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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冤家

小说:十安之地皆清欢作者:香炉怪c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11-20 22:41:57
  话说魏铎与仇秀月两人带着几名弟子到黄州时,已是收到魏老太太病危口信之后的第五日了。一行人在南麓山脚附近的城门口等待入城,只称自己是齐氏的远房亲戚,带着齐家族长的信物前来看魏老太太最后一眼,也算尽了齐家人最后的孝道。

  “官爷,虽说这魏老夫人誓死守着这魏府,可她毕竟也是齐家的长辈了,”一名弟子一边给戍守城门的官兵悄悄递银子,一边伏在那官兵的耳边说道,“两家人虽明面上撕破了脸,但毕竟都是朝中德高望重的家族,这不差了我们这些下人前来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免得落了人家的口舌。官爷,您就通融通融。”

  “如今魏家大势已去,没想到还是齐家族长重情重义。罢了,你们进去罢。”说完,假惺惺的将银子收在袖口。

  魏府紧闭的朱红大门灰蒙蒙一片,以往前来拜访的政客踏破门槛,如今门可罗雀。轻轻敲了几下木板门,魏铎一行人从魏府西侧府中女眷平日出入的小门进入,早有一位老妈子和几名丫鬟等在门口,一见到魏铎就忍不住低声啜泣:“魏将......小少爷,您总算回来了。”

  魏铎忙上前扶起那位老妈子,双眼红肿,这人原来是在祖母身边服侍三十几年的林嬷嬷,一别十几年,竟衰老了不少,魏铎差点没认出,安慰道:“这些年辛苦嬷嬷了,渊儿回来了。”

  “小少爷,您快进屋看看老太太吧!”林嬷嬷身后几名丫鬟早已哭的不成人形。

  魏老太太的屋中传来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夹杂着一些焚香的味道。推开门一扇檀木屏风,西侧供奉着魏老将军的灵位牌,最上面是一尊佛像,东侧便是老夫人的床榻。从屋檐向下挂着的,是深色的纱帘,透着一股中药味道,门窗紧闭不透风,仅存的昏暗的光线也像是被纱窗吞去了一般,令人窒息。

  魏铎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走向床褥。榻上的老妇人奄奄一息,手里还捏着一串佛珠,另一只手透过床纱向外探来,低沉无力的声音从最里侧的榻上传来:“是渊儿回来了吗?”

  “祖母!”魏铎忍不住了,忙掀开一层层的纱帐,握住魏老太太颤巍巍的手,“孙儿不孝,这些年未能侍奉左右,心中惶恐难耐,祖母无以终余年,全是孙儿的错!”魏铎像个孩子一样,低下头在祖母怀中哭泣。仇秀月轻拍他的后背,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满襟。

  “渊儿,好孩子,”魏老太太轻抚魏铎的头顶,用微弱的气息说道,双眼若有微光,“祖母未曾怪过你,你且不要自责。渊儿,祖母只想嘱咐你一句,不要活在仇恨里。魏家可亡,若天下忠贞之士也像魏家一般,满腔热血洒在了朝堂之上,才是最大的不幸。”

  “孙儿谨记。”

  “祖母病日笃,自知时日无多。也好,让我早些追随你祖父去罢,我一妇道人家,生在齐氏深闺内,拘于繁文缛节,势单力薄。想当年我刚入魏府,便扮成下人,悄悄去那军营瞧过,你祖父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魏老太太眼里闪烁着少女般的光亮,似是望着眼前历历在目的场景,在幻象中,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前辅国将军魏耀之妻齐氏殁了的消息,次日就到达了上京承明殿里。齐王穆立即下诏书,感念前辅国将军在位五十余载,为先皇股肱耳目,与齐氏一族尽心侍奉,优待魏府下人,特准许齐氏与魏耀合葬。礼部尚书得了陈蒯的好处,和众人站出来极力反对,都被齐王一一回绝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把戏演的十足十的好。

