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死皮赖脸
出了京城，陆怀瑾便让黎婧姝换上了一早就给她备好的便衣。
一群人伪装成商队出行，倒也有模有样。
陆怀瑾建议不直接往北行，敦慈太后知道消息后肯定震怒，会派重兵追捕，一路向北找他们。
既然伪装成了商队，还不如就跟着从南到北的商路走，一来路上行人众多，方便隐匿，二来商路之上消息灵通便捷，一有风吹草动就可以尽早做打算，反而不容易被抓住。
黎婧姝对陆怀瑾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原本心中忐忑，就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突然身边多出来了这么些人，黎婧姝看着陆怀瑾的侧脸，觉得安心。
这条商路没人走过，也不可能找人领路，陆怀瑾不许马车停下，上了正道便一直跟在各种拉货的马车之间往前走。
商队都有特定的休息站，自成一条体系，连通北国和扶南国的大部分经济往来，国库里边有三成的收入都来自于商税。
黎婧姝昨晚没有睡好，这会儿靠着马车迷迷糊糊睡过去，陆怀瑾看着黎婧姝的侧颜，原本还在想自己的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她此时此刻的安心，便是对陆怀瑾最大的肯定。
她方才是因为以为自己背叛了她偏帮敦慈太后而恼火。
现在又肯全心全意的信任他，陆怀瑾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跟着一起出来的都是陆怀瑾的心腹，相当于敦慈太后的暗卫队一般，一路上断断续续的打听，倒也知道了大部分的商队会加快脚步赶路，少数不太着急的商队会在前边的客栈休息，第二日再继续前进。
陆怀瑾看了一眼天色，这里离京城不算远，但是很偏，不在大道之上，一路也没听到有任何追捕的消息传来，黎婧姝已经很累了，再三犹豫，陆怀瑾还是决定就近客栈休整。
马车停下的时候，顿了一下，黎婧姝醒过来，眯着眼睛瞧了一眼，陆怀瑾已经撩开了帘子伸手拉她：“下来。”
“这是。。。”黎婧姝老老实实被陆怀瑾拉下马车，站定了才反应过来，“怎么不继续走了？”
“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息，饿了么？”陆怀瑾像是出门旅游的贵公子，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黎婧姝却突然瞳孔一紧，往回拽陆怀瑾：“你疯了？我们不能在这里休息，我们要赶紧跑！敦慈太后要是追上来了，我就再也回不了北国了！”
“你信我，皇祖母一定也是像你这么想的，她知道你着急，所以一定会先找最快能回到北国的路，我们跑的越快就越可疑，这条商路每天成千上万的人要过，皇祖母别的地方找不到，才有可能往这些方向来考虑，明白了么？”陆怀瑾稳住黎婧姝，这时候要拼的真的不是速度，他们是要和敦慈太后拼谁更能够猜中对方的心思。
黎婧姝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帘眨了眨：“你真的觉得没问题么？”
“是，我们先休息。”陆怀瑾见黎婧姝松动，拉着她进了客栈，上楼前路过前台处，听见站在小二和掌柜跟前的一个男子说话。
“这东西我盖着，平日里你也瞧不见不是？再说了，你自己非不听我的话要进屋去，你不进屋不就没这事儿了吗？人嘛，要讲人情味！你说你这个人，这么不尽人情，这个客栈怪不得生意不好呢。”
黎婧姝听得好奇，停下脚步侧头看了一眼。
原以为是个油腻难缠的中年男子，没想到站在掌柜跟前一边抖腿一边说话的男子竟然长着张人畜无害的正太脸，正皱着眉头和掌柜的理论。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这客栈生意好不好也是开了几十年的老店了，我还真是开了眼界了，头一次遇见你这么个客人，来来来，你倒是跟我说清楚，你是个什么意思。”掌柜的一看也是上了年纪，古板的很，揪着一件事情非得刨根问底，绕出柜台便指着那男子道，“你在我这儿住了两日了，赊欠银两的事咱们暂且不说，你说你大哥这一两日便到了，到时候自会补上，一两日倒是过去了，你那什么大哥我没见着，你往我房间里搁个灵牌位是什么意思？我说你怎么成日里神神秘秘不许人进房间打扰，你今日不把银子补上，我就叫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不近人情！”
