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我等你来杀我
怪不得娘刚刚一直说不要让我丢掉信封,娘要跟我说的话竟然是在信封上面写着么……
可是我现在根本没心情去查看上面到底写的什么,我看了眼娘消失的地方,打算再次进村子。
虽然娘说不是我真正的娘,可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娘一直在用生命护着我,那份恩情,早已经变得跟亲情一样。
现在娘说他们都没了,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他们都是鬼,可是鬼就算没了也会变成鬼吧。
我第一次感觉鬼也并不是那么可怕了,我咬了咬唇,将那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到贴身的口袋里,随后便深吸了一口气,就要朝着村子里走去。
我已经决定了,不管爹娘变成什么样子,不管村子里有没有鬼,我都不会再离开我家,就算给自己留个念想也好。
这个村子里距离亡魂河尽头也近,在这里,我有空还可以去那里跟娘说说话。
其实我现在还期待着娘会在家里等着我,毕竟我们村子已经是鬼村了,他们不在村子里生活又能在哪里?而且殷若枫说我也是鬼,鬼跟鬼生活在一起不正常么?
这么想着,我心头的阴霾少了一点,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一点。
下定了决心之后我就再也没耽搁,快步走进了村子。
刚进村口,还没等我再往里面欧的时候,身后忽然亮起了灯,直接将我的影子打的老长。紧接着传来一声刺耳的喇叭声。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眯了眯眼睛,这才看清身后的正是之前不知道去了哪儿的周生的车。
“回来,别进去。”殷若枫冷冰冰的声音从轿车内传过来,紧接着轿车门就被打开,他下了车,就站在轿车旁边看着我,表情似乎有些紧张。
见他阻拦我,我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他。
“别进去,里面不适合你生活。”殷若枫又说。
我惨笑了一声:“怎么不适合?你不是让我在村子里生活了那么多年么?之前都过来了,现在怎么会不适合?我自己会做饭,会种地,会跟以前一样。”
说完,我便不再理他,直接转过身就接着走去。
还没走几步,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冷风袭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我的胳膊便被一只大手给抓住。
殷若枫紧紧地攥住了我的胳膊,强行把我整个身子都给扭了回来,他漆黑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溢满了怒气,薄唇抿得紧紧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感觉他的情绪多了很多,以前只能感觉到鬼的冰冷可怕,可是现在我觉得他更像是一个人。
“你放开我。”我忍不住甩了甩胳膊,可是他的力气大得要命,我竟然挣脱不了丝毫。
他手劲儿特别大,捏的我胳膊那块儿肉生疼,我疼的皱紧了眉头,可是我依旧不屈服地说:“放开我!”
“跟我走。”
殷若枫咬牙说出这三个字,便拉着我就要朝轿车里面走。
见他这样,我便奋力地挣扎起来,一边反抗一边喊:“殷若枫,你到底要怎样?你说会救了我们村子的人,可是现在呢?他们都死了,你没有实现你对我的承诺,那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殷若枫身子一僵,身上阴冷的气息更加明显,原本就冷,现在冻得我直打哆嗦,他没有说一句话,就是硬拉着我往轿车里塞。
我气急,张嘴就朝着他的胳膊咬下去,可是咬到他胳膊的时候,他没事,我却觉得我的牙都快碎了。
这男鬼到底怎么回事?我竟然咬不动他!
眼看着我就要被他拖到轿车里面,我也不顾了,拼了老命地往村子里扯,用尽了所有办法想要挣脱他。
眼看着他又要强行抱我,我干脆直接将身上的外套给脱了下来,想要逃出他的禁锢。
但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么挣扎之间,原本放在贴身兜里的信封忽然就掉了下来,信封没封口,那些钞票和存折瞬间就掉了下来,落了一地。
那信封我之前看了,也忘了翻过来,那些字瞬间就暴露在空气中。
我呆了呆,反应过来之后直接蹲下身想要将信封捡起来。
可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信封的时候,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抢先一步将那信封给捏在了手里。
“还给我!”我急忙说。
殷若枫不语,狭长冰冷的眸子里已然恢复了冷凝,我伸手想要夺,可是他却将信封举高了,他个子高,我怎么也够不着。
我气急败坏地吼道:“那是我娘留给我的,你快还给我!你要是弄坏了我跟你拼命!”
