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司棠【二】
原来这女子名叫司棠，父母双亡。
她叔叔婶婶不愿养着她，便将她发卖到顺天府。
这司棠生得俊俏玲珑，惹人喜爱。干活又机灵，手又巧，刚开始来到浣衣坊时也是颇得孙嬷嬷喜欢的。
孙嬷嬷有一个儿子，是个无赖，整日里就知道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偏生孙嬷嬷还宠着这个儿子，跟个宝贝似的。
她儿子名叫张强。
两个月前张强来府里找他娘老子要钱，偏巧撞上了司棠，见司棠生得貌美，便起了心思。
一日这张强将司棠骗出来，想对司棠行不轨之事，哪知被司棠逃了，在追回司棠的途中不慎摔断了腿，到如今还没好。
从此孙嬷嬷在心里便将司棠恨上了。
还打定了主意，等到年关的时候便向府里的管家买了司棠的卖身契，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
前世的司棠走投无路，逃到拨云苑，求君见云为她做主。
只是那时的君见云自身都难保，哪有能力去救司棠，不过是给了她一些银两，便打发了。
府里无人替司棠做主，司棠自然是嫁给了张强。
后来君见云偶然听说这司棠跳到澜沧江里头，死了。
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都泡肿了，若不是手上戴着的镯子，都没有人能认出她来。
是个可怜之人。
君见云走到一扇门前，停住了。
顺天府是大户人家，又有江州首富帮衬，当真是阔绰无比。就连这浣衣坊的院门也被漆上了一层朱红。
高大的门上挂了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浣衣坊。
赵嬷嬷抬头看了一眼。
“哟，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头的人都是这府里最下等的人。姑娘您金枝玉叶，还是快走吧。”
赵嬷嬷在一遍念念叨叨，君见云却已经推门进去了。
赵嬷嬷看君见云走进去了，忙跟了上来。
“哎呀，姑娘，你怎么还进来了？姑娘您这般金尊玉贵，让这些下等人污了眼睛可如何是好，姑娘还是随老身出去吧。若是出了什么事，老身可吃罪不起呀！”抱怨的感情溢于言表。
“嬷嬷若是不愿跟着，在外头等我便是。”君见云冷冷地回了一句，脚下也没有停歇。
赵嬷嬷吃了瘪，愣了愣，住了嘴。
心里奇怪，平日里对自己服服帖帖的君见云，今日怎么浑身都带着刺，也不知自己是哪句话惹到了君见云，她就要对自己般。
赵嬷嬷仍旧意识到自己对君见云说的这些话太过放肆。
心里虽是这么想，脚上却也没停下，终究是跟着君见云进去了。
孙嬷嬷原先还坐在藤椅上，吃着她儿子给她的花生，忽然看见君见云来了，眼睛都直了。
连花生都来不及放，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起来，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哎哟，这不是七姑娘吗，什么风吧您给吹来了。”
她不过是个浣衣坊的管事，对于主子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不过君见云不受宠这事她还是略知一二的，但听闻君见云生母的娘家人是富商，君见云又是个良善好相处的，纵然她不得宠，这府里的下人为了在她哪里讨点油水也自然是巴结着的。
前一世的君见云在宫里养尊处优多年，对奴才的谄媚也见过不计其数。
何况这人是个没上过台面的，说出的话也颇有几分不敬，她自己倒未觉得有什么。
君见云也不指望赵嬷嬷呵斥她，本身赵嬷嬷自己在拨云苑就没规矩惯了，如今还想着赵嬷嬷用规矩来维护她这个徒有其名的主子，简直天方夜谭！
君见云见到孙嬷嬷这般，并未有什么好脸色。
“孙嬷嬷，我找司棠。”她开门见山。
孙嬷嬷与赵嬷嬷皆是一愣。
君见云是头一回来浣衣坊，司棠又是下人中的下人，这两个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有交集，怎么今日君见云一来就知道司棠的名字，如今还要指名道姓地要找她。
“怎么？”君见云冷冰冰地问了一句。
孙嬷嬷一个激灵，忙笑道。
“七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将司棠寻来。”孙嬷嬷心中疑惑，却还是叫人去唤司棠，“红儿，去把司棠那丫头唤过来。”
