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更衣
待太子离开，玉兰被郭琪春领到车旁，棠儿、李嬷嬷带着几个家人正与几个军士指点慕府三辆马车的物品，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斜了眼睛看棠儿，“我们三十人的军辎才是一车，你们就要三车，此去塞北路途有一半是崎岖山路，还要有水路，能不能少些？这些个脂胭水粉的不用带着罢。”
棠儿涨红了脸分辩：“这车上不少都是吃的，自会越吃越少，吃到塞北怕也就是两车，不会误事。”军官啧啧称奇，“小娘子莫非当是此行是出来踏春？”
玉兰在旁听到不免讪讪，昨日是满满五车，她见了也吓一跳，好说歹说减为三车，母亲和姐姐总是担心塞北贫瘠，恨不得把家里所用之物都搬去，再加上吃的，装得应有尽有。
郭琪春冷冷道：“玄鸟，少夫人的嫁妆，自是越多越好，何用你来置喙？这一路，你带三十人负责所有辎重，如有闪失，尤其是夫人那三车的物品，按军法处置。”
军官赶忙答应，因慕府马车车轩单薄，需换到铁轩的军马车之上，立即找人卸物，轻拿轻放、十分小心。棠儿得意洋洋，插手指挥。
玉兰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问道：“用不用减些，我从未远途出门，不懂得该带什么，恐怕这回是带得太多了。”
郭琪春挑起凤眼瞟瞟她，笑道：“夫人放心，我自是知道你心疼我，恨不得把家当都搬去，真是贤妻难求。那些个粗人哪里懂得夫人的一片情意，竟惹得夫人生气。”
玉兰听到“夫人”两字，十分不适，面上一红，幸好在帷帽之下看不出来，赶紧随手拨拨帷纱，转移话题，“这个帷帽是谁的，好厚的帷纱。”
见问到点子上，郭琪春十分得意，“自然是我为你准备的聘礼。既然承了皇恩，非要替我出聘礼，我总不好一毫不拔，我已替你精心准备几样聘礼，到时你便等着惊喜就好。”
帷帽下仗着郭琪春看不到，玉兰撇撇嘴，如果连几乎看不清路的帷帽都算做惊喜，自己也再无期盼。
当下郭琪春除下绯袍和宫花幞头，绯袍之下已穿着轻便的骑服。军卒更是简单，拔下红花便即上马。玉兰则是十分复杂，索性与棠儿、李嬷嬷钻到车里换衣，马车摇晃，已赶赴塞北路上。
玉兰钻进这四乘两轮军车之中，马车外表十分普遍，是漆成栗壳色的榆木车厢，无一丝垂缀丝穗，内里却是宽大舒适，两侧座位的木板之上先垫上厚厚的青毡，又用极细密的细藤扎了长长的垫子，长度足够一个人卧睡，想是为了行车睡觉时防颠，垫子上覆了黑熊皮，车内还设张楠木小几，几上放了一套银壶和银碗，车角放了个小炭炉子。
玉兰见四面车帏俱是厚重结实的青毡，便和棠儿更换身上吉服。
李嬷嬷守在车边，看到那套银壶和银碗，摇头叹道：“果然是塞外蛮人，银器沏茶有腥味，怎能比得了瓷器才能品出茶香？好在我们这次带了套建州窑的澄泥黑茶具。”
玉兰边解了那销金的大袖红罗裙交给棠儿，边道：“嬷嬷，我知你心疼我，可是我已嫁给在塞北长大的郭将军为夫，以后我们都再不要说塞外粗蛮之类的话，免伤人心。”李嬷嬷见玉兰肃容，赶忙答应。
李嬷嬷早晨赶到城外时，想到玉兰今日匆忙，恐怕不能按时吃饭，特地提前让膳房新做了玉兰最爱吃的滴酥鲍螺点心放木盒子里装了，此刻点了炭炉烧水，也不敢再换，只得用银碗沏了茶，摆出点心让玉兰垫垫肚子。
军马行进速度极快，玉兰掀起车帏向外张望，只见土路之上两侧树林向后一闪而过，车旁边却是两人身着黑衣，骑马之姿甚是矫健，紧随车驾，打扮正是太子安排的禁中侍卫。
玉兰想想，扬声问那黑衣侍卫，“你们谁是头目？”其中一人在马上躬身回话，“在下郑三，少夫人若有事找我即可。我们四人皆誓死护卫夫人安全，夫人尽管放心。”
玉兰点头致谢，缩回轿中。棠儿在旁赞太子细心体贴，李嬷嬷是年长之人，想得多些，皱着眉毛，“太子背着太师又送行又派人的，到底有几分不妥。”
玉兰心知这位储君自小被培养得性情忍韧，心计深沉，自己既然不想充入后宫当妃，便决计不敢招惹，此刻远远躲开，待时过境迁、情散缘灭再回京都，倒也是安心。
车行几个时辰，一直未有停歇，玉兰逐渐有几分焦急，数次掀起车帏张望，她早晨被母亲狠狠灌了一大碗子料浇虾面，刚又吃了点心茶水，肚里有几分涨意，但见道路两侧皆是树林草丛，总不能现在喊住停车，便在路上寻找茅房。
这两天自己也暗暗想过，车行之间该如何解决这件大事，李嬷嬷也偷偷问过是否要带桶或盆之类的，玉兰只要一想到马车之上如果被人看到这桶，怕是自己会羞愤而死，因此坚决摇头，只嘱了棠儿多备了一些擦拭用的棉布帕子。心里隐约盼望郭琪春这边有所准备，他为三军统帅，总不能和军卒一同在露天迎风如厕。