那男子噎了一下，到底也是自己理亏，咽了咽口水，装作不经意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回头便看见黎婧姝正看着自己，陆怀瑾不爱凑这些热闹，拉着黎婧姝要往上走。
他心头一下子闪过念头，三步并作两步就一下子蹿到了陆怀瑾和黎婧姝的跟前，本来想拉陆怀瑾的手臂，被陆怀瑾闪了一下，整个人摔到楼梯上，正好抱住了陆怀瑾的大腿。
陆怀瑾愣住了。
黎婧姝也愣住了。
他却没愣住，一个哭腔便嚎道：“大哥！你可算来了！小弟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陆怀瑾抽了抽嘴角，把他往外推了推，微微弯下腰：“兄弟，你谁啊？我们不认识吧？”
他转转眼珠子，见掌柜的正看着这边，不死心的朝陆怀瑾疯狂眨眼睛：“大哥，我是秦离飞啊！你刚刚上楼小弟没瞧见你是小弟的不是，你可别生气了，你瞧，房间我都帮你备好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被扫地出门了大哥！”
秦离飞？陆怀瑾沉吟了一下，秦姓在扶南国不多见，倒是有意思。
掌柜的这样子听清楚了，也快步走上前来，对着陆怀瑾道：“你们认识？你们认识那便就好办了，你是他大哥？你怎么带的人？房间里放灵牌位，你说这合规矩吗？合不合道上规矩？”
陆怀瑾咬咬嘴唇，这个秦离飞烦谁不好，偏偏要来烦他：“撒手！”
秦离飞抱得更紧，水汪汪的眼睛对着黎婧姝眨巴：“嫂子，你劝劝大哥吧，我不想流落街头啊，我娘没了，爹把我卖给大哥，我就生是大哥的人，死是大哥的死人了！”
黎婧姝还没说话，掌柜的便又贴上来：“灵牌位的事情暂且不说，二位先把钱补上吧，我这是个小店，是要盈利的，你看这样欠着，像什么样子不是？我看二位也都是富贵人，不至于要缺我这个小店这点银子的吧？”
黎婧姝头疼的要死，秦离飞这个样子摆明了是讹上了，这个掌柜的也是认钱不认人，他才不管秦离飞找到的是不是真的大哥，给了钱就行。
眼见着不给钱他是不会撒手了，陆怀瑾的脸已经黑透，要不是这次出门本就在躲藏敦慈太后的追捕，黎婧姝绝对不会怀疑，陆怀瑾现在一定已经把秦离飞的脑袋拧下来了。
“给你。”陆怀瑾从袖子里摸出几块碎银子，递给掌柜的，掌柜的惦量了一下，心满意足的笑笑，走掉了。
掌柜的不再刁难，秦离飞大松了一口气，再抬头看陆怀瑾的时候，便见陆怀瑾目光凶狠，像是要吃人一般，他咽了咽口水，松开抱着陆怀瑾大腿的手，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故作摔疼了的样子捂住，一边无边呻吟，一边往旁边绕开：“哎哟，这一跤摔的。。。疼死我了。。。”
刚绕过黎婧姝，便一溜烟的跟猴子似得窜上了楼，像是生怕陆怀瑾跟他算账似的，下一秒就只听见一声剧烈的关门声。
黎婧姝看一眼陆怀瑾：“看个热闹，赔出去二两银子，这家伙不像个消停的，明天一早咱们尽快走吧。”
陆怀瑾有些担心，二两银子还是好的，这什么秦离飞眼力见倒是好，大堂里那么多人，他扫一圈便能看准了黎婧姝和陆怀瑾，倒不像是个简单人，掌柜的说他还随身带着灵牌位，可别是身上背着什么血海深仇，被仇家追的走投无路那就糟糕了。
到时候闹大了他们的身份被发现，还不知道出多少乱子。
黎婧姝说的对，明日一大早，他们便赶紧上路。
怕他再贴上来，陆怀瑾拉着黎婧姝嘱咐小二让他到了饭点直接把饭菜端上来后，便进了屋休息，距离饭点还有一会儿的时间，陆怀瑾一定要拽着黎婧姝小睡一会儿，她在马车上睡了许久，陪着陆怀瑾躺了会儿便自己醒过来了。
陆怀瑾迷迷糊糊的察觉到黎婧姝的动静，睡了会儿自己也觉得精神好多了，两人刚起，外边便传来敲门声和小二的声音：“客官，饭菜都好了，劳烦你开一下门。”
黎婧姝走上前把门打开，出了端菜的人外，跟在小二身后进来的，似乎是个熟悉身影。
小二放好菜便出去了，倒是跟着进来的秦离飞端端正正坐在陆怀瑾对面，眼瞧着陆怀瑾就要揍他了，赶紧眨巴着眼睛对黎婧姝道：“嫂子，我饿了。”
黎婧姝听得脑子疼，这从天而降的弟弟她还真是不敢认：“我可不是你嫂子，你是哪里人？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秦离飞张张嘴，三缄其口，最后又看向陆怀瑾：“大哥，你看我都叫你大哥了，一日为大哥，终身为大哥，我真的好饿啊，不信你听。”