殷若枫松开了我的胳膊,冷冷地扫了我一眼,视线便挪到了那信封上面。
一开始他没什么反应,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看清,只能看得出他的视线在信封上停留了很久。
片刻之后,他抬起了头,眸底满是寒冰,似乎能把人冻僵。
看到他这样,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同时我也有个疑问,那信封上到底写着什么?竟然让殷若枫这样?
“还……”我刚想说话,就听到殷若枫冷笑了一声。
那笑声低低沉沉的,可是我却听出了危险的意味。
“你说,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嗯?”他的声线很好听,可是这个时候我却也欣赏不来。
“对,快还给我!”我又重申。
“呵……没想到她竟把这个消息留给了你。”
我眼皮子挑了挑,直觉那信封上的内容有什么巨大的秘密,这么一想,我更加想要夺回来信封。
可是还没等我动作,殷若枫修长的手便紧了紧,那信封便在他的手指下化作了碎片,随后朝着空气中扬开。
那碎屑像是雪花一样,落了漫天,最后飘落在地上。
我呆呆地看着娘留给我的信封化作碎片,一时间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了,满眼都是那再也拼凑不回来的信封。
几秒之后,我踉跄着跑到了殷若枫身边,蹲下身将那些碎片捡起来,可是碎片很多,有些已经被夜风给吹了老远,无论我怎么捡都捡不完。
最后,我终于忍不住站起身,直接将那些碎片扔到了殷若枫身上。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你为什么要把我娘最后给我的东西都毁了?你凭什么?我还没来得及看……那些都是娘给我的东西啊……那是娘跟我最后说的话啊……”
眼眶酸涩的厉害,可是之前哭了太久,我怎么也哭不出来了,眼睛憋得生疼。
现在就连娘最后留给我的话都都没保护好,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没看到么?”殷若枫问道。
我说不出来话,低了头,心里像是刀绞一般,我只觉得现在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我再也提不起来任何精神去面对。
不一会儿,殷若枫便重新扯了我的胳膊,往轿车里面带。
我走了几步,就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我猛地就推开了他,奋力地朝着亡魂河边跑。
跑到河边之后,我才转头看向他,我哀哀地说:“殷若枫,我说过就算是也不会跟你走的,你说我是鬼,可是我也有心,我不像你那么狠心绝情,你毁了我所有的东西……”
殷若枫站在那里,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子在黑夜里就像是暗夜里的帝王一般,高高在上,令人不敢接近。
看着这样的他,我一步步地后退着。
身后的亡魂河或许就是我最好的去处吧,或许我死了变成鬼就能跟爹娘再次团聚了。
我甚至已经想到了跟爹娘团聚时候的场景,我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就在这个时候,殷若枫忽然开口了:“你难道不想报仇么?”
我身子一顿,怔怔地看着他。
殷若枫接着说:“我害了你爹娘,你难道不想帮你爹娘报仇?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信封里你娘给你留了什么话么?还有……你现在死了,我也有办法让你们见不了面。”
“你……”我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殷若枫弯了弯唇,眸底闪过一丝失望:“如果我是你,就会让自己努力变强,之后再杀了我,这样就再也阻挡不了你们一家人团聚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我顿时有些动摇,可是一想,他能有那么好心?竟然让我变强杀了他?