棠儿看玉兰表情，低声问：“姑娘想要更衣？我去问问车夫？”玉兰皱眉，摇摇头，“再等一等吧，众人已经骑行许久，应该差不多到了休息的时候。”
又跑了一阵子，玉兰只觉肚子里已忍无可忍，见李嬷嬷也开始皱起眉毛，便下了决心，正要叫棠儿喊车，听到车外有人骑马来回奔喝，令全体下马，原地休息一刻钟再上马赶路。
大家如获至宝，当下李嬷嬷带上块挡布，棠儿拿了细棉帕子，一起下了车借着活动身体之机四处查看，两侧皆是茂密树林，但是军卒们已是行动迅速，三五成群的走向树林，正在犹豫之间，又见有人骑马奔喝，令所有士卒一律于土路西侧溺尿，严禁到有人擅入东侧树林。
玉兰听到骑行官能大喝溺尿一词，一面镇定心神，一面急转身子面朝东侧，背对西侧，目不斜视。
想了一想，玉兰便拉了棠儿和李嬷嬷往东侧树林里走，时间宝贵，需加紧解决，绝不敢耽搁军马上路，眼见几位黑衣侍卫要跟上，忙挥手制止，几人迟疑间仍慢慢跟随，急得棠儿大叫一声，“离远些，姑娘要更衣。”
玉兰眼睛一闭，咬了咬牙，这荒地之中更衣的意思可谓人尽皆知。
这不算完，只听身后郭琪春喜洋洋的骑马赶到，“你们退得远些，我亲自送夫人更衣。”
玉兰无奈，情急之下再不客气，“那便有劳郭将军在这里看守片刻，我们去去就来。”
郭琪春道不行，纵马先上前踏入树林之中，“谁知道树林草丛之中有没有蛇鼠毒虫？你从没在草皮上更衣，怎知其中利害。”
玉兰怀疑郭琪春在报复自己在御春园痛骂他之仇，不过瞧那郭琪春倒是满面认真，在僻静之所选了一小处平整之地，也未下马，示意几人过来，“我在不远处等你们，不必担心。”
李嬷嬷和棠儿在玉兰身后扯了布挡住，玉兰小心翼翼，生怕声音大了，被不远处的郭琪春听到，解决完事之后方长长松了口气。
待李嬷嬷和棠儿完事，玉兰几人边活动身子，边返回马车，玉兰见郭琪春下了马倚在树上，嘴里嚼了一根草，正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
玉兰见了那根衔在嘴里的草，立即想起刚才自己如厕，小心翼翼低头查看裙裾边缘，瞥见地上那片浸湿的草地，心头疾跳，涨红脸转过头不敢再看。想不到自小生活在珠雕玉砌的琉璃世界，出门第一天便如此难堪。
莫名其妙被白了一眼，郭琪春由沾沾自喜转为疑惑，他传令休息之后，痛快的解袍迎风抖出一泡尿，释放后突然想起夫人，忙问亲兵，车上可备了恭桶，亲兵张口结舌。
主帅令精心布置马车，他特地从将帅专用的医车要张藤垫子，搜刮张熊皮，尤其那从辽国俘获的亮闪闪的奢华银壶银碗，直为点精之笔，他从未见到帅帐、辽营里有恭桶，亲兵看看主帅的脸色，嗫嚅道：“我去问问辎兵，取只水桶？”
郭琪春猛踢亲兵一脚，这个未长齐毛的生兵蛋子，木桶有横梁，如何让娘子蹲下，看看树林中散得如野驴子的军卒，忙传令都赶到西侧，自己颠颠赶来看守。
此刻牵了马慢慢跟在旁边问道：“可是累了？我们出来晚了，得加紧赶路，这样在日落前才能赶到颖昌驿站。”又笑道：“你头几天可能疲累，过上几日就能缓过来。待以后到了西京，我陪你去看那里汉朝铸造的铁塔，极是雄伟。”
玉兰听得高兴，连忙靠近郭琪春，“父亲自小就让我骑射健身，我能骑马射中兔子呢，身子强健，这一路上有什么好玩的都可以去看。”
郭琪春也凑近玉兰，低声说：“你喊我一声好哥哥，我便一路带你玩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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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儿涨红了脸分辩：“这车上不少都是吃的，自会越吃越少，吃到塞北怕也就是两车，不会误事。”军官啧啧称奇，“小娘子莫非当是此行是出来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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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琪春冷冷道：“玄鸟，少夫人的嫁妆，自是越多越好，何用你来置喙？这一路，你带三十人负责所有辎重，如有闪失，尤其是夫人那三车的物品，按军法处置。”
军官赶忙答应，因慕府马车车轩单薄，需换到铁轩的军马车之上，立即找人卸物，轻拿轻放、十分小心。棠儿得意洋洋，插手指挥。
玉兰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问道：“用不用减些，我从未远途出门，不懂得该带什么，恐怕这回是带得太多了。”