  七日后,齐氏下葬。魏铎一行人碍于身份,早已换好了常服在城中一家茶馆等候下葬完毕的消息。齐氏在魏老太太下葬这日才真的遣人来参与仪式,可见齐氏一族生怕得罪这跟他们多少有点血缘关系的齐王,只道齐王准许齐氏与魏老将军合葬,已是法外开恩,不可得寸进尺。这消息传到魏铎耳中,他脸上淡淡的,没有过多表情,仇秀月坐在他身边,紧紧攥着他冰冷的双手,默默不语。

  二月下旬的这一天,微雨。一行人撑着油纸伞,立在墓碑前,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气宇轩昂,眉间愁容不展,他拿过身边女子递来的匕首,只听“咔嚓”一声,竟割下了一缕发丝,俯身放在墓碑前。青衣纸伞,故人去。

  十八年前,仇秀月刚逃到黄州,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只见眉眼之间,灵动秀气。仇秀月敲开魏府大门,将手中父亲的旧物递给门口那小厮看,道:“你将此物递给魏老将军,他一看便知。”语气中带有不可置疑的凛冽。

  魏家高堂之上,端坐着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底下跪着衣衫褴褛的仇秀月。魏老将军细细端详着手中的红缨,老泪纵横:“想不到周贤弟竟先我一步!东宫太子勾结暗卫,陷害宁康王,此等大逆不道之人,何以称王!”

  “老爷,事已至此,只有想好万全之策方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魏老太太宽慰道,又瞧见仇秀月仍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心疼道:“好孩子,快起来罢,地上凉。来,走近点,到我跟前来。”齐氏拉着仇秀月的一双手,摸了摸,似是有薄薄的一层茧,不像深闺女子般纤纤玉手,说道:“听说你单名一个妍字?”

  仇秀月点了点头,听齐氏又道:“好孩子,今后便要隐姓埋名了,这周妍二字可千万不能再用了。你可想好了换什么名字没有?”仇秀月摇了摇头,“无妨,我先叫下人们收拾好一间空房,你以后就以府中下人的身份进出,凡事要谨言慎行,明白了吗?”语气极是温柔。

  仇秀月点了点头,抬眼瞥见魏老将军正抹泪,还沉浸在失去忘年之交的悲痛中。见两位老人在晚辈面前丝毫没有端起辅国将军府的架子,字里行间竟是用“我”来代替自己,不像上京那些达官贵人,惺惺作态,不免心中一动,只应了魏老太太一声,便跟着下人出去了。

  逃亡的那天,树林昏暗,今日站在廊下抬头一看,明镜高悬。仇秀月自嘲地一笑,月永远有阴晴圆缺,可人有些悲欢离合,便是永远。深秋霜重,仇秀月经历逃亡,如今身在辅国将军大院安身立命,恍惚间像是一场梦,短短数日,家破人亡,孑孓独活。不知不觉中踏进一片竹园,前方一扇窄窄的圆形拱门,听到前方院中传来魏老将军的声音:“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渊儿,祖父这一辈子最风光的时候,便是驰骋疆场奋勇杀敌之时,黄沙漫天,耳边只有刀枪剑戟、士兵骑着马交战的声音,”说完停下喝了一口酒,“如今折戟沉沙,也只能在梦中或者醉酒之后才能瞧见茫茫的军营。古人诚不欺我。”

  “祖父,孙儿知道您伤心,可为了身体,切不可再饮了!”此时一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嗓音清冽透彻,干净有力。

  “渊儿,我与周将军在战场相识,当时他还是个毛头小子,我自恃清高,也怕这新人将我的风头压下去,便处处与他作对,”说完,魏老将军轻轻笑了笑,“谁知玉门关一战,倒是他提醒了我军粮送达还需几日,给西戎王写了封亲笔信,说我们的粮食已经到了,准备跟他们耗到底。这一招吓坏了西戎将领,纷纷劝西戎王退兵。至此,我就开始信任他,在营帐中,把酒言欢,才知此人一心心系国家,称自己文不成武不就,近臣没运气做,大将没好命当。”