说着便站起身来要把肚子往陆怀瑾耳边凑，黎婧姝是真怕陆怀瑾揍他，赶紧上前把他拉开：“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只能请你出去了，我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算是今日帮了你，明日你也是要靠你自己的。”
“明日？怎么，明日你们要走么？你们去哪儿啊？带上我行不行？”秦离飞是赖上他们两人了，他虽然孤身一人，但是看人一向很准，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是觉得黎婧姝和陆怀瑾和旁的人都不一样，跟着他们，肯定错不了。
陆怀瑾忍了许久，忍无可忍，站起身来就要把秦离飞扔出去，秦离飞一把拽进了陆怀瑾的手臂，大喊一声：“大哥！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这个人很多优点的！吃的不多也不怎么花钱！要不大哥你让我跟着你吧，我。。。我会砍价的！”
砍价？！
陆怀瑾额头青筋突起：“我不需要你给我砍价，我只需要你立马消失！”
听陆怀瑾这么说，秦离飞眼珠子转的飞快，哼哼唧唧道：“你不让我跟着你，我就去跟我道上的兄弟说，我说我是你小弟，掌柜的能给我作证，到时候我打着你的名号借钱去！我方才已经打听过了，你们这么大一个商队，又不缺我一个！”
陆怀瑾真是要气爆炸了，他自小养尊处优的长大，宫里边，京城里，从没有人敢这样在他面前破皮耍赖的，出来了才知道江湖之大什么人都有，一时之间气的脑子空白，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黎婧姝看不下去，把鼓着腮帮子的秦离飞拉起来：“你起来说话，长得这么清秀，怎么能一言不合就往地上坐？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是哪里人，又怎么会在这儿欠了掌柜的房钱？你好生说，我好生听，坦诚一些，说不准我们还会带上你呢？”
黎婧姝看他可怜，厚着脸皮跑进来就是为了吃点东西，实在是不像个坏人。
秦离飞垂着眼帘坐到黎婧姝旁边，心里边早就犯了一万个嘀咕，他一个街上混大的地痞子，哪儿说的出那么多头头是道的东西来？
不过师傅说了，跟女人嘛，就是卖惨，越惨她们越同情，最好再声泪俱下，哭得要断过气那种便是最好的。
秦离飞狠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根子，为了银子，他便豁出去了。
“嫂子，我原本是北国人，我娘是从扶南国嫁过去的，我爹爱赌，被人家给打死了，我娘抱着我哭了三天，也自己投河了，就剩我一个人被卖到这边来抵债，好不容易才还清了银子逃出来，没亲人也没有家，就想能找点正经事情来做，不想这么漫无目的的到处流浪了。”秦离飞哭得伤心，大腿痛得很，也算是有三分真的，他抬手抹泪，小心翼翼瞄一眼黎婧姝的脸色，他特意说自己是北国人，想来隔着千里远，他们也没办法查证的吧。
黎婧姝一听他原本是北国的人，被卖到这里来的，果然一下子有些心软，看他这样子，的确不像是有娘疼的人，不由得叹了口气：“也是可怜。”
秦离飞听出黎婧姝有些松口的意思，赶紧扑通一声跪下去：“你让我跟着你们做事吧，我不怕苦不怕累，就。。。就是有点怕饿。”
说罢，舔了舔嘴唇，肚子也很配合的大叫一声。
黎婧姝唏嘘不已，看向陆怀瑾：“看他样子，不过十六岁的样子，实在可怜，扔下他他还不知道怎么走上歧途，不如让他帮着赶马吧。”
陆怀瑾皱眉：“不行，不能带着他。”
秦离飞瘪瘪嘴，在心里边吐了陆怀瑾这么没人性的一口口水，表面却还是楚楚可怜的看着黎婧姝。
黎婧姝深吸一口气，直接无视陆怀瑾说的话，把秦离飞拉起来：“先坐下吃东西吧，这么多东西我们两个人也是吃不完的，再说下去饭菜就该凉了。”
说罢坐到陆怀瑾的身边，亲手给他添了饭递给他筷子，轻声道：“你也别生气了，天大的事情吃了饭再说。”
陆怀瑾看一眼黎婧姝，她笑得温柔，搞的陆怀瑾一肚子的脾气都变得没了脾气，接过筷子率先夹了菜。
见陆怀瑾肯吃东西了，黎婧姝才舒心的对秦离飞笑笑，让他也吃，秦离飞笑得人畜无害，看上去便让人觉得舒服，吃东西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更叫黎婧姝觉得可怜。
这顿饭吃得极快，陆怀瑾随便用了一碗就没了胃口，盯着秦离飞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觉得他眼神闪躲，贼眉鼠眼的。
