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代号 坟场 19
小晟这才说道：“我们已经查到了，这几个人，在二十多年前，就是村里的一群小流氓，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听说那时候有个外地来的女人，带着孩子来走亲戚，结果被他们轮奸了，之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没人来找，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陶木阳的车钥匙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然后义愤填膺地说：“这帮畜生！后来呢，真的没人管了？”
没人理会他，楚蔚然问：“那个女人当时带了几个孩子？”
“据说，是一对龙凤胎，”何智昭说完又自我否定，“可是毕竟很多年了，他们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龙凤胎呀，看来楚蔚然的直觉是准的，苏颜说：“那现在我们只能等陈哥的DNA对比结果了，希望数据库里有这个人。”
楚蔚然摇头：“不，我们不是还有一个活生生的目击者吗，问他就清楚了。”
“你是说……魏明？”苏颜恍然，对呀，做当年那件事的人，现在基本都被杀死了，只剩下魏明，现在他们的小煤窑被封了，又被关在看守所里，他应该没有那么嚣张了吧。
“其实魏明阻挠我们破案，还有另一个原因，”何智昭看了一眼陶木阳，“就是有人要买下老村，搞娱乐设施。”
苏颜开始都没明白何智昭看陶木阳那一眼什么意思，还是陶木阳自己说道：“没错，是我爸的新项目，我这次来，其实也是先来看看环境。”
苏颜对陶木阳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在季晴的事情上，开始还表现得深情款款，这会儿季晴出了事，他竟然不闻不问。
现在更是直接暴露了他的目的，老村底下都已经被掏空了，还搞什么娱乐设施，也太儿戏了吧。
“看来你们是合作不成了，正好我要去看守所，你要去亲自跟他说一声吗？”楚蔚然看着陶木阳问。
“也好，不然跟我爸还真没法交代。”陶木阳笑了笑。
苏颜不是很明白楚蔚然在想什么，突然跑到医院来，现在又说要去看守所，而且还要带着陶木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
不过她还是什么都没说，这些天，她对楚蔚然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从来不会做无谓的事情。
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准备上车时，楚蔚然看着一边瘪掉的车胎，眉心微微蹙了蹙。
苏颜也看到了，这很明显是被人故意扎破的，心里登时也就明白了什么。
“怎么了？”陶木阳走了过来，看到这种情况，怒道，“这帮人胆子也太无法无天了吧，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让你去看守所？”
“都要把我们埋在地底下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楚蔚然冷笑一声。
陶木阳立刻说：“没事，坐我的车吧，我倒要去看看，这些混蛋还能有多嚣张！”
苏颜和楚蔚然都没有拒绝，陶木阳拿钥匙开了车门，还站在一侧，帮苏颜搭了一下车顶。
苏颜虽然对他反感，但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
路上的时候，楚蔚然时不时地看一下手机，似乎是在等谁的电话。
但是，他的手机一直都没有电话进来。
到了看守所门口，楚蔚然和陶木阳都下了车，苏颜推开车门挪了一下身体，却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楚蔚然回头看着她，脸上有些不耐烦。
“我……”苏颜皱了下眉，然后低下了头，“你们进去吧，我在车上等。”
楚蔚然脸色暗沉：“既然不想进去，你跟着来干什么。”
苏颜想反驳，但是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看着楚蔚然已经走开，她懊恼地咬了咬唇。
陶木阳细心地把车门关上，朝她摆了摆手，也跟着楚蔚然进去了。
见他们都走远，苏颜慢慢地挪开一点位置，侧身抬起腿看了看，见座位边缘竟然有根钉子露了出来，硬是把她的裤子刮了一个大口子。
这个样子，她怎么出去见人。
进了看守所，陶木阳很新奇似的，到处乱看乱摸：“原来这里面是这样啊。”
楚蔚然扭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办好了手续，在接见室等着魏明。
外面有些吵，楚蔚然看了看门口，陶木阳就站在门边，他探出头去看了一会儿，关上门说：“有人打架，真是有才，跑这地方打架。”