  仇秀月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父亲的旧事,于是好奇地凑近了些,又听到魏老将军说:“祖父那时候威风当头,就有不少言官出来在皇上面前嘴碎,也是周将军教我明哲保身的道理,于是我便上书回京,将身后琐事放心地交与他。”魏老将军说到动情之处,又小酌了两口,只见他身前那男子忙起身抓过老将军手中的酒杯,老将军第二口还没到嘴里,就被抢去了,那男子道:“祖父方才明明答应孙儿只喝六杯,图个吉利,祖母常教导孙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第七杯,祖父是万万喝不得了!”说完,自顾自饮了下去。

  “你这小子!老夫非舞文弄墨之人,亦非君子罢了!”语气是固执,眼神中却对眼前的孙儿充满爱意,“你祖父是老了,斗不过你。要是以前......”

  “要是以前,我这胳膊早就被你一眨眼间打脱臼了!这话您都说了几百遍了......”忽然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警觉道:“谁躲在那儿?”

  仇秀月刚刚被竹叶挠的脸上痒痒的,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正用手不好意思地摸着脸,低头说:“叨扰老将军把酒言欢了,是妍儿的错。”说完意识到什么,正想改口,便听那清冽透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便是周将军嫡女?”

  “正是。”仇清欢干脆对上他的眸子,语气淡淡的,眼里有股不可抗拒的英勇秀气。

  “妍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未歇下?”魏老将军关切地问道,“白日里你俩还未曾打照面,这是老夫的孙儿,魏宁渊。渊儿,这是你周叔的嫡女,周妍。”

  “承蒙老将军照顾,民女还未曾亲自道过谢,”说完便抱拳示意,魏宁渊怔了怔,他还是头一回见抱拳行礼的女子,又见此女气质不凡,无一丝娇生惯养的痕迹,落落大方,坦坦荡荡,“魏老将军,从此这世上没有周妍,便只有仇秀月了。”眼睛里带着不可置疑的坚定与决绝,就像今晚的月亮,透亮明晰。

  日上三竿,躺在榻上呼呼大睡的仇清欢被院中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吵醒了,气呼呼地打开房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童正把一根根劈好的木头搭成三角形,眼看这上面的木头架上去了,下面的都四散开来,于是拿出铁钉和铁锤,把底下的木头一根一根牢牢地钉在院子两侧的土地里。

  “阿满!你疯了吗?!”仇清欢一肚子起床气,作势撸起袖子就想要抓住眼前的小丫头。

  “清欢姐姐!”阿满见势跟仇清欢在院中绕起了圈子,看到仇清欢放弃追她了,才又说:“我今天一大早就去找孙师父了,我记得今日他不采药啊?”仇清欢心里翻了个白眼道,那是孙老头不想被你缠着,笨丫头,阿满继续说道:“上次师父给我的九连环我解开了!这次师傅说,让我在院子里搭木头,何时高过院墙了,就何时去向他求解其中的缘故。”

  “行了行了,”清欢抬手打断喋喋不休的阿满,谁想听你被孙老头戏耍的事情啊,“今日可有师兄前来送早饭啊?”阿满说,放在里屋桌上了,不过肯定早就凉了,等清欢掀开罩子一看,两个硬梆梆的冷面馒头,让人提不起胃口。唉,又想念山下城中,小杭州铺子里的蛋黄酥了,那滋味真是绝了,吃一口犹如身在吴越江南柳岸边,春风拂面,虽然仇清欢这辈子就只去过山下的南浦州。

  简单洗漱整理了一下,仇清欢背着韧锦出了院门,照常嘱咐了阿满一句不要乱跑,小心被山下混进来的人贩子抓去喂河神。这丫头越来越古灵精怪了,上次还头头是道地对仇清欢讲:哪儿来的河神?清欢姐姐你莫不是没睡好罢?罢了,阿满心里明镜似的,那些都是大人说来哄骗不听话的小孩的,细细想来,阿满今年也快满十二了吧。

  仇清欢走到渠江畔,正思索着昨晚心血来潮半夜起来练的那套剑法,右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转过头,惊蛰的一张笑容满面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眼前:“清欢,好巧啊,在这儿碰到你!”清欢还注意到惊蛰身后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不是江明远又是谁,便大声调侃道:“可不是吗?你说对吧,小十三?”

