊。他都躺在床上好几天了，好不容易起来，能读书了。”
“对，对，我不应该再打你，万一耽误了功课怎么办？”严宁心醒悟过来，又挥了挥手，赶他出去，“你给我快点回到书房去读书。不许再浪费时间。”
柳士元点点头，站了起来，刚往外走，想到了什么，忽地又回过头来，问道：“既然这是全府的排查，那就让他们查吧。我们终究是寄人篱下。不过，母亲，我在书房不想被打扰。”
严宁心立刻如好胜的斗鸡般，头仰了起来，厉声道：“你放心，只要我不死，她们就不敢打扰你。”
柳士元笑了，遂施了一礼，让她好生休息着，便出去了。
许根家的追了上来，拦住他道：“小郎君，小姐只是对你的期望太高。”看了看他的脸，满脸心疼，“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不容易。”
柳士元笑着道：“就连你都心疼我，她，”他摇了摇头，又道：“放心，她是我母亲，我怎么都不会责怪她的。怪只怪我自己没能中举人。”说罢，便带着那小厮径直往书房而去了。
许根家的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良久，方叹了口气，转身入内侍候严宁心。
与此同时，常直却苦恼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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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钰儿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不要以为这就抓住了她的把柄，然后可以要挟或者报复了。你们两个都是表哥送给我的大丫鬟，我自然一视同仁。你的事我不会说，她的事我也不会说。”顿了一下，又道：“这样吧，等会她们若问起，你们就说你们都呆在我身边，而我在梧桐树下读诗呢。”
合府皆知崔钰儿爱诗词歌赋，别人是手不离卷，她是手不离诗。纵然是老太君生日，但一来她本是孤女，寄住在严府，对外客可见可不见；二来，比不得常直是一府当家的，无论如何都要在外应酬。她只要在寿宴时出现，其余时间自然是可以躲起来落得个清闲的。
百合与红掌听到此话，自然无不可的。三人便达成了协议。崔钰儿暗暗地松了口气，此时她比她们都怕这次排查。她非但不能自圆其说，更不能说出当时的自己在哪里。否则，明年的今日便是自己的忌日。
与此同时，柳士元的小厮倒慌乱起来，他垂着手，颤抖着声音道：“小郎君，这下可怎么办？”
柳士元瞟了他一眼，眼中带着怒意，沉声道：“你慌什么？就你这样，人家还没问，马脚就露出来了。”
小厮不敢再出声，只是，那拼命地抖着的肩膀透露出他的恐惧。柳士元不觉皱了皱眉头，若让那些人来审问他，恐怕大事不妙。
他暗叹一口气，当初他就不应该让这个小厮跟着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贴身小厮柳安被自己派到别处办事，又怎么会让这个胆小鬼跟着呢？不过一条人命罢了，值得这样巍巍颤颤的。
柳士元凝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也罢，这件事过后，这个人不能留了。只是，眼前到底是一难关。
他来回踱了几步，忽地站定，道：“你就跟他们说，当时在我身边，而我在东跨院的亭子里读书。”
小厮忙应是，两手却依然紧张地握着，拼命地搓着。
柳士元不觉大皱眉头，这样的人怎可能逃过排查？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却亦知道此刻不易发火，否则对方便更紧张了。
正踌躇间，忽然想到了什么，便令他跟着，径直往严宁心的屋子里来了。
自从柳士元落了榜，她回来将之打了一顿后，便一直卧病在床。找了大夫来，皆说此是心病，而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心药此刻却是无解的。
柳士元刚至屋前，许根家的掀了帘子出来，一见他，眼泪不觉流了出来，轻道：“小郎君，你快劝劝小姐吧，她这样日夜不吃不喝的，可熬不了多久啊。”
柳士元的嘴角往上扯了扯，很快地，又消失了，对她道：“都是我的错，我这就跟母亲认错。”说罢，便一掀帘子走了进去。
许根家的愣了愣，忙跟了上去。
屋内，严宁心躺在罗汊床上，头下枕着一个玉色夹纱枕头，盖着被褥，脸色苍白得很，看到他进来，嘴角扯了扯，眼里便逸满了泪水。
“你在怪娘？”严宁心看着他，嚅嚅地道。
柳士元挑了挑眉，摇了摇头，跪在床前，只垂着头。
严宁心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许根家的忙拿帕子拭了。
“你这几天都没过来看看娘。”严宁心低泣着。
柳士元抬起头来，少年姣好的脸容展现在其面前。他长得像他父亲。他父亲年少时风流倜傥，加上颇有文才，当年可是吸引了不少闺中小娘子。可惜的是，到底中看不中用，加上书生意气太重，生活又磕磕碰碰的，最终落得个家败人亡的下场。
“娘，我这几天都在读书呢。”柳士元笑道，“不是你说了吗？让我悬梁刺股地读，三年后若再考不上，自尽以谢柳家祖宗。”
许根家的眼一红，欲言又止。
严宁心却满脸欣慰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你记得就好。”柳士元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稍纵即逝，想到自己来的目的，遂道：“娘，府里要进行大排查呢。不过，大夫人那边似乎不让她们查，那我们府里的让她们查吗？”
他在她面前，一向不叫舅母，只叫‘大夫人’。
严宁心一听此话，火冒三丈，立刻掀了被子，便要起床，许根家的忙上前按住，连声道：“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他们欺人太甚，不过是看我们士元中不了举人，便如此折辱我们。也罢，我这就死在母亲面前算了。”严宁心拼命地咳嗽着。
许根家的又是拍背又是安慰道：“这次的排查也不是针对我们，全府皆要，就连老太君院子的小厮丫鬟都要受问。”顿了一下，又道，“二老爷的儿子没了，眼下老太君正伤心着呢，你又何必给她添堵？”
“我给她添堵？她给我添堵吧？不过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地寄人篱下罢了。”想及伤心处，见到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柳士元，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巴掌过去，又捶着胸口道：“你这天杀的，竟敢如此不孝。如若不是你写出那样的文章，又如何不会中举呢？”
柳士元只是垂着头，不发一言。
许根家的心疼地看了看他脸上五个手指印，哭着道：“小姐你再伤心，再有气，也不能再打小郎君了啊。他都躺在床上好几天了，好不容易起来，能读书了。”
“对，对，我不应该再打你，万一耽误了功课怎么办？”严宁心醒悟过来，又挥了挥手，赶他出去，“你给我快点回到书房去读书。不许再浪费时间。”
柳士元点点头，站了起来，刚往外走，想到了什么，忽地又回过头来，问道：“既然这是全府的排查，那就让他们查吧。我们终究是寄人篱下。不过，母亲，我在书房不想被打扰。”
严宁心立刻如好胜的斗鸡般，头仰了起来，厉声道：“你放心，只要我不死，她们就不敢打扰你。”
柳士元笑了，遂施了一礼，让她好生休息着，便出去了。
许根家的追了上来，拦住他道：“小郎君，小姐只是对你的期望太高。”看了看他的脸，满脸心疼，“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不容易。”
柳士元笑着道：“就连你都心疼我，她，”他摇了摇头，又道：“放心，她是我母亲，我怎么都不会责怪她的。怪只怪我自己没能中举人。”说罢，便带着那小厮径直往书房而去了。
许根家的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良久，方叹了口气，转身入内侍候严宁心。
与此同时，常直却苦恼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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