楚蔚然也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手机竟然没信号了。
另一边的门开了，魏明被带了进来，神情闪烁地在楚蔚然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还活着，是不是很意外？”楚蔚然语气浅淡。
魏明轻轻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着说：“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这么多年心惊胆战的，我还要感谢楚队长让我解脱呢。”
“说说吧，关于二十年前那个外地女人。”楚蔚然向后靠了靠，手指放在桌子上。
“什么女人？”魏明装傻充愣，“我认的是我私开煤窑的罪，楚队长可别把其他帽子扣在我头上。”
楚蔚然也不急，缓缓说道：“二十年前，你，王喜增，季风书，张来顺，刘金宝，因为轮奸罪，被当地派出所羁押过，但是后来那个女人不见了，当时法律还不健全，没有了当事人，你们也就被放了，你不要说，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楚队长，你这不都说了嘛，我们被放了，说明我们是被冤枉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人。”魏明笑着，完全的一副无赖样子。
楚蔚然双手环胸，悠然地看着他：“王喜增死了，季风书死了，张来顺也死了，都是死在同一个凶手手上，你就不好奇，下一个死的会是谁吗？”
魏明的脸色果然变了，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抬眼看着楚蔚然：“凶手还没抓到啊？”
“所以才让你来提供线索，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见魏明还在犹豫，楚蔚然又说，“在监狱里待着，你还有减刑的机会，总比出去没了脑袋好。”
听到最后一句，魏明的身体颤了一下，像是权衡了一会儿说：“我说。”
楚蔚然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听着魏明讲述当年的事情。
那个女人叫靳兰，是从大城市来这里支教的老师，人长得很漂亮，又温婉大方，她的丈夫死了，只剩下两个孩子，他们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最先注意到靳兰的是张来顺，那是个夏天，有天晚上他喝了酒，爬错了墙头，爬到学校里去了，然后就看到了在院子里洗澡的靳兰。
学校到晚上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所以靳兰在孩子们睡着之后，就在院子里的水管底下冲凉，没想到被张来顺看个正着。
那次张来顺并没有占到便宜，靳兰听到声音后，立刻扯了床单裹在身上，拿着棍子把张来顺赶走了。
但是那天的事，让张来顺惦记上了，和其他几个人再喝酒的时候，加油添醋地炫耀了一番，惹得几个人都起了色心，他们一商量，就决定一起去找靳兰。
靳兰反抗得很厉害，但是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逃得过四五个大男人的禁锢，她被折腾得很惨，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王喜增还变态地往她的下身塞袜子。
也许是顾虑到孩子，靳兰没有报警，但是这件事还是不胫而走，魏明和王喜增当时已经结婚，他们的妻子堵在学校学校门口，骂得很难听。
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也都对靳兰指指点点，那些学生甚至在她的孩子在外面玩的时候，故意把他们推倒，往他们的身上撒尿，扔脏东西。
靳兰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只能抱着他们哭，在一天晚上，她决定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只是她没想到，她还是被这几个人拦住了，在她正受凌辱的时候，她的儿子忽然跑上去，咬住了刘金宝的手，结果被刘金宝一挥手推进了河里。
见自己的儿子掉进河里没了踪影，靳兰突然就像疯了一般，头发披散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推开了这几个人，搬起地上一块石头，把刘金宝砸死了。
其他人也害了怕，魏明随手抄起一把斧子就朝靳兰砍了过去，正砍在她的颈动脉上，靳兰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看着地上的血淌成了一片，他们才开始后怕，然后就商量着应该怎么善后。
最后，他们在村边的那一片坟地里挖了个坑，把靳兰和刘金宝一起埋了进去。
在处理完一切之后，他们才想起靳兰还有个女儿，赶回去的时候，看到那孩子居然睡着了。