“你又在骗我跟你走?你可真是好笑,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我讥讽地说。
“我不知道你到底让我跟你走去干什么,但是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想要我,但我偏不如你所愿。”
说完这番话,我便往后一仰,整个身子径直朝着亡魂河里栽下去。
在落下去的前一秒,我看到殷若枫的影子朝着我跑了过来。
刚一入水,亡魂河冰凉的水便疯狂地往我的鼻子耳朵里钻,很快我就感觉难受的厉害,可是看到殷若枫那样,我的心情格外的好,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窒息的痛苦越来越重,可是我越来越安宁,我能感觉到我整个身子逐渐地朝着亡魂河深处落下去。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报复办法,我死了他再也得不到我,成年之后也就娶不了我,他的一切算计都落了空,没有比这更爽的事了,只是……爹娘的仇我没办法报了。
依稀之间,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沉闷的落水声。
肺里灌得水越来越多,巨大的痛苦之后有一刹那我感觉很轻松,整个人都感觉像是飘了起来一样,就跟那次灵魂出窍一样。
模模糊糊只见,我看到一张阴白的脸正朝着我靠近,就像是第一次跟爹看捞尸时候遇到的那张脸一样。
就在我以为自己能跟爹娘相见的时候,一阵新鲜空气瞬间就灌进了我的鼻腔里,我顿时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不断的往外面吐着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我愣愣地看着那还有些灰暗的天空。
就在这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低沉沉的男人的声音。
“你不想跟我走就依你,在你成年之前我再也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你……努力变强吧,在你弟弟家有一把桃木剑,那是我最怕的东西,如果有一天你能用那把剑杀了我,那我就永远都出现不了了,那个时候你也会自由了。”
耳朵里有些嗡嗡的声音,我有些听不真切,不过还是听了个大概。
片刻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我没淹死,我还活着!
我猛地就坐起了身子,可是肚子灌了很多水,我这么一起身,顿时就难受的要命,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就看到了殷若枫那张苍白的俊脸。
他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身上的红色长袍有些湿漉漉的,很明显沾了水,我也明白过来刚刚那些话都是殷若枫说的。
只是,我不信他,弯了弯唇,讽刺地看着他。
他有些欲言又止,看了我好久,便站起了身子,俊脸上恢复了那一贯的冰冷,他背对着我说:“我一会儿让周生把你送出村子,学校你娘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你好好去上就是。”
“你还想说什么?”我张了张口,发出一声嘶哑的声音。
他转身,有些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最后只说了一句:“我等你来杀我。”
说完,便抬步朝着远处走去,很快便消失在灰暗的天地间。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走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胸口的位置有些闷闷的,我使劲儿深吸了几口气,将这种感觉驱散。
我就在地上一直坐着,直到太阳升了起来,暖暖的阳光照在了我身上,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我闭了闭眼睛,太阳明明很暖,可是我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忽然一暗,我睁开眼睛,只见周生正阴沉着脸站在我面前,一双灰暗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我。
看他的样子,似乎想要杀了我,可大概是因为殷若枫的缘故,他只能生生忍着。
我毫不畏惧地仰视着他,哑着嗓子问:“你看啥?”
现在我只觉得有些累,不想去恨也不想去怒吼,感觉之前的闹腾已经把我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
“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他的弱点。”周生胸膛气的起伏了好几下,咬牙说道。
我知道周生口中的他指的是殷若枫,我扯了扯嘴角:“你是说桃木剑么?”
“他最怕那把桃木剑,他碰到不死即伤,你知不知道他说出他的弱点,会对他造成什么后果?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救活,他却让你这个小白眼狼伤害。”周生恨恨地说道,全然没了以前那种阴沉的感觉,虽然他现在在暴怒着,但我一点也不怕,反而觉得想笑。
“哦,那我倒要好好找那把桃木剑了。”我说着,便吃力地从地上爬起回来,看着周生说:“对了,他是不是让你给我安排好一切?你给我安排吧。”
周生听我这么说,脸色骤然变得铁青,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可是却也没对我做什么,只是狠狠丢下了一句:“等你想起以前的事,你会后悔的!”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可能是经历了一次死亡,我忽然感觉有些看开了,我掉进亡魂河都没让我死,这应该是老天爷故意让我活下来替我爹娘报仇的吧。
周生在原地气了很久,才铁青着脸走到了轿车里:“上车!”