偏偏黎婧姝对这个秦离飞可怜得很，看样子是要收了他，他们本就一路避开敦慈太后的追杀已经不容易了，现在还要带一个拖油瓶，好在是再让黎婧姝自己一个人出来，否则她这样左收一个右收一个，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岔子。
吃过东西，陆怀瑾便让秦离飞赶紧出去，秦离飞现在晓得不靠近陆怀瑾了，躲在黎婧姝身后，一副很怕陆怀瑾的样子。
黎婧姝知道陆怀瑾有话要跟自己说，对秦离飞道：“你先回去，带不带上你这件事我们还得好好商量一下，你也别急，总不能说带你便带你了。”
秦离飞看一眼陆怀瑾，又看一眼黎婧姝，默默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往门外走，开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黎婧姝一眼，见黎婧姝对他微笑，才垂头丧气的替他们关上了门。
陆怀瑾深吸一口气，不等黎婧姝说话，开口道：“不能带上他，婧姝，你忘了我们这次出来有多危险了么？万一，万一他暴露了我们的行踪，被皇祖母抓回去了呢？万一他本就是皇祖母的人呢？”
“有那么巧么？太后怎么会只派一个人来抓我们？她若是知道我们在哪儿，现在我们面临的就是千军万马了，我倒是觉得他没什么威胁，身世可怜得很，他跟着我们，至少还能学点好。”黎婧姝虽然心软，但是也并不是愚蠢，她做了很多的假象，都一一推翻后，才确认秦离飞该是无辜的，带上他也无伤大雅。
陆怀瑾就是高兴不起来，好好的两人行，莫名其妙的又要多一个人！真是气死他了，更何况这个人脸皮还厚的很，死皮赖脸的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甩都甩不掉！
黎婧姝见陆怀瑾不说话，知道他是没话反驳，就是单纯的不喜欢秦离飞罢了。
她笑笑，上前挽住黎婧姝的手：“你是储君，我是北国公主，他算是半个你的子民，也算是半个我的子民，我们就当作是体恤子民罢了，你何必跟他动那么大的气，就算跟着我们，也不过是驾驾马车，帮着搬搬东西罢了。”
黎婧姝都已经这么说了，陆怀瑾再扭扭捏捏的，反而像是他小气得很了。
陆怀瑾长叹一口气，揉了揉拧紧的眉毛，只能松口：“罢了，你想带上就带上吧，只是他路上若是不安分，我是断不会容下他的。”
“他若是不安分，不必你开口动手，我第一个也容不下他，亲自把他打发了。”黎婧姝笑笑，陆怀瑾肯这么纵着她，她自然是高兴的。
陆怀瑾伸手拉住黎婧姝，严肃道：“婧姝，我说的意思是，他若是不安分，就杀了他，我们不能留着他这么大一个破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黎婧姝愣住，虽然冰凉的感觉瞬间冲淡了感知，但是理性很快占据了上风，她知道陆怀瑾是对的，如果秦离飞有问题，只能杀，不能留。
秦离飞虽然出了门，但是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蹲在门边，凑近了听里边的动静，怎奈这个客栈看上去破破旧旧的好像不怎么样，隔音倒是好的很！
他在这儿腿都蹲麻了，也没听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秦离飞烦躁的抓抓脑袋：“这两人嘀嘀咕咕说啥呢说这么久？师傅说的对，这些有钱人就是又麻烦又矫情，要不是瞧着这两人人傻钱多，我才懒得费话。”
他自己也小声嘀咕半天，对陆怀瑾和黎婧姝商量的时常特别不满意。
秦离飞撑着墙站起来，蹲久了这腿不听使唤，刺痛得很，他龇牙咧嘴的刚往前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就见黎婧姝把房门给打开了，两个人看了个对眼，秦离飞立马便忽略了自己的腿麻。
他朝着黎婧姝那边快步过去，走了没两步，还没说的出话，腿一软，便径直给黎婧姝跪了。
这一跪磕得实在，膝盖骨都要裂了！
秦离飞的眼泪瞬间飚了出来，搞得黎婧姝赶紧上前拉他：“你行那么大的礼做什么？别哭了，快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你这。。。你这眼泪怎么比我一个姑娘家还多？”
秦离飞痛得翻白眼，抬手直抹眼泪，心里边骂了一万句娘，嘴上也要忍着：“谢嫂子肯收留我！离飞我当牛做马，也不能报答万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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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伪装成商队出行，倒也有模有样。