季风书说他家里条件不好，这辈子可能都要打光棍了，所以要把那女孩抱回去养。
另外三个人开始不答应，说就算不弄死，也要卖到外地去，免得节外生枝，没想到那女孩睡醒之后，挨着叫他们叔叔，似乎一点都不记得他们杀死她母亲和哥哥的事，所以最后还是妥协了。
“我知道了，那个孩子没死对不对，他回来报仇了！”魏明忽然喊道。
“你说靳兰的儿子？”楚蔚然挑眉看着他，“你不是说他被推进河里死了吗？”
魏明立刻摇头：“是被推进河里了，但是后来我们并没有找到尸体，那条河流速并不快，也不是很深，就算掉进去也不可能尸骨无存！”
“那个孩子，有没有什么特征？”楚蔚然在备忘录里打着字。
魏明想了想说：“因为那时是夏天，那孩子穿着短袖，他扑上来咬刘金宝的时候，我用手电晃了一下，看到他手臂上有个胎记，像是……元宝。”
楚蔚然神色沉了一下，然后说：“好，我都了解了。”
看到他收好手机就站了起来要走，魏明连忙问：“楚队长，我这算是立功表现吧，你会帮我向法官求情吧？”
“那是法官的事，跟我无关，我的职责，是将作恶的人绳之以法。”楚蔚然头也没回地向门口走去。
外面的车上，苏颜还在等着楚蔚然，不时地向外张望，她的手机忽然响了，看到是陈江打来的，立刻接了：“陈哥，什么事？”
“楚队的手机怎么打不通呢，你们在一块吗？”陈江的声音有些焦急。
“嗯，我们在一块，你有事就告诉我吧，我跟楚队说。”
陈江似乎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说道：“那你告诉楚队，之前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资料显示，那滴血属于一个叫方元宝的七岁小男孩，是二十年前，他在孤儿院时留的血液样本，本来这东西时间这么久了肯定查不到了，可是很凑巧的，三年之前，好像有人去孤儿院查过，所以他的档案又被翻了出来。”
“七岁？”苏颜想想，那个孩子现在应该跟她差不多大，可是当时在矿井里那几个矿工，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这根本不可能啊。
等等，当时除了他们和那几个矿工，还有个人也在，难道是他？
苏颜心里狠狠跳了一下，也顾不得裤子破了个洞，就想下车去找楚蔚然，可是她推了几下车门，却怎么都推不开，似乎是上锁了。
苏颜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今天的所有事，都是他早有预谋的。
故意扎破了楚蔚然那辆车的轮胎，让他们只能坐他的车，然后又动了手脚，让她的裤子破掉，让她没办法跟楚蔚然在一起。
什么帮她挡车顶，什么细心地关好车门，其实都是他故意的。
陶木阳，苏颜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苏颜连忙给楚蔚然打电话，可是也同样是打不通，她心里知道，这肯定也是陶木阳动了手脚。
他到这里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陶木阳看着楚蔚然出去，他却没有着急往外走，而是冲着已经转过身的魏明说：“你儿子在学校，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吧，你没打过电话问问？”
这话突然问起，完全是没头没脑，魏明扭过头看他：“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陶木阳也没说话，只是笑笑，然后把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
魏明看到他的手臂上，那个元宝型的胎记，瞳孔忽然放大了：“你……你是……”
“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陶木阳还是笑着。
魏明惊谔地看着他打开门出去，脸上早已没了血色。
陶木阳走出去，见楚蔚然在走廊等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这人差点把我们害死，我稍微教训了他一下，这地方没有监控吧？”
楚蔚然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淡淡说了一句：“我什么都没看见。”
两人正要往外走，从后面跑过来一个人，惊慌地对楚蔚然说道：“不好了，魏明自杀了！”
“什么？”楚蔚然显得有些吃惊，“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我们押着他往回走，他忽然就一头撞在墙上了。”
楚蔚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后面的事情你们处理吧。”
“真是可惜了，这人一死，这个案子就没有证人了。”陶木阳语气里有些惋惜。
楚蔚然又叹息一声：“是啊，只有证词，并不能成为证据。”
两人并肩走出看守所，陶木阳说：“我突然有点事，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你帮我把车开到你们大院里就行，我有时间再去开回来。”