我扒拉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挪动着有些沉重的身子走到了轿车里。
干净的轿车车厢被我这么一踩,瞬间就变得脏污,湿漉漉的衣服让座椅上都沾了水,但我也没管,就这么坐着。
看着周生怒气冲冲却也只能忍着的模样,我闭了眼睛,嘴角一直挂着一抹笑意。
轿车缓缓启动,可能是为了报复我,轿车一路都晃得厉害,可是我却依旧笑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衣服都被我的体温给烘干了的时候,车子才缓缓停了下来。
我睁开了眼睛,看了眼车窗外,只见轿车停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外面一排排精致的小楼林立,就跟电视里演的那些,好看的紧。
周生下了车,我也跟着走了下去,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带我走到了一个小楼里面。
周生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一声不吭地走了进去,我往里面看了看,里面装修的特别干净,跟那些电视里没什么两样,虽然漂亮,可我还是觉得没有我家好。
“啪”地一声,周生将一些东西甩到了桌子上,依旧没说话,转身就走了,离开的时候,他把门关的很用力,门关上的时候我感觉房子都跟着颤了颤。
直到这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嘴角的笑意才垮了下来,我有些失神地瘫坐到了沙发上,久久的都没回过神。
外面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房子里一直很安静,我感觉我的眼睛有些酸涩,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摸到一片冰凉,发现自己又哭了。
我急忙揉了揉眼睛,这才将目光放到了之前周生甩到桌子上的那些东西上面。
那也没什么,一叠崭新的钞票还有一个存折,那是娘留给我的,只不过少了那个信封。还有一把钥匙,我记得这钥匙是周生开这里的门的时候用的,应该是这间房子的钥匙吧。
这些应该都是殷若枫让他给我准备的吧,但是我现在没有一丁点感动,反倒觉得讽刺。
把我爹娘害死,现在又来做这些干什么?难道他以为做了这些我就会感动,不会恨他吗?
他给我的这些,远远不如爹娘的陪伴,身边没有了爹娘,要这些还有什么用?
不过……
我想了想,我便将那些东西收了起来,开始认真观察起来这栋房子。
在学校的时候,老实曾跟我们讲过村子外面多姿多彩的事,那个时候我曾幻想过也要拥有这么一处房子,然后把爹娘接过来一起住。
可没想到的是,现在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得来的,想想就觉得心酸的厉害。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嗒嗒嗒’有节奏的高跟鞋的声音,听到这声音,我瞬间就想到了在村子里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倒着走的女人。
难不成她也跟过来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旁边便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我这才想到现在不是村子里,外面很多女人应该都会穿高跟鞋,八成是谁穿了高跟鞋经过门口吧。
我也懒得去跟那些新邻居打招呼,找到了睡觉的屋子之后我就趴到了床上。
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觉,不去想任何事情,就这么睡下去。
或许在梦里我还能见到爹娘,可以跟他们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这么想着,我还真的感觉到了一股子困意,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我似乎又回到了村子里,真的见到了爹娘,爹娘就在村子口站着,对我笑着伸着手。
见到爹娘,我欢喜得厉害,飞快地朝着爹娘跑去,可就在我快要摸到娘的手的时候,爹娘的脸忽然变了,脸上布满尸斑,皮肤也变成了青白色,可怕的厉害。
转眼间又到了晚上,我听到了‘嗒嗒嗒’的高跟鞋的声音,我自己一个人走在村子的路上,我又看到了那个手腕上有着跟我一样红线的女人。
她依旧背对着我,我惊恐地奔跑着,可是那女人倒着跟了过来,这次她很快就跟上了我,瞬间就堵住了我的路,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啊……”
我猛地就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喘息着,当我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刚刚做了噩梦,脑门上都出了一层冷汗。
我呼出了一口气,梦到爹娘正常,可是我怎么会梦到那个倒着走路的女人呢?
