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8】我想让你以命抵命（一更）
老爷子似乎也没想等她的回答，他目光眺望着远方的天空，不知是否因为上帝感觉到了乔荞心底深处的悲伤，今日的天空看上去雾蒙蒙，一片灰暗，仿佛随时都有狂风暴雨来袭的模样。
他敛回目光，语气不咸不淡，“或许在这之前我确实会看在我孙子的面上，网开一面，将你安顿好余生，可是，你觉得在发生了刚才那样的事情之后，我还有什么必要一定要照料好你吗？”
乔荞抿了抿唇，“我不知道。”她只是相信劭青山。
这是一个很玄妙，甚至完全解释不通的事情，她相信劭青山，但她眼下确实不知道劭老爷子会不会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情而迁怒于她！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劭老爷子真的因为自己帮了他所有的备选人，打算对自己下手，那她也无话可说。
反正在昨天劭青山发生那样的事情后，她已经心如死灰了，活着与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劭老爷子目光幽深，毫无征兆的蓦然道，“若我说，我觉得青山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全部都是因为你，我想让你以命抵命呢？”
少女默不作声的抬眸，恰好与老人幽深不见底的暗沉目光撞到了一起，场面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默。
——
堂皇富丽，装饰优雅的房间里，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抱着孩子轻声哄着，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放床右手边的一个看电视的沙发处，左右两边是单人沙发，正中间是双人沙发。
孩子刚刚吃完奶，这会儿正在她怀里面唧唧哼哼，无声的撒娇着，小手紧紧地抓住女人单薄的睡衣，那下意识的动作，十分的可爱，惹人怜。
房间里有一台60英寸的电视机，王嘉豪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的心血来潮，在房间里面安装了一台液晶电视。
之前不是没有，只是那时候有一次王嘉豪大发脾气，把电视给弄坏了，后来就一直没装。
现在，有了孩子她根本不想出去，毕竟王母对她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宁愿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面。
或许是忽然间良心发现，王嘉豪见她在房间里面太无聊了吧，就把电视给撞上了，她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听新闻。
看到关于劭青山的新闻，脸色一阵苍白，最后眼中不由自主的掠过了一抹担忧。
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了乔荞的身影，那个少女看上去似乎总是沉默寡言，没有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该有的鲜活，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她很想去看看乔荞，若不是她，怀里面的孩子，只怕根本就没有生存下来的机会！
但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彻底否决了！
且不说，她与乔荞并没有什么来往，何况，现在带着个孩子，去哪都不方便，与其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戳她的痛处，倒不如往后有机会遇上时，再问两句吧。
唉，
她现在代表的并不是彭家，而是王家，若她是乔荞，一定不会待见自己。
…
林佑之比她心中的震撼更大，他与阴佳佳是一前一后到达了劭青山的住处，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乔荞会在劭家老宅，因此两人都扑了个空。
再加上他们到达的时间是交错的，自然也没撞上。
因此他们心中的担忧也更甚，尤其是林佑之，他在看到过乔荞昨天那样不顾一切的疯狂后，晚上回去做了一晚的梦，几乎都没睡好，少年的皮肤总是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所以他看上去只是神情略有些疲惫。
劭青山的事情对于京城圈子里面的其他人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令人高兴的大事。
劭青山在劭家这一辈里是最为出色的，若是最后劭家家主真让他给当上了，那劭家在京城的地位，这几十年是无法撼动的。
相反的是劭青山现在已死，留下来的这些世家子弟中，也并未有听到谁手段格外出色，这些手段并非是那些暗地里面勾心斗角。
而是商场上的厮杀，就算你再怎么会勾心斗角，商场上靠的是敏锐的直觉，还有聪明的决断。
劭家这一辈中，会勾心斗角的人少吗？
当然不少！
几乎个个都是勾心斗角的好主，可他们一个个都是拥有着敏锐的直觉与聪明的手段，这就不见得了。