  不远处躲在树后的江明远讪讪地走上前来,说:“师姐,我不是有意要跟着十四师妹的。今日听她说中午下学后要来找师姐,我想着反正我也顺路,不如跟着师妹好了......”说完就递出来一册崭新的《灵秀剑法》,仇清欢不由得微微一怔,没想到小十三速度这么快,好好好,可为我所用也。想起切不可在晚辈面前失了态,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说;“很好,完成的不错,再接再厉。”清欢将剑谱不露声色、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江明远支支吾吾道:“那......师姐何时再下山啊?我......我想请师姐帮忙......帮忙带一方砚台和几只稍好的狼毫......到时候将银子拿给师姐!”江明远怕对方觉得他的要求太过分,不过也想不出什么更委婉的话,只好着重强调了一下银子。仇清欢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二话不说就爽快答应了,身旁惊蛰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她俯身听惊蛰说:“大师兄和师姐回来了,今日上午急急忙忙进了仁和堂,不一会儿周堂主就下令,说青城弟子这几日不得外出,违者重罚。”

  这么严重?仇清欢刚答应人家,就遇到这件事,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于是笑嘻嘻地跟江明远商量道:“小师弟,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事师姐我答应你了就一定办到,不过这几日实在忙不过来,等我抽空了就专程给你带。”江明远哪敢说不行啊,于是也笑呵呵地道谢。

  昭安三十五年,黄州魏府,腊月。

  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暖和湿润得多,仇秀月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离开上京来到南方。清晨的后院中下起了小雪,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院子里的寒梅正含苞待放。虽说是以下人的身份入府,但这三个月以来,魏家上下都对她恭敬有加,天色稍明,仇秀月手后正背着一把长剑从廊下走到院中,武服束身,青丝高挽,眉眼间英气十足。负责扫洒的下人们看到了都笑着打招呼:“仇姑娘早!”她也都一一笑脸回应。

  稍稍活动了身体,就准备开始专注舞剑。和往常一样,院中也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走近,见眼前之人眼下稍有青黑之色,柔声问道:“昨晚是不是又熬夜读书了?”说着想伸手抚摸那人的眼眸,手刚抬起来,才意识到不对劲,忙不动声色地收回,生怕对方发现她的失态。

  “无妨,就算挑灯夜读,元之也能清晨闻鸡起舞,与你切磋一番。”魏宁渊其实早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心砰砰直跳,于是提高了嗓音回她,让她顺势掩盖一番。他心像是被用温水化开一样,暖洋洋的,脸上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仇秀月见他说完之后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还一个劲地发笑,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颊,她的这些少女般的小心思、小动作,全被他看在眼里,笑意更浓。仇秀月娇嗔着瞪了他一眼,正色道:“还练不练了!再耽误一会儿下人们都出来,就没地儿练了!”今日是腊八节,府里下人们比平日起得早。

  “那你便到我院中练去,管他们做什么?”魏宁渊看着眼前的气嘟嘟的少女,心中一阵悸动,忙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偷偷咽了下口水。

  “谁要去你院中了......”仇秀月努力板起脸说出了这句话,但出去的声音却非常的娇羞,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一急拔剑就朝魏宁渊挥去,谁知脚下一滑,魏宁渊出手迅捷,一把抱住了她。有丫鬟道:“仇姑娘,这雪太薄了,很容易打滑的!你没事吧?”说着朝这边走来。

  “咳咳......”魏宁渊轻咳了两声,掩去眼中尴尬的神色,示意那丫鬟止步,“无妨,仇姑娘是习武之人,这点磕磕碰碰不在话下。”于是说完就赶忙放开手,轻轻地将其放在地上,不敢去看仇秀月的眼睛。