就在我准备缓缓的时候,耳边忽然又传来“嗒嗒嗒”高跟鞋的声音,擦汗的动作一顿,我顿时就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嗒、嗒、嗒、”
有节奏的高跟鞋声音在走廊里回响着,跟梦里的节奏一模一样,那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大,虽然我没开门,但还是能听的出来,那高跟鞋似乎是在朝着我所在的房门前走。
“嗒嗒嗒”
高跟鞋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听声音似乎就是在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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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现在根本没心情去查看上面到底写的什么,我看了眼娘消失的地方,打算再次进村子。
虽然娘说不是我真正的娘,可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娘一直在用生命护着我,那份恩情,早已经变得跟亲情一样。
现在娘说他们都没了,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他们都是鬼,可是鬼就算没了也会变成鬼吧。
我第一次感觉鬼也并不是那么可怕了,我咬了咬唇,将那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到贴身的口袋里,随后便深吸了一口气,就要朝着村子里走去。
我已经决定了,不管爹娘变成什么样子,不管村子里有没有鬼,我都不会再离开我家,就算给自己留个念想也好。
这个村子里距离亡魂河尽头也近,在这里,我有空还可以去那里跟娘说说话。
其实我现在还期待着娘会在家里等着我,毕竟我们村子已经是鬼村了,他们不在村子里生活又能在哪里?而且殷若枫说我也是鬼,鬼跟鬼生活在一起不正常么?
这么想着,我心头的阴霾少了一点,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一点。
下定了决心之后我就再也没耽搁,快步走进了村子。
刚进村口,还没等我再往里面欧的时候,身后忽然亮起了灯,直接将我的影子打的老长。紧接着传来一声刺耳的喇叭声。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眯了眯眼睛,这才看清身后的正是之前不知道去了哪儿的周生的车。
“回来,别进去。”殷若枫冷冰冰的声音从轿车内传过来,紧接着轿车门就被打开,他下了车,就站在轿车旁边看着我,表情似乎有些紧张。
见他阻拦我,我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他。
“别进去,里面不适合你生活。”殷若枫又说。
我惨笑了一声:“怎么不适合?你不是让我在村子里生活了那么多年么?之前都过来了,现在怎么会不适合?我自己会做饭,会种地,会跟以前一样。”
说完,我便不再理他,直接转过身就接着走去。
还没走几步,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冷风袭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我的胳膊便被一只大手给抓住。
殷若枫紧紧地攥住了我的胳膊,强行把我整个身子都给扭了回来,他漆黑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溢满了怒气,薄唇抿得紧紧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感觉他的情绪多了很多,以前只能感觉到鬼的冰冷可怕,可是现在我觉得他更像是一个人。
“你放开我。”我忍不住甩了甩胳膊,可是他的力气大得要命,我竟然挣脱不了丝毫。
他手劲儿特别大,捏的我胳膊那块儿肉生疼,我疼的皱紧了眉头,可是我依旧不屈服地说:“放开我!”
“跟我走。”
殷若枫咬牙说出这三个字,便拉着我就要朝轿车里面走。
见他这样,我便奋力地挣扎起来,一边反抗一边喊:“殷若枫,你到底要怎样?你说会救了我们村子的人,可是现在呢?他们都死了,你没有实现你对我的承诺,那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殷若枫身子一僵,身上阴冷的气息更加明显,原本就冷,现在冻得我直打哆嗦,他没有说一句话,就是硬拉着我往轿车里塞。
我气急,张嘴就朝着他的胳膊咬下去,可是咬到他胳膊的时候,他没事,我却觉得我的牙都快碎了。
这男鬼到底怎么回事?我竟然咬不动他!
眼看着我就要被他拖到轿车里面,我也不顾了,拼了老命地往村子里扯,用尽了所有办法想要挣脱他。
眼看着他又要强行抱我,我干脆直接将身上的外套给脱了下来,想要逃出他的禁锢。
但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么挣扎之间,原本放在贴身兜里的信封忽然就掉了下来,信封没封口,那些钞票和存折瞬间就掉了下来,落了一地。
那信封我之前看了,也忘了翻过来,那些字瞬间就暴露在空气中。
我呆了呆,反应过来之后直接蹲下身想要将信封捡起来。
可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信封的时候,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抢先一步将那信封给捏在了手里。
“还给我!”我急忙说。
殷若枫不语,狭长冰冷的眸子里已然恢复了冷凝,我伸手想要夺,可是他却将信封举高了,他个子高,我怎么也够不着。
我气急败坏地吼道:“那是我娘留给我的,你快还给我!你要是弄坏了我跟你拼命!”