陆怀瑾建议不直接往北行，敦慈太后知道消息后肯定震怒，会派重兵追捕，一路向北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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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婧姝对陆怀瑾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原本心中忐忑，就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突然身边多出来了这么些人，黎婧姝看着陆怀瑾的侧脸，觉得安心。
这条商路没人走过，也不可能找人领路，陆怀瑾不许马车停下，上了正道便一直跟在各种拉货的马车之间往前走。
商队都有特定的休息站，自成一条体系，连通北国和扶南国的大部分经济往来，国库里边有三成的收入都来自于商税。
黎婧姝昨晚没有睡好，这会儿靠着马车迷迷糊糊睡过去，陆怀瑾看着黎婧姝的侧颜，原本还在想自己的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她此时此刻的安心，便是对陆怀瑾最大的肯定。
她方才是因为以为自己背叛了她偏帮敦慈太后而恼火。
现在又肯全心全意的信任他，陆怀瑾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跟着一起出来的都是陆怀瑾的心腹，相当于敦慈太后的暗卫队一般，一路上断断续续的打听，倒也知道了大部分的商队会加快脚步赶路，少数不太着急的商队会在前边的客栈休息，第二日再继续前进。
陆怀瑾看了一眼天色，这里离京城不算远，但是很偏，不在大道之上，一路也没听到有任何追捕的消息传来，黎婧姝已经很累了，再三犹豫，陆怀瑾还是决定就近客栈休整。
马车停下的时候，顿了一下，黎婧姝醒过来，眯着眼睛瞧了一眼，陆怀瑾已经撩开了帘子伸手拉她：“下来。”
“这是。。。”黎婧姝老老实实被陆怀瑾拉下马车，站定了才反应过来，“怎么不继续走了？”
“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息，饿了么？”陆怀瑾像是出门旅游的贵公子，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黎婧姝却突然瞳孔一紧，往回拽陆怀瑾：“你疯了？我们不能在这里休息，我们要赶紧跑！敦慈太后要是追上来了，我就再也回不了北国了！”
“你信我，皇祖母一定也是像你这么想的，她知道你着急，所以一定会先找最快能回到北国的路，我们跑的越快就越可疑，这条商路每天成千上万的人要过，皇祖母别的地方找不到，才有可能往这些方向来考虑，明白了么？”陆怀瑾稳住黎婧姝，这时候要拼的真的不是速度，他们是要和敦慈太后拼谁更能够猜中对方的心思。
黎婧姝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帘眨了眨：“你真的觉得没问题么？”
“是，我们先休息。”陆怀瑾见黎婧姝松动，拉着她进了客栈，上楼前路过前台处，听见站在小二和掌柜跟前的一个男子说话。
“这东西我盖着，平日里你也瞧不见不是？再说了，你自己非不听我的话要进屋去，你不进屋不就没这事儿了吗？人嘛，要讲人情味！你说你这个人，这么不尽人情，这个客栈怪不得生意不好呢。”
黎婧姝听得好奇，停下脚步侧头看了一眼。
原以为是个油腻难缠的中年男子，没想到站在掌柜跟前一边抖腿一边说话的男子竟然长着张人畜无害的正太脸，正皱着眉头和掌柜的理论。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这客栈生意好不好也是开了几十年的老店了，我还真是开了眼界了，头一次遇见你这么个客人，来来来，你倒是跟我说清楚，你是个什么意思。”掌柜的一看也是上了年纪，古板的很，揪着一件事情非得刨根问底，绕出柜台便指着那男子道，“你在我这儿住了两日了，赊欠银两的事咱们暂且不说，你说你大哥这一两日便到了，到时候自会补上，一两日倒是过去了，你那什么大哥我没见着，你往我房间里搁个灵牌位是什么意思？我说你怎么成日里神神秘秘不许人进房间打扰，你今日不把银子补上，我就叫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不近人情！”