“好。”楚蔚然接过了车钥匙，看着陶木阳向另一端走去。
陶木阳转过街角，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私家车，他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你干什么？”前面驾驶座上的人回头看着他。
陶木阳把一大叠百元钞票扔给车主：“别说废话，开车。”
车主拿了钱，麻利地就把车开了出去。
到了机场大厅门口，陶木阳下了车，从外面的自动存包柜里拿出了一个旅行包，包里放着衣服和日常用品，还有护照和机票。
他检查了一下，然后把包背在了肩上，并且戴上了墨镜，若无其事地到候机大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从另一侧走过来一个女人，戴着眼镜和口罩，全副武装，她在陶木阳后面的椅子坐下，轻声问：“他们不会发现吧？”
陶木阳看着旁边，声音也是低低的：“放心吧，楚蔚然现在应该忙着送苏颜去医院呢，一氧化碳中毒，可是会死人的。”
女人没再说话，只是轻轻舒了口气。
陶木阳浅声说：“这个地方，我们永远不会回来了。”
“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旁边，忽然有个声音响起。
陶木阳惊了一下，立刻转过头，看到离他不远的座位上，正慢慢站起的人，居然是楚蔚然：“你不是——”
“你以为我该手忙脚乱去救苏颜是吗？”楚蔚然笑着反问一句，然后又自问自答，“你小看了苏颜，那种程度的伎俩，还难不倒她。”
“是吗？”陶木阳苦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他自认为他伪装得很好，不应该露出马脚。
“还记得你跟陆杰打架那次吗，陆杰虽然腿受过伤，但是也不至于那么不堪一击，是因为你给他打了麻药，他才会动作那么迟缓，你的目的，就是想让我认为陆杰是在装的，好把所有疑点都转向他。”楚蔚然耐心地解释道，“但是你起身的时候，因为要把注射器收好，所以手显得很不自然。不过当时我只是奇怪，还没有明白你的真正目的，今天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我们说到当年的事情，你的车钥匙掉在了地上，我想，你当时是很努力地在隐忍吧，但是还是没有控制住，所以借那个动作，让我们没有发现你的表情变化。”
陶木阳拍了拍手：“警界神话，玉面修罗，果然名不虚传，栽在你手里，我认了。”
“哥！”那个女人叫了起来，她把口罩和眼镜都摘了下来，对着楚蔚然说，“所有事都是我强迫陆杰做的，跟我哥无关。楚队长，你最清楚了，张来顺死的时候，我哥跟你都在那个坑里，他不可能杀人的！”
是季晴。
不过楚蔚然没有一点惊讶，他淡淡地说：“没错，张来顺确实不是他杀的，但是王喜增和季老三都是。还有你，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你利用陆杰，布这么大的局，来实施你们的报复，你想过陆杰的未来吗？”
季晴眉心微蹙：“我以前就只想要报仇，其他的，包括感情，什么都不在乎，当初我跟陆杰好，就是因为他是个流浪儿，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我费尽心思地让他以为，那几个人都是他的仇人，让他为我所用。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对他也是有感情的，我有时候很矛盾，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错的，但是我，已经没办法回头了，陆杰，是我对不起他，这辈子我没机会还了，下辈子，我一定会还他的恩情。”
“这些话，等你们在法庭上见面的时候再说吧。”楚蔚然对旁边的小晟和何智昭说，“把他们带回去吧。”
从机场出去，楚蔚然走到他的车边，看着里面睡得正香的苏颜，口水都沾到了他的衣服上，他皱了下眉，打开车门，把盖在她身上的外套拿开：“要睡回家去睡，还有，把我的衣服洗了。”
苏颜坐起身，摸了一下唇边，知道自己又丢脸了，不过，不就是蹭了点口水，那么凶干什么。
“洗就洗，你干嘛把我吵醒，我好不容易才捡了条命，你都不知道关心人家一下。”苏颜连抱怨都是小心翼翼的，她是真的不敢惹到这位大神。
楚蔚然从后视镜看了看她，她刚刚睡醒，小脸上还带着两抹红晕，尤其是抱怨时撅着嘴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小女孩的娇羞。
就像，十年前的她一样。
“苏颜，你是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楚蔚然握着方向盘问道。
“昂？”苏颜一愣，“认识啊，你是楚蔚然啊。”
楚蔚然脸色一沉，猛地踩了一下油门，车子突然就开了出去。
苏颜毫无防备，脑袋一下撞上后面的座椅，她捂着后脑勺喊道：“你想谋杀啊！”