殷若枫松开了我的胳膊,冷冷地扫了我一眼,视线便挪到了那信封上面。
一开始他没什么反应,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看清,只能看得出他的视线在信封上停留了很久。
片刻之后,他抬起了头,眸底满是寒冰,似乎能把人冻僵。
看到他这样,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同时我也有个疑问,那信封上到底写着什么?竟然让殷若枫这样?
“还……”我刚想说话,就听到殷若枫冷笑了一声。
那笑声低低沉沉的,可是我却听出了危险的意味。
“你说,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嗯?”他的声线很好听,可是这个时候我却也欣赏不来。
“对,快还给我!”我又重申。
“呵……没想到她竟把这个消息留给了你。”
我眼皮子挑了挑,直觉那信封上的内容有什么巨大的秘密,这么一想,我更加想要夺回来信封。
可是还没等我动作,殷若枫修长的手便紧了紧,那信封便在他的手指下化作了碎片,随后朝着空气中扬开。
那碎屑像是雪花一样,落了漫天,最后飘落在地上。
我呆呆地看着娘留给我的信封化作碎片,一时间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了,满眼都是那再也拼凑不回来的信封。
几秒之后,我踉跄着跑到了殷若枫身边,蹲下身将那些碎片捡起来,可是碎片很多,有些已经被夜风给吹了老远,无论我怎么捡都捡不完。
最后,我终于忍不住站起身,直接将那些碎片扔到了殷若枫身上。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你为什么要把我娘最后给我的东西都毁了?你凭什么?我还没来得及看……那些都是娘给我的东西啊……那是娘跟我最后说的话啊……”
眼眶酸涩的厉害,可是之前哭了太久,我怎么也哭不出来了,眼睛憋得生疼。
现在就连娘最后留给我的话都都没保护好,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没看到么?”殷若枫问道。
我说不出来话,低了头,心里像是刀绞一般,我只觉得现在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我再也提不起来任何精神去面对。
不一会儿,殷若枫便重新扯了我的胳膊,往轿车里面带。
我走了几步,就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我猛地就推开了他,奋力地朝着亡魂河边跑。
跑到河边之后,我才转头看向他,我哀哀地说:“殷若枫,我说过就算是也不会跟你走的,你说我是鬼,可是我也有心,我不像你那么狠心绝情,你毁了我所有的东西……”
殷若枫站在那里,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子在黑夜里就像是暗夜里的帝王一般,高高在上,令人不敢接近。
看着这样的他,我一步步地后退着。
身后的亡魂河或许就是我最好的去处吧,或许我死了变成鬼就能跟爹娘再次团聚了。
我甚至已经想到了跟爹娘团聚时候的场景,我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就在这个时候,殷若枫忽然开口了:“你难道不想报仇么?”
我身子一顿,怔怔地看着他。
殷若枫接着说:“我害了你爹娘,你难道不想帮你爹娘报仇?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信封里你娘给你留了什么话么?还有……你现在死了,我也有办法让你们见不了面。”
“你……”我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殷若枫弯了弯唇,眸底闪过一丝失望:“如果我是你,就会让自己努力变强,之后再杀了我,这样就再也阻挡不了你们一家人团聚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我顿时有些动摇,可是一想,他能有那么好心?竟然让我变强杀了他?