商场如战场，商场上需要的是一个好将领，有勇有谋，知人善用，而不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在揣摩人心，疑心病极重的谋士。
所以，劭青山已死的事情，对于其他一直有着狼子野心的豪门世家来说，这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
京城所有的一等豪门世家几乎都开始蠢蠢欲动了，就像随时都有可能蓄势而发的利箭。
那些对于豪门世家中的风向敏锐一点的人，都能隐隐的感觉到京城是要彻底的大变天了。
*
凉亭中，透着徐徐的凉风，昨天还带着燥意的京城，今天似乎就有了大的转变。
也不知究竟是因为老宅后面的那一大片竹林，引得这里格外的凉爽，还是，因为天气彻底的转凉了。
乔荞今天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连衣裙，她一直把自己当做是劭青山的家属，劭青山现在出了事，自然是要为他守孝。
只是小姑娘的身影看上去似乎格外的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架势。
她脸色不变，眸子十分平静地看向劭老爷子，并没有被他话中的内容给吓到，甚至十分冷静的点头，“好。”
劭老爷子再怎么看淡世事无常，在听到乔荞这个言简意赅的回答时，都不由得的眸子微闪，他看似不经意的又问，“你知道我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吗？”
“我知道。”乔荞毫不犹豫的点头，她微微垂头，目光留在了自己一双白皙的手心上，只见那白皙如玉十分好看的手心手背，包括手指缝隙中。
都有着或大或小的水肿泡。
少女目光坚毅，丝毫没有任何的退却，“我的命是劭青山换回来的，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他的，您是劭青山的爷爷，不管你要我做什么，这都是应该的。”
何况，她从来都没想过要把他一个人丢在那冰冷的地狱，承受着寂寞的孤独。
“好。”这话一出，也不知是否因为他情绪太激动，老爷子立马开始咳嗽了，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让坐在他对面的乔荞都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把肺都给连带着一起咳出来？
乔荞想上前去拍拍他的后背，为他顺气，但只要一想到昨日的事情，她便无法抑制的心虚愧疚，只能低垂头，压抑着心中的自责与痛苦。
好在，平总管在这个时候及时赶来了，手上拿了一些东西，摆在台面上，再从他身后的人手中接过了一个保温瓶，拧开盖子放在老爷子面前。
劭老爷子接过来，慢慢的喝了下去，咳嗽声音自然慢慢的停了下来。
他脸上的冰冷总算是融化了不少，他今天的脸色看上去比昨天更差，再加上年纪摆在那，实在是叫人无法不忧心他的身体。
乔荞蠕了蠕嘴，想说叫他保重身体，可又觉得这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实在太过虚伪了。
若不是她害死了劭青山，劭老爷子现在又怎会到了这把年纪，膝下无人，以至于断子绝孙的地步。
苍老嘶哑的声音，包含着岁月的沧桑，与命运的无奈，他述而的叹息一声，“你不需要以命抵命。”
乔荞蓦地抬头，尽管她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可还是不能看出她对于劭老爷子这句话的诧异。
“青山已经死了，并且这件事情的谋划不是你，你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在知道青山为你顶罪后，还丝毫不犹豫地赶了过去自首，这一切都证明青山…做这些是值得的。”
“他出了这样不幸的事情，这是他的命，命里注定他会有这么一劫，谁都无可奈何，人们常说阎王爷要你三更死，决留不到四更。”
“这句话同样可以套用在青山身上，他既然愿意豁出性命来保护你，那就证明你在他心中十分的重要，我作为他的爷爷这么多年，并没有为他做出过什么事情…”
或许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劭老爷子布满皱纹的脸上，竟然难得的浮现出了一丝痛苦，眼中更是闪烁着几不可见的泪花。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其实是未到伤心处。
劭老爷子心中的痛苦，不仅无法与人诉说，还要强行抑制住，光是想象，她都觉得这是一个无比残忍的折磨。
乔荞现在似乎越来越能够理解劭家家主是一个多么孤寂又无情的位置，那个位置与古代帝王其实已无区别。
面前的劭老爷子，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已经70多岁的垂暮老人，为了劭家家主这个位置，先是与自己的兄弟厮杀，然后再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这个位置上死去，最后又看着自己的孙子，为了这个位置尸骨无存。
其实，他心中的痛苦不比自己的轻。
都说帝王是孤寡老人，劭老爷子又何尝不是一个孤寡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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