那男子噎了一下，到底也是自己理亏，咽了咽口水，装作不经意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回头便看见黎婧姝正看着自己，陆怀瑾不爱凑这些热闹，拉着黎婧姝要往上走。
他心头一下子闪过念头，三步并作两步就一下子蹿到了陆怀瑾和黎婧姝的跟前，本来想拉陆怀瑾的手臂，被陆怀瑾闪了一下，整个人摔到楼梯上，正好抱住了陆怀瑾的大腿。
陆怀瑾愣住了。
黎婧姝也愣住了。
他却没愣住，一个哭腔便嚎道：“大哥！你可算来了！小弟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陆怀瑾抽了抽嘴角，把他往外推了推，微微弯下腰：“兄弟，你谁啊？我们不认识吧？”
他转转眼珠子，见掌柜的正看着这边，不死心的朝陆怀瑾疯狂眨眼睛：“大哥，我是秦离飞啊！你刚刚上楼小弟没瞧见你是小弟的不是，你可别生气了，你瞧，房间我都帮你备好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被扫地出门了大哥！”
秦离飞？陆怀瑾沉吟了一下，秦姓在扶南国不多见，倒是有意思。
掌柜的这样子听清楚了，也快步走上前来，对着陆怀瑾道：“你们认识？你们认识那便就好办了，你是他大哥？你怎么带的人？房间里放灵牌位，你说这合规矩吗？合不合道上规矩？”
陆怀瑾咬咬嘴唇，这个秦离飞烦谁不好，偏偏要来烦他：“撒手！”
秦离飞抱得更紧，水汪汪的眼睛对着黎婧姝眨巴：“嫂子，你劝劝大哥吧，我不想流落街头啊，我娘没了，爹把我卖给大哥，我就生是大哥的人，死是大哥的死人了！”
黎婧姝还没说话，掌柜的便又贴上来：“灵牌位的事情暂且不说，二位先把钱补上吧，我这是个小店，是要盈利的，你看这样欠着，像什么样子不是？我看二位也都是富贵人，不至于要缺我这个小店这点银子的吧？”
黎婧姝头疼的要死，秦离飞这个样子摆明了是讹上了，这个掌柜的也是认钱不认人，他才不管秦离飞找到的是不是真的大哥，给了钱就行。
眼见着不给钱他是不会撒手了，陆怀瑾的脸已经黑透，要不是这次出门本就在躲藏敦慈太后的追捕，黎婧姝绝对不会怀疑，陆怀瑾现在一定已经把秦离飞的脑袋拧下来了。
“给你。”陆怀瑾从袖子里摸出几块碎银子，递给掌柜的，掌柜的惦量了一下，心满意足的笑笑，走掉了。
掌柜的不再刁难，秦离飞大松了一口气，再抬头看陆怀瑾的时候，便见陆怀瑾目光凶狠，像是要吃人一般，他咽了咽口水，松开抱着陆怀瑾大腿的手，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故作摔疼了的样子捂住，一边无边呻吟，一边往旁边绕开：“哎哟，这一跤摔的。。。疼死我了。。。”
刚绕过黎婧姝，便一溜烟的跟猴子似得窜上了楼，像是生怕陆怀瑾跟他算账似的，下一秒就只听见一声剧烈的关门声。
黎婧姝看一眼陆怀瑾：“看个热闹，赔出去二两银子，这家伙不像个消停的，明天一早咱们尽快走吧。”
陆怀瑾有些担心，二两银子还是好的，这什么秦离飞眼力见倒是好，大堂里那么多人，他扫一圈便能看准了黎婧姝和陆怀瑾，倒不像是个简单人，掌柜的说他还随身带着灵牌位，可别是身上背着什么血海深仇，被仇家追的走投无路那就糟糕了。
到时候闹大了他们的身份被发现，还不知道出多少乱子。
黎婧姝说的对，明日一大早，他们便赶紧上路。
怕他再贴上来，陆怀瑾拉着黎婧姝嘱咐小二让他到了饭点直接把饭菜端上来后，便进了屋休息，距离饭点还有一会儿的时间，陆怀瑾一定要拽着黎婧姝小睡一会儿，她在马车上睡了许久，陪着陆怀瑾躺了会儿便自己醒过来了。
陆怀瑾迷迷糊糊的察觉到黎婧姝的动静，睡了会儿自己也觉得精神好多了，两人刚起，外边便传来敲门声和小二的声音：“客官，饭菜都好了，劳烦你开一下门。”
黎婧姝走上前把门打开，出了端菜的人外，跟在小二身后进来的，似乎是个熟悉身影。
小二放好菜便出去了，倒是跟着进来的秦离飞端端正正坐在陆怀瑾对面，眼瞧着陆怀瑾就要揍他了，赶紧眨巴着眼睛对黎婧姝道：“嫂子，我饿了。”
黎婧姝听得脑子疼，这从天而降的弟弟她还真是不敢认：“我可不是你嫂子，你是哪里人？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秦离飞张张嘴，三缄其口，最后又看向陆怀瑾：“大哥，你看我都叫你大哥了，一日为大哥，终身为大哥，我真的好饿啊，不信你听。”