“你又在骗我跟你走?你可真是好笑,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我讥讽地说。
“我不知道你到底让我跟你走去干什么,但是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想要我,但我偏不如你所愿。”
说完这番话,我便往后一仰,整个身子径直朝着亡魂河里栽下去。
在落下去的前一秒,我看到殷若枫的影子朝着我跑了过来。
刚一入水,亡魂河冰凉的水便疯狂地往我的鼻子耳朵里钻,很快我就感觉难受的厉害,可是看到殷若枫那样,我的心情格外的好,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窒息的痛苦越来越重,可是我越来越安宁,我能感觉到我整个身子逐渐地朝着亡魂河深处落下去。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报复办法,我死了他再也得不到我,成年之后也就娶不了我,他的一切算计都落了空,没有比这更爽的事了,只是……爹娘的仇我没办法报了。
依稀之间,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沉闷的落水声。
肺里灌得水越来越多,巨大的痛苦之后有一刹那我感觉很轻松,整个人都感觉像是飘了起来一样,就跟那次灵魂出窍一样。
模模糊糊只见,我看到一张阴白的脸正朝着我靠近,就像是第一次跟爹看捞尸时候遇到的那张脸一样。
就在我以为自己能跟爹娘相见的时候,一阵新鲜空气瞬间就灌进了我的鼻腔里,我顿时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不断的往外面吐着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我愣愣地看着那还有些灰暗的天空。
就在这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低沉沉的男人的声音。
“你不想跟我走就依你,在你成年之前我再也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你……努力变强吧,在你弟弟家有一把桃木剑,那是我最怕的东西,如果有一天你能用那把剑杀了我,那我就永远都出现不了了,那个时候你也会自由了。”
耳朵里有些嗡嗡的声音,我有些听不真切,不过还是听了个大概。
片刻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我没淹死,我还活着!
我猛地就坐起了身子,可是肚子灌了很多水,我这么一起身,顿时就难受的要命,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就看到了殷若枫那张苍白的俊脸。
他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身上的红色长袍有些湿漉漉的,很明显沾了水,我也明白过来刚刚那些话都是殷若枫说的。
只是,我不信他,弯了弯唇,讽刺地看着他。
他有些欲言又止,看了我好久,便站起了身子,俊脸上恢复了那一贯的冰冷,他背对着我说:“我一会儿让周生把你送出村子,学校你娘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你好好去上就是。”
“你还想说什么?”我张了张口,发出一声嘶哑的声音。
他转身,有些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最后只说了一句:“我等你来杀我。”
说完,便抬步朝着远处走去,很快便消失在灰暗的天地间。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走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胸口的位置有些闷闷的,我使劲儿深吸了几口气,将这种感觉驱散。
我就在地上一直坐着,直到太阳升了起来,暖暖的阳光照在了我身上,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我闭了闭眼睛,太阳明明很暖,可是我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忽然一暗,我睁开眼睛,只见周生正阴沉着脸站在我面前,一双灰暗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我。
看他的样子,似乎想要杀了我,可大概是因为殷若枫的缘故,他只能生生忍着。
我毫不畏惧地仰视着他,哑着嗓子问:“你看啥?”
现在我只觉得有些累,不想去恨也不想去怒吼,感觉之前的闹腾已经把我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
“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他的弱点。”周生胸膛气的起伏了好几下,咬牙说道。
我知道周生口中的他指的是殷若枫,我扯了扯嘴角:“你是说桃木剑么?”
“他最怕那把桃木剑,他碰到不死即伤,你知不知道他说出他的弱点,会对他造成什么后果?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救活,他却让你这个小白眼狼伤害。”周生恨恨地说道,全然没了以前那种阴沉的感觉,虽然他现在在暴怒着,但我一点也不怕,反而觉得想笑。
“哦,那我倒要好好找那把桃木剑了。”我说着,便吃力地从地上爬起回来,看着周生说:“对了,他是不是让你给我安排好一切?你给我安排吧。”
周生听我这么说,脸色骤然变得铁青,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可是却也没对我做什么,只是狠狠丢下了一句:“等你想起以前的事,你会后悔的!”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可能是经历了一次死亡,我忽然感觉有些看开了,我掉进亡魂河都没让我死,这应该是老天爷故意让我活下来替我爹娘报仇的吧。
周生在原地气了很久,才铁青着脸走到了轿车里:“上车!”