名叫红儿的女子愣了愣，因着平日里听惯了孙嬷嬷说“司棠那小贱人”，今日忽而变成“司棠那丫头”，她倒是有些不习惯。
“是，我这就去。”红儿应了一声，忙跑到后面去唤司棠去了。
“七姑娘，您坐。”孙嬷嬷将自己的藤椅殷勤地端到君见云面前。
赵嬷嬷见君见云今日有些不同寻常，不知怎地，心中就有些慌，见孙嬷嬷拿自己坐的藤椅给君见云坐，不由地就呵斥道：
“大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拿自己坐过的椅子让我们姑娘坐！简直没皮没脸！”
孙嬷嬷没了脸，只得讷讷地收回手。
“七姑娘息怒，奴才……奴才就是想着不让姑娘累着……”孙嬷嬷颇有些不好意思。
“呸！”
赵嬷嬷啐了她一口。
君见云脸上却毫无波澜，看着红儿消失的地方，身子站得笔直。
不多时，红儿便领着司棠过来了。
孙嬷嬷本来见赵嬷嬷气势汹汹，心中就有些着急，加之平日里苛待司棠，如今看司棠来得这般慢，就要发火。
司棠忙忙地跑过来，走到孙嬷嬷身边，神情有些紧张。
“嬷嬷，您找我？”
孙嬷嬷上去就捏住司棠的眼皮，骂起来：“你这蠢东西，喊你半日才来，做什么呢！诚心让我等是不是？”
说着说着，她就要手脚并用。
“放肆！”赵嬷嬷厉声呵斥，“你当是在那些涣衣娘面前呢，七姑娘跟前你也敢这般行状！”
听赵嬷嬷这么说，孙嬷嬷忙住了手。
看着君见云，讪讪地笑了，道：“七姑娘，她就是个贱人，不打她她没规矩。”说着，她狠狠地拍了司棠一下，“还不快见过七姑娘！”
司棠被捏得疼了，眼眶都湿润了。
她朝君见云跪下，嗫嚅着：
“见过七姑娘。”
君见云看了看司棠。
她的日子委实不好过：
鼻子冻得通红，双手因为冬日里用冷水洗衣裳长满了疮，如今又红又肿，还留着脓水。
隆冬的天气，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粗布衣裳，头发也很久没打理了，乱作一团。
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身形又薄，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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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叔叔婶婶不愿养着她，便将她发卖到顺天府。
这司棠生得俊俏玲珑，惹人喜爱。干活又机灵，手又巧，刚开始来到浣衣坊时也是颇得孙嬷嬷喜欢的。
孙嬷嬷有一个儿子，是个无赖，整日里就知道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偏生孙嬷嬷还宠着这个儿子，跟个宝贝似的。
她儿子名叫张强。
两个月前张强来府里找他娘老子要钱，偏巧撞上了司棠，见司棠生得貌美，便起了心思。
一日这张强将司棠骗出来，想对司棠行不轨之事，哪知被司棠逃了，在追回司棠的途中不慎摔断了腿，到如今还没好。
从此孙嬷嬷在心里便将司棠恨上了。
还打定了主意，等到年关的时候便向府里的管家买了司棠的卖身契，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
前世的司棠走投无路，逃到拨云苑，求君见云为她做主。
只是那时的君见云自身都难保，哪有能力去救司棠，不过是给了她一些银两，便打发了。
府里无人替司棠做主，司棠自然是嫁给了张强。
后来君见云偶然听说这司棠跳到澜沧江里头，死了。
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都泡肿了，若不是手上戴着的镯子，都没有人能认出她来。
是个可怜之人。
君见云走到一扇门前，停住了。
顺天府是大户人家，又有江州首富帮衬，当真是阔绰无比。就连这浣衣坊的院门也被漆上了一层朱红。
高大的门上挂了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浣衣坊。
赵嬷嬷抬头看了一眼。
“哟，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头的人都是这府里最下等的人。姑娘您金枝玉叶，还是快走吧。”
赵嬷嬷在一遍念念叨叨，君见云却已经推门进去了。
赵嬷嬷看君见云走进去了，忙跟了上来。