是的，他很想杀人，她竟然一点都想不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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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木阳的车钥匙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然后义愤填膺地说：“这帮畜生！后来呢，真的没人管了？”
没人理会他，楚蔚然问：“那个女人当时带了几个孩子？”
“据说，是一对龙凤胎，”何智昭说完又自我否定，“可是毕竟很多年了，他们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龙凤胎呀，看来楚蔚然的直觉是准的，苏颜说：“那现在我们只能等陈哥的DNA对比结果了，希望数据库里有这个人。”
楚蔚然摇头：“不，我们不是还有一个活生生的目击者吗，问他就清楚了。”
“你是说……魏明？”苏颜恍然，对呀，做当年那件事的人，现在基本都被杀死了，只剩下魏明，现在他们的小煤窑被封了，又被关在看守所里，他应该没有那么嚣张了吧。
“其实魏明阻挠我们破案，还有另一个原因，”何智昭看了一眼陶木阳，“就是有人要买下老村，搞娱乐设施。”
苏颜开始都没明白何智昭看陶木阳那一眼什么意思，还是陶木阳自己说道：“没错，是我爸的新项目，我这次来，其实也是先来看看环境。”
苏颜对陶木阳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在季晴的事情上，开始还表现得深情款款，这会儿季晴出了事，他竟然不闻不问。
现在更是直接暴露了他的目的，老村底下都已经被掏空了，还搞什么娱乐设施，也太儿戏了吧。
“看来你们是合作不成了，正好我要去看守所，你要去亲自跟他说一声吗？”楚蔚然看着陶木阳问。
“也好，不然跟我爸还真没法交代。”陶木阳笑了笑。
苏颜不是很明白楚蔚然在想什么，突然跑到医院来，现在又说要去看守所，而且还要带着陶木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
不过她还是什么都没说，这些天，她对楚蔚然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从来不会做无谓的事情。
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准备上车时，楚蔚然看着一边瘪掉的车胎，眉心微微蹙了蹙。
苏颜也看到了，这很明显是被人故意扎破的，心里登时也就明白了什么。
“怎么了？”陶木阳走了过来，看到这种情况，怒道，“这帮人胆子也太无法无天了吧，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让你去看守所？”
“都要把我们埋在地底下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楚蔚然冷笑一声。
陶木阳立刻说：“没事，坐我的车吧，我倒要去看看，这些混蛋还能有多嚣张！”
苏颜和楚蔚然都没有拒绝，陶木阳拿钥匙开了车门，还站在一侧，帮苏颜搭了一下车顶。
苏颜虽然对他反感，但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
路上的时候，楚蔚然时不时地看一下手机，似乎是在等谁的电话。
但是，他的手机一直都没有电话进来。
到了看守所门口，楚蔚然和陶木阳都下了车，苏颜推开车门挪了一下身体，却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楚蔚然回头看着她，脸上有些不耐烦。
“我……”苏颜皱了下眉，然后低下了头，“你们进去吧，我在车上等。”
楚蔚然脸色暗沉：“既然不想进去，你跟着来干什么。”
苏颜想反驳，但是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看着楚蔚然已经走开，她懊恼地咬了咬唇。
陶木阳细心地把车门关上，朝她摆了摆手，也跟着楚蔚然进去了。
见他们都走远，苏颜慢慢地挪开一点位置，侧身抬起腿看了看，见座位边缘竟然有根钉子露了出来，硬是把她的裤子刮了一个大口子。
这个样子，她怎么出去见人。
进了看守所，陶木阳很新奇似的，到处乱看乱摸：“原来这里面是这样啊。”
楚蔚然扭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办好了手续，在接见室等着魏明。
外面有些吵，楚蔚然看了看门口，陶木阳就站在门边，他探出头去看了一会儿，关上门说：“有人打架，真是有才，跑这地方打架。”
楚蔚然也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手机竟然没信号了。
另一边的门开了，魏明被带了进来，神情闪烁地在楚蔚然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还活着，是不是很意外？”楚蔚然语气浅淡。