说着便站起身来要把肚子往陆怀瑾耳边凑，黎婧姝是真怕陆怀瑾揍他，赶紧上前把他拉开：“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只能请你出去了，我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算是今日帮了你，明日你也是要靠你自己的。”
“明日？怎么，明日你们要走么？你们去哪儿啊？带上我行不行？”秦离飞是赖上他们两人了，他虽然孤身一人，但是看人一向很准，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是觉得黎婧姝和陆怀瑾和旁的人都不一样，跟着他们，肯定错不了。
陆怀瑾忍了许久，忍无可忍，站起身来就要把秦离飞扔出去，秦离飞一把拽进了陆怀瑾的手臂，大喊一声：“大哥！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这个人很多优点的！吃的不多也不怎么花钱！要不大哥你让我跟着你吧，我。。。我会砍价的！”
砍价？！
陆怀瑾额头青筋突起：“我不需要你给我砍价，我只需要你立马消失！”
听陆怀瑾这么说，秦离飞眼珠子转的飞快，哼哼唧唧道：“你不让我跟着你，我就去跟我道上的兄弟说，我说我是你小弟，掌柜的能给我作证，到时候我打着你的名号借钱去！我方才已经打听过了，你们这么大一个商队，又不缺我一个！”
陆怀瑾真是要气爆炸了，他自小养尊处优的长大，宫里边，京城里，从没有人敢这样在他面前破皮耍赖的，出来了才知道江湖之大什么人都有，一时之间气的脑子空白，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黎婧姝看不下去，把鼓着腮帮子的秦离飞拉起来：“你起来说话，长得这么清秀，怎么能一言不合就往地上坐？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是哪里人，又怎么会在这儿欠了掌柜的房钱？你好生说，我好生听，坦诚一些，说不准我们还会带上你呢？”
黎婧姝看他可怜，厚着脸皮跑进来就是为了吃点东西，实在是不像个坏人。
秦离飞垂着眼帘坐到黎婧姝旁边，心里边早就犯了一万个嘀咕，他一个街上混大的地痞子，哪儿说的出那么多头头是道的东西来？
不过师傅说了，跟女人嘛，就是卖惨，越惨她们越同情，最好再声泪俱下，哭得要断过气那种便是最好的。
秦离飞狠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根子，为了银子，他便豁出去了。
“嫂子，我原本是北国人，我娘是从扶南国嫁过去的，我爹爱赌，被人家给打死了，我娘抱着我哭了三天，也自己投河了，就剩我一个人被卖到这边来抵债，好不容易才还清了银子逃出来，没亲人也没有家，就想能找点正经事情来做，不想这么漫无目的的到处流浪了。”秦离飞哭得伤心，大腿痛得很，也算是有三分真的，他抬手抹泪，小心翼翼瞄一眼黎婧姝的脸色，他特意说自己是北国人，想来隔着千里远，他们也没办法查证的吧。
黎婧姝一听他原本是北国的人，被卖到这里来的，果然一下子有些心软，看他这样子，的确不像是有娘疼的人，不由得叹了口气：“也是可怜。”
秦离飞听出黎婧姝有些松口的意思，赶紧扑通一声跪下去：“你让我跟着你们做事吧，我不怕苦不怕累，就。。。就是有点怕饿。”
说罢，舔了舔嘴唇，肚子也很配合的大叫一声。
黎婧姝唏嘘不已，看向陆怀瑾：“看他样子，不过十六岁的样子，实在可怜，扔下他他还不知道怎么走上歧途，不如让他帮着赶马吧。”
陆怀瑾皱眉：“不行，不能带着他。”
秦离飞瘪瘪嘴，在心里边吐了陆怀瑾这么没人性的一口口水，表面却还是楚楚可怜的看着黎婧姝。
黎婧姝深吸一口气，直接无视陆怀瑾说的话，把秦离飞拉起来：“先坐下吃东西吧，这么多东西我们两个人也是吃不完的，再说下去饭菜就该凉了。”
说罢坐到陆怀瑾的身边，亲手给他添了饭递给他筷子，轻声道：“你也别生气了，天大的事情吃了饭再说。”
陆怀瑾看一眼黎婧姝，她笑得温柔，搞的陆怀瑾一肚子的脾气都变得没了脾气，接过筷子率先夹了菜。
见陆怀瑾肯吃东西了，黎婧姝才舒心的对秦离飞笑笑，让他也吃，秦离飞笑得人畜无害，看上去便让人觉得舒服，吃东西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更叫黎婧姝觉得可怜。