我扒拉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挪动着有些沉重的身子走到了轿车里。
干净的轿车车厢被我这么一踩,瞬间就变得脏污,湿漉漉的衣服让座椅上都沾了水,但我也没管,就这么坐着。
看着周生怒气冲冲却也只能忍着的模样,我闭了眼睛,嘴角一直挂着一抹笑意。
轿车缓缓启动,可能是为了报复我,轿车一路都晃得厉害,可是我却依旧笑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衣服都被我的体温给烘干了的时候,车子才缓缓停了下来。
我睁开了眼睛,看了眼车窗外,只见轿车停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外面一排排精致的小楼林立,就跟电视里演的那些,好看的紧。
周生下了车,我也跟着走了下去,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带我走到了一个小楼里面。
周生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一声不吭地走了进去,我往里面看了看,里面装修的特别干净,跟那些电视里没什么两样,虽然漂亮,可我还是觉得没有我家好。
“啪”地一声,周生将一些东西甩到了桌子上,依旧没说话,转身就走了,离开的时候,他把门关的很用力,门关上的时候我感觉房子都跟着颤了颤。
直到这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嘴角的笑意才垮了下来,我有些失神地瘫坐到了沙发上,久久的都没回过神。
外面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房子里一直很安静,我感觉我的眼睛有些酸涩,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摸到一片冰凉,发现自己又哭了。
我急忙揉了揉眼睛,这才将目光放到了之前周生甩到桌子上的那些东西上面。
那也没什么,一叠崭新的钞票还有一个存折,那是娘留给我的,只不过少了那个信封。还有一把钥匙,我记得这钥匙是周生开这里的门的时候用的,应该是这间房子的钥匙吧。
这些应该都是殷若枫让他给我准备的吧,但是我现在没有一丁点感动,反倒觉得讽刺。
把我爹娘害死,现在又来做这些干什么?难道他以为做了这些我就会感动,不会恨他吗?
他给我的这些,远远不如爹娘的陪伴,身边没有了爹娘,要这些还有什么用?
不过……
我想了想,我便将那些东西收了起来,开始认真观察起来这栋房子。
在学校的时候,老实曾跟我们讲过村子外面多姿多彩的事,那个时候我曾幻想过也要拥有这么一处房子,然后把爹娘接过来一起住。
可没想到的是,现在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得来的,想想就觉得心酸的厉害。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嗒嗒嗒’有节奏的高跟鞋的声音,听到这声音,我瞬间就想到了在村子里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倒着走的女人。
难不成她也跟过来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旁边便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我这才想到现在不是村子里,外面很多女人应该都会穿高跟鞋,八成是谁穿了高跟鞋经过门口吧。
我也懒得去跟那些新邻居打招呼,找到了睡觉的屋子之后我就趴到了床上。
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觉,不去想任何事情,就这么睡下去。
或许在梦里我还能见到爹娘,可以跟他们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这么想着,我还真的感觉到了一股子困意,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我似乎又回到了村子里,真的见到了爹娘,爹娘就在村子口站着,对我笑着伸着手。
见到爹娘,我欢喜得厉害,飞快地朝着爹娘跑去,可就在我快要摸到娘的手的时候,爹娘的脸忽然变了,脸上布满尸斑,皮肤也变成了青白色,可怕的厉害。
转眼间又到了晚上,我听到了‘嗒嗒嗒’的高跟鞋的声音,我自己一个人走在村子的路上,我又看到了那个手腕上有着跟我一样红线的女人。
她依旧背对着我,我惊恐地奔跑着,可是那女人倒着跟了过来,这次她很快就跟上了我,瞬间就堵住了我的路,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啊……”
我猛地就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喘息着,当我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刚刚做了噩梦,脑门上都出了一层冷汗。
我呼出了一口气,梦到爹娘正常,可是我怎么会梦到那个倒着走路的女人呢?
就在我准备缓缓的时候,耳边忽然又传来“嗒嗒嗒”高跟鞋的声音,擦汗的动作一顿,我顿时就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嗒、嗒、嗒、”
有节奏的高跟鞋声音在走廊里回响着,跟梦里的节奏一模一样,那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大,虽然我没开门,但还是能听的出来,那高跟鞋似乎是在朝着我所在的房门前走。
“嗒嗒嗒”
高跟鞋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听声音似乎就是在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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