魏明轻轻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着说：“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这么多年心惊胆战的，我还要感谢楚队长让我解脱呢。”
“说说吧，关于二十年前那个外地女人。”楚蔚然向后靠了靠，手指放在桌子上。
“什么女人？”魏明装傻充愣，“我认的是我私开煤窑的罪，楚队长可别把其他帽子扣在我头上。”
楚蔚然也不急，缓缓说道：“二十年前，你，王喜增，季风书，张来顺，刘金宝，因为轮奸罪，被当地派出所羁押过，但是后来那个女人不见了，当时法律还不健全，没有了当事人，你们也就被放了，你不要说，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楚队长，你这不都说了嘛，我们被放了，说明我们是被冤枉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人。”魏明笑着，完全的一副无赖样子。
楚蔚然双手环胸，悠然地看着他：“王喜增死了，季风书死了，张来顺也死了，都是死在同一个凶手手上，你就不好奇，下一个死的会是谁吗？”
魏明的脸色果然变了，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抬眼看着楚蔚然：“凶手还没抓到啊？”
“所以才让你来提供线索，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见魏明还在犹豫，楚蔚然又说，“在监狱里待着，你还有减刑的机会，总比出去没了脑袋好。”
听到最后一句，魏明的身体颤了一下，像是权衡了一会儿说：“我说。”
楚蔚然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听着魏明讲述当年的事情。
那个女人叫靳兰，是从大城市来这里支教的老师，人长得很漂亮，又温婉大方，她的丈夫死了，只剩下两个孩子，他们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最先注意到靳兰的是张来顺，那是个夏天，有天晚上他喝了酒，爬错了墙头，爬到学校里去了，然后就看到了在院子里洗澡的靳兰。
学校到晚上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所以靳兰在孩子们睡着之后，就在院子里的水管底下冲凉，没想到被张来顺看个正着。
那次张来顺并没有占到便宜，靳兰听到声音后，立刻扯了床单裹在身上，拿着棍子把张来顺赶走了。
但是那天的事，让张来顺惦记上了，和其他几个人再喝酒的时候，加油添醋地炫耀了一番，惹得几个人都起了色心，他们一商量，就决定一起去找靳兰。
靳兰反抗得很厉害，但是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逃得过四五个大男人的禁锢，她被折腾得很惨，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王喜增还变态地往她的下身塞袜子。
也许是顾虑到孩子，靳兰没有报警，但是这件事还是不胫而走，魏明和王喜增当时已经结婚，他们的妻子堵在学校学校门口，骂得很难听。
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也都对靳兰指指点点，那些学生甚至在她的孩子在外面玩的时候，故意把他们推倒，往他们的身上撒尿，扔脏东西。
靳兰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只能抱着他们哭，在一天晚上，她决定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只是她没想到，她还是被这几个人拦住了，在她正受凌辱的时候，她的儿子忽然跑上去，咬住了刘金宝的手，结果被刘金宝一挥手推进了河里。
见自己的儿子掉进河里没了踪影，靳兰突然就像疯了一般，头发披散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推开了这几个人，搬起地上一块石头，把刘金宝砸死了。
其他人也害了怕，魏明随手抄起一把斧子就朝靳兰砍了过去，正砍在她的颈动脉上，靳兰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看着地上的血淌成了一片，他们才开始后怕，然后就商量着应该怎么善后。
最后，他们在村边的那一片坟地里挖了个坑，把靳兰和刘金宝一起埋了进去。
在处理完一切之后，他们才想起靳兰还有个女儿，赶回去的时候，看到那孩子居然睡着了。
季风书说他家里条件不好，这辈子可能都要打光棍了，所以要把那女孩抱回去养。
另外三个人开始不答应，说就算不弄死，也要卖到外地去，免得节外生枝，没想到那女孩睡醒之后，挨着叫他们叔叔，似乎一点都不记得他们杀死她母亲和哥哥的事，所以最后还是妥协了。