  仇秀月还在惊讶之时,冷不丁又被魏宁渊放开,真正地坐在了地上,一时竟不知是该羞愧好还是生气好。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听魏宁渊道:“黄州不比上京,积雪不厚。况且今年比往年暖和些,腊月了,就算下雪,地上也是湿湿的。你这样练武很容易摔倒,不如今后你到我院中静心亭去练吧......你要是害羞的话,我不来便是了,那亭子刚好容得下你一人舞剑。”魏宁渊怕仇秀月以为他起了什么歹意,忙加了后面一句,不过他是真心想让仇秀月好好练武、活动筋骨的,怎知他这话到了仇秀月耳中,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两人正扭扭捏捏之时,有下人说老太太请他俩去暖房“吃冰”。这是民间习俗,魏老太太齐氏出身名门,听说嫁妆都抬了近一个时辰才入府,第一年冬天便命人凿冰窖,魏老将军起先以为齐氏是仗着嫁妆丰厚,无理取闹罢了,没想到每年齐氏都凿冰分给下人,笑着祝福他们新的一年都不会肚子痛。魏老将军才慢慢对这个深闺走出来的大家闺秀转变态度,到后来专宠齐氏,皇上塞进来的姬妾都悄悄放走了。

  两人进屋就看见齐氏命下人将好些冰块凿开,边上好几个嬷嬷拿着暖炉往齐氏身边凑,打趣道:“这冰块皆是寒凉之物,老太太非要看着他们凿开,不顾自己的身子。难道他们还能全数吃了不成?”

  “老身是看着下人们一起忙活,心里热闹,哪儿像你说的那么小气!”齐氏回道,脸上带着笑意,听下人说,小少爷和仇姑娘来了,忙看向他俩:“外面可冷?快些将身上的湿气擦干净,你们将暖炉拿过去。”吩咐下人,又是一阵忙碌。

  “怎的这几日不见祖父?”魏宁渊坐下,仇秀月便坐在他的下方。

  “唉,如今天下局势动荡不安,说是齐王病危,三皇子宁康王趁机勾结党羽,欲行大逆不道之罪。”一想到仇秀月的父亲周延素来与三皇子交好,不由得让她想起伤心事,又笑道:“祖母不过是妇道人家罢了,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传言,当不得真的。可凿好了?端上来罢。”

  一小丫鬟笑嘻嘻的走上前来,对魏宁渊和仇秀月两人一福身,端着手中的冰块,道:“小少爷、仇姑娘慢用。老太太每年腊八节等的就是看小少爷和下人们吃冰块,今年多了个仇姑娘,真真儿是热闹极了!”众人哄笑起来。

  仇秀月不知为何脸颊似火烧一般,不用想,肯定红透了。倒是站她旁边这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二话不说拿起一分为二的小冰块就往嘴里丢,眼里含着温润的水雾,像是刚含在嘴里的冰块,化成温水淌进了眼眸中。她也跟着,将另一半放进嘴里,一想到刚刚这块冰还连在一起,如今一半在他口中,一半在自己口中,心中就升起一股暖意。

  齐氏开心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好好好,又吩咐下人将冰块分了去,回头问腊八粥准备的如何了,准备起身先去供奉佛祖,打发两人出去了。

  一走出暖房就袭来一阵寒意,两人同方向但不同路,于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地走着。仇清欢本想转身回院中换身常服,就听后面那人打了一声喷嚏,还在气他刚刚撂下她不管,又不忍见他风寒还穿的这么单薄,正进退两难时,魏宁渊从身后拉住了仇秀月的手,掌心暖暖的,对着她的背影道:“妍儿,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刚刚是看有下人在,一时羞愧难当,才放下你的。”语调中夹杂着一股鼻音,不似平日里那么清冽了,仇秀月心想。

  仇秀月觉得这个时候转身的话,她也太好说话了,于是装作很冷静地背对他道:“你为什么羞愧?难道你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吗?”手仍被他握得紧紧地,不肯撒开。等了半天,身后那人没回话,又一声喷嚏。

  仇秀月心想,谁爱忍谁忍吧,不管了。转过身双手捧着魏宁渊的脸,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最近官务繁忙,每晚半夜才歇下。但为了陪我练武,睡不到两个时辰就起来。你几次三番命下人给我送好些新鲜玩意儿对我示好,几次三番说些含糊不清的话,刚刚不提也罢,现在廊里没下人了才敢牵我的手。魏宁渊,你到底要到何时才承认你心仪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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