“哎呀，姑娘，你怎么还进来了？姑娘您这般金尊玉贵，让这些下等人污了眼睛可如何是好，姑娘还是随老身出去吧。若是出了什么事，老身可吃罪不起呀！”抱怨的感情溢于言表。
“嬷嬷若是不愿跟着，在外头等我便是。”君见云冷冷地回了一句，脚下也没有停歇。
赵嬷嬷吃了瘪，愣了愣，住了嘴。
心里奇怪，平日里对自己服服帖帖的君见云，今日怎么浑身都带着刺，也不知自己是哪句话惹到了君见云，她就要对自己般。
赵嬷嬷仍旧意识到自己对君见云说的这些话太过放肆。
心里虽是这么想，脚上却也没停下，终究是跟着君见云进去了。
孙嬷嬷原先还坐在藤椅上，吃着她儿子给她的花生，忽然看见君见云来了，眼睛都直了。
连花生都来不及放，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起来，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哎哟，这不是七姑娘吗，什么风吧您给吹来了。”
她不过是个浣衣坊的管事，对于主子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不过君见云不受宠这事她还是略知一二的，但听闻君见云生母的娘家人是富商，君见云又是个良善好相处的，纵然她不得宠，这府里的下人为了在她哪里讨点油水也自然是巴结着的。
前一世的君见云在宫里养尊处优多年，对奴才的谄媚也见过不计其数。
何况这人是个没上过台面的，说出的话也颇有几分不敬，她自己倒未觉得有什么。
君见云也不指望赵嬷嬷呵斥她，本身赵嬷嬷自己在拨云苑就没规矩惯了，如今还想着赵嬷嬷用规矩来维护她这个徒有其名的主子，简直天方夜谭！
君见云见到孙嬷嬷这般，并未有什么好脸色。
“孙嬷嬷，我找司棠。”她开门见山。
孙嬷嬷与赵嬷嬷皆是一愣。
君见云是头一回来浣衣坊，司棠又是下人中的下人，这两个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有交集，怎么今日君见云一来就知道司棠的名字，如今还要指名道姓地要找她。
“怎么？”君见云冷冰冰地问了一句。
孙嬷嬷一个激灵，忙笑道。
“七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将司棠寻来。”孙嬷嬷心中疑惑，却还是叫人去唤司棠，“红儿，去把司棠那丫头唤过来。”
名叫红儿的女子愣了愣，因着平日里听惯了孙嬷嬷说“司棠那小贱人”，今日忽而变成“司棠那丫头”，她倒是有些不习惯。
“是，我这就去。”红儿应了一声，忙跑到后面去唤司棠去了。
“七姑娘，您坐。”孙嬷嬷将自己的藤椅殷勤地端到君见云面前。
赵嬷嬷见君见云今日有些不同寻常，不知怎地，心中就有些慌，见孙嬷嬷拿自己坐的藤椅给君见云坐，不由地就呵斥道：
“大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拿自己坐过的椅子让我们姑娘坐！简直没皮没脸！”
孙嬷嬷没了脸，只得讷讷地收回手。
“七姑娘息怒，奴才……奴才就是想着不让姑娘累着……”孙嬷嬷颇有些不好意思。
“呸！”
赵嬷嬷啐了她一口。
君见云脸上却毫无波澜，看着红儿消失的地方，身子站得笔直。
不多时，红儿便领着司棠过来了。
孙嬷嬷本来见赵嬷嬷气势汹汹，心中就有些着急，加之平日里苛待司棠，如今看司棠来得这般慢，就要发火。
司棠忙忙地跑过来，走到孙嬷嬷身边，神情有些紧张。
“嬷嬷，您找我？”
孙嬷嬷上去就捏住司棠的眼皮，骂起来：“你这蠢东西，喊你半日才来，做什么呢！诚心让我等是不是？”
说着说着，她就要手脚并用。
“放肆！”赵嬷嬷厉声呵斥，“你当是在那些涣衣娘面前呢，七姑娘跟前你也敢这般行状！”
听赵嬷嬷这么说，孙嬷嬷忙住了手。
看着君见云，讪讪地笑了，道：“七姑娘，她就是个贱人，不打她她没规矩。”说着，她狠狠地拍了司棠一下，“还不快见过七姑娘！”
司棠被捏得疼了，眼眶都湿润了。
她朝君见云跪下，嗫嚅着：
“见过七姑娘。”
君见云看了看司棠。
她的日子委实不好过：
鼻子冻得通红，双手因为冬日里用冷水洗衣裳长满了疮，如今又红又肿，还留着脓水。
隆冬的天气，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粗布衣裳，头发也很久没打理了，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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