“我知道了，那个孩子没死对不对，他回来报仇了！”魏明忽然喊道。
“你说靳兰的儿子？”楚蔚然挑眉看着他，“你不是说他被推进河里死了吗？”
魏明立刻摇头：“是被推进河里了，但是后来我们并没有找到尸体，那条河流速并不快，也不是很深，就算掉进去也不可能尸骨无存！”
“那个孩子，有没有什么特征？”楚蔚然在备忘录里打着字。
魏明想了想说：“因为那时是夏天，那孩子穿着短袖，他扑上来咬刘金宝的时候，我用手电晃了一下，看到他手臂上有个胎记，像是……元宝。”
楚蔚然神色沉了一下，然后说：“好，我都了解了。”
看到他收好手机就站了起来要走，魏明连忙问：“楚队长，我这算是立功表现吧，你会帮我向法官求情吧？”
“那是法官的事，跟我无关，我的职责，是将作恶的人绳之以法。”楚蔚然头也没回地向门口走去。
外面的车上，苏颜还在等着楚蔚然，不时地向外张望，她的手机忽然响了，看到是陈江打来的，立刻接了：“陈哥，什么事？”
“楚队的手机怎么打不通呢，你们在一块吗？”陈江的声音有些焦急。
“嗯，我们在一块，你有事就告诉我吧，我跟楚队说。”
陈江似乎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说道：“那你告诉楚队，之前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资料显示，那滴血属于一个叫方元宝的七岁小男孩，是二十年前，他在孤儿院时留的血液样本，本来这东西时间这么久了肯定查不到了，可是很凑巧的，三年之前，好像有人去孤儿院查过，所以他的档案又被翻了出来。”
“七岁？”苏颜想想，那个孩子现在应该跟她差不多大，可是当时在矿井里那几个矿工，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这根本不可能啊。
等等，当时除了他们和那几个矿工，还有个人也在，难道是他？
苏颜心里狠狠跳了一下，也顾不得裤子破了个洞，就想下车去找楚蔚然，可是她推了几下车门，却怎么都推不开，似乎是上锁了。
苏颜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今天的所有事，都是他早有预谋的。
故意扎破了楚蔚然那辆车的轮胎，让他们只能坐他的车，然后又动了手脚，让她的裤子破掉，让她没办法跟楚蔚然在一起。
什么帮她挡车顶，什么细心地关好车门，其实都是他故意的。
陶木阳，苏颜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苏颜连忙给楚蔚然打电话，可是也同样是打不通，她心里知道，这肯定也是陶木阳动了手脚。
他到这里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陶木阳看着楚蔚然出去，他却没有着急往外走，而是冲着已经转过身的魏明说：“你儿子在学校，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吧，你没打过电话问问？”
这话突然问起，完全是没头没脑，魏明扭过头看他：“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陶木阳也没说话，只是笑笑，然后把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
魏明看到他的手臂上，那个元宝型的胎记，瞳孔忽然放大了：“你……你是……”
“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陶木阳还是笑着。
魏明惊谔地看着他打开门出去，脸上早已没了血色。
陶木阳走出去，见楚蔚然在走廊等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这人差点把我们害死，我稍微教训了他一下，这地方没有监控吧？”
楚蔚然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淡淡说了一句：“我什么都没看见。”
两人正要往外走，从后面跑过来一个人，惊慌地对楚蔚然说道：“不好了，魏明自杀了！”
“什么？”楚蔚然显得有些吃惊，“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我们押着他往回走，他忽然就一头撞在墙上了。”
楚蔚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后面的事情你们处理吧。”
“真是可惜了，这人一死，这个案子就没有证人了。”陶木阳语气里有些惋惜。
楚蔚然又叹息一声：“是啊，只有证词，并不能成为证据。”
两人并肩走出看守所，陶木阳说：“我突然有点事，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你帮我把车开到你们大院里就行，我有时间再去开回来。”
“好。”楚蔚然接过了车钥匙，看着陶木阳向另一端走去。