郭琪春挑起凤眼瞟瞟她，笑道：“夫人放心，我自是知道你心疼我，恨不得把家当都搬去，真是贤妻难求。那些个粗人哪里懂得夫人的一片情意，竟惹得夫人生气。”
玉兰听到“夫人”两字，十分不适，面上一红，幸好在帷帽之下看不出来，赶紧随手拨拨帷纱，转移话题，“这个帷帽是谁的，好厚的帷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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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守在车边，看到那套银壶和银碗，摇头叹道：“果然是塞外蛮人，银器沏茶有腥味，怎能比得了瓷器才能品出茶香？好在我们这次带了套建州窑的澄泥黑茶具。”
玉兰边解了那销金的大袖红罗裙交给棠儿，边道：“嬷嬷，我知你心疼我，可是我已嫁给在塞北长大的郭将军为夫，以后我们都再不要说塞外粗蛮之类的话，免伤人心。”李嬷嬷见玉兰肃容，赶忙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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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马行进速度极快，玉兰掀起车帏向外张望，只见土路之上两侧树林向后一闪而过，车旁边却是两人身着黑衣，骑马之姿甚是矫健，紧随车驾，打扮正是太子安排的禁中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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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听到骑行官能大喝溺尿一词，一面镇定心神，一面急转身子面朝东侧，背对西侧，目不斜视。
想了一想，玉兰便拉了棠儿和李嬷嬷往东侧树林里走，时间宝贵，需加紧解决，绝不敢耽搁军马上路，眼见几位黑衣侍卫要跟上，忙挥手制止，几人迟疑间仍慢慢跟随，急得棠儿大叫一声，“离远些，姑娘要更衣。”
玉兰眼睛一闭，咬了咬牙，这荒地之中更衣的意思可谓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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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嬷嬷和棠儿完事，玉兰几人边活动身子，边返回马车，玉兰见郭琪春下了马倚在树上，嘴里嚼了一根草，正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
玉兰见了那根衔在嘴里的草，立即想起刚才自己如厕，小心翼翼低头查看裙裾边缘，瞥见地上那片浸湿的草地，心头疾跳，涨红脸转过头不敢再看。想不到自小生活在珠雕玉砌的琉璃世界，出门第一天便如此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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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帅令精心布置马车，他特地从将帅专用的医车要张藤垫子，搜刮张熊皮，尤其那从辽国俘获的亮闪闪的奢华银壶银碗，直为点精之笔，他从未见到帅帐、辽营里有恭桶，亲兵看看主帅的脸色，嗫嚅道：“我去问问辎兵，取只水桶？”
郭琪春猛踢亲兵一脚，这个未长齐毛的生兵蛋子，木桶有横梁，如何让娘子蹲下，看看树林中散得如野驴子的军卒，忙传令都赶到西侧，自己颠颠赶来看守。
此刻牵了马慢慢跟在旁边问道：“可是累了？我们出来晚了，得加紧赶路，这样在日落前才能赶到颖昌驿站。”又笑道：“你头几天可能疲累，过上几日就能缓过来。待以后到了西京，我陪你去看那里汉朝铸造的铁塔，极是雄伟。”
玉兰听得高兴，连忙靠近郭琪春，“父亲自小就让我骑射健身，我能骑马射中兔子呢，身子强健，这一路上有什么好玩的都可以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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