陶木阳转过街角，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私家车，他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你干什么？”前面驾驶座上的人回头看着他。
陶木阳把一大叠百元钞票扔给车主：“别说废话，开车。”
车主拿了钱，麻利地就把车开了出去。
到了机场大厅门口，陶木阳下了车，从外面的自动存包柜里拿出了一个旅行包，包里放着衣服和日常用品，还有护照和机票。
他检查了一下，然后把包背在了肩上，并且戴上了墨镜，若无其事地到候机大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从另一侧走过来一个女人，戴着眼镜和口罩，全副武装，她在陶木阳后面的椅子坐下，轻声问：“他们不会发现吧？”
陶木阳看着旁边，声音也是低低的：“放心吧，楚蔚然现在应该忙着送苏颜去医院呢，一氧化碳中毒，可是会死人的。”
女人没再说话，只是轻轻舒了口气。
陶木阳浅声说：“这个地方，我们永远不会回来了。”
“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旁边，忽然有个声音响起。
陶木阳惊了一下，立刻转过头，看到离他不远的座位上，正慢慢站起的人，居然是楚蔚然：“你不是——”
“你以为我该手忙脚乱去救苏颜是吗？”楚蔚然笑着反问一句，然后又自问自答，“你小看了苏颜，那种程度的伎俩，还难不倒她。”
“是吗？”陶木阳苦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他自认为他伪装得很好，不应该露出马脚。
“还记得你跟陆杰打架那次吗，陆杰虽然腿受过伤，但是也不至于那么不堪一击，是因为你给他打了麻药，他才会动作那么迟缓，你的目的，就是想让我认为陆杰是在装的，好把所有疑点都转向他。”楚蔚然耐心地解释道，“但是你起身的时候，因为要把注射器收好，所以手显得很不自然。不过当时我只是奇怪，还没有明白你的真正目的，今天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我们说到当年的事情，你的车钥匙掉在了地上，我想，你当时是很努力地在隐忍吧，但是还是没有控制住，所以借那个动作，让我们没有发现你的表情变化。”
陶木阳拍了拍手：“警界神话，玉面修罗，果然名不虚传，栽在你手里，我认了。”
“哥！”那个女人叫了起来，她把口罩和眼镜都摘了下来，对着楚蔚然说，“所有事都是我强迫陆杰做的，跟我哥无关。楚队长，你最清楚了，张来顺死的时候，我哥跟你都在那个坑里，他不可能杀人的！”
是季晴。
不过楚蔚然没有一点惊讶，他淡淡地说：“没错，张来顺确实不是他杀的，但是王喜增和季老三都是。还有你，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你利用陆杰，布这么大的局，来实施你们的报复，你想过陆杰的未来吗？”
季晴眉心微蹙：“我以前就只想要报仇，其他的，包括感情，什么都不在乎，当初我跟陆杰好，就是因为他是个流浪儿，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我费尽心思地让他以为，那几个人都是他的仇人，让他为我所用。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对他也是有感情的，我有时候很矛盾，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错的，但是我，已经没办法回头了，陆杰，是我对不起他，这辈子我没机会还了，下辈子，我一定会还他的恩情。”
“这些话，等你们在法庭上见面的时候再说吧。”楚蔚然对旁边的小晟和何智昭说，“把他们带回去吧。”
从机场出去，楚蔚然走到他的车边，看着里面睡得正香的苏颜，口水都沾到了他的衣服上，他皱了下眉，打开车门，把盖在她身上的外套拿开：“要睡回家去睡，还有，把我的衣服洗了。”
苏颜坐起身，摸了一下唇边，知道自己又丢脸了，不过，不就是蹭了点口水，那么凶干什么。
“洗就洗，你干嘛把我吵醒，我好不容易才捡了条命，你都不知道关心人家一下。”苏颜连抱怨都是小心翼翼的，她是真的不敢惹到这位大神。
楚蔚然从后视镜看了看她，她刚刚睡醒，小脸上还带着两抹红晕，尤其是抱怨时撅着嘴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小女孩的娇羞。
就像，十年前的她一样。
“苏颜，你是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楚蔚然握着方向盘问道。
“昂？”苏颜一愣，“认识啊，你是楚蔚然啊。”
楚蔚然脸色一沉，猛地踩了一下油门，车子突然就开了出去。
苏颜毫无防备，脑袋一下撞上后面的座椅，她捂着后脑勺喊道：“你想谋杀啊！”
是的，他很想杀人，她竟然一点都想不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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