这顿饭吃得极快，陆怀瑾随便用了一碗就没了胃口，盯着秦离飞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觉得他眼神闪躲，贼眉鼠眼的。
偏偏黎婧姝对这个秦离飞可怜得很，看样子是要收了他，他们本就一路避开敦慈太后的追杀已经不容易了，现在还要带一个拖油瓶，好在是再让黎婧姝自己一个人出来，否则她这样左收一个右收一个，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岔子。
吃过东西，陆怀瑾便让秦离飞赶紧出去，秦离飞现在晓得不靠近陆怀瑾了，躲在黎婧姝身后，一副很怕陆怀瑾的样子。
黎婧姝知道陆怀瑾有话要跟自己说，对秦离飞道：“你先回去，带不带上你这件事我们还得好好商量一下，你也别急，总不能说带你便带你了。”
秦离飞看一眼陆怀瑾，又看一眼黎婧姝，默默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往门外走，开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黎婧姝一眼，见黎婧姝对他微笑，才垂头丧气的替他们关上了门。
陆怀瑾深吸一口气，不等黎婧姝说话，开口道：“不能带上他，婧姝，你忘了我们这次出来有多危险了么？万一，万一他暴露了我们的行踪，被皇祖母抓回去了呢？万一他本就是皇祖母的人呢？”
“有那么巧么？太后怎么会只派一个人来抓我们？她若是知道我们在哪儿，现在我们面临的就是千军万马了，我倒是觉得他没什么威胁，身世可怜得很，他跟着我们，至少还能学点好。”黎婧姝虽然心软，但是也并不是愚蠢，她做了很多的假象，都一一推翻后，才确认秦离飞该是无辜的，带上他也无伤大雅。
陆怀瑾就是高兴不起来，好好的两人行，莫名其妙的又要多一个人！真是气死他了，更何况这个人脸皮还厚的很，死皮赖脸的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甩都甩不掉！
黎婧姝见陆怀瑾不说话，知道他是没话反驳，就是单纯的不喜欢秦离飞罢了。
她笑笑，上前挽住黎婧姝的手：“你是储君，我是北国公主，他算是半个你的子民，也算是半个我的子民，我们就当作是体恤子民罢了，你何必跟他动那么大的气，就算跟着我们，也不过是驾驾马车，帮着搬搬东西罢了。”
黎婧姝都已经这么说了，陆怀瑾再扭扭捏捏的，反而像是他小气得很了。
陆怀瑾长叹一口气，揉了揉拧紧的眉毛，只能松口：“罢了，你想带上就带上吧，只是他路上若是不安分，我是断不会容下他的。”
“他若是不安分，不必你开口动手，我第一个也容不下他，亲自把他打发了。”黎婧姝笑笑，陆怀瑾肯这么纵着她，她自然是高兴的。
陆怀瑾伸手拉住黎婧姝，严肃道：“婧姝，我说的意思是，他若是不安分，就杀了他，我们不能留着他这么大一个破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黎婧姝愣住，虽然冰凉的感觉瞬间冲淡了感知，但是理性很快占据了上风，她知道陆怀瑾是对的，如果秦离飞有问题，只能杀，不能留。
秦离飞虽然出了门，但是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蹲在门边，凑近了听里边的动静，怎奈这个客栈看上去破破旧旧的好像不怎么样，隔音倒是好的很！
他在这儿腿都蹲麻了，也没听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秦离飞烦躁的抓抓脑袋：“这两人嘀嘀咕咕说啥呢说这么久？师傅说的对，这些有钱人就是又麻烦又矫情，要不是瞧着这两人人傻钱多，我才懒得费话。”
他自己也小声嘀咕半天，对陆怀瑾和黎婧姝商量的时常特别不满意。
秦离飞撑着墙站起来，蹲久了这腿不听使唤，刺痛得很，他龇牙咧嘴的刚往前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就见黎婧姝把房门给打开了，两个人看了个对眼，秦离飞立马便忽略了自己的腿麻。
他朝着黎婧姝那边快步过去，走了没两步，还没说的出话，腿一软，便径直给黎婧姝跪了。
这一跪磕得实在，膝盖骨都要裂了！
秦离飞的眼泪瞬间飚了出来，搞得黎婧姝赶紧上前拉他：“你行那么大的礼做什么？别哭了，快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你这。。。你这眼泪怎么比我一个姑娘家还多？”
秦离飞痛得翻白眼，抬手直抹眼泪，心里边骂了一万句娘，嘴上也要忍着：“谢嫂子肯收留我！离飞我当牛做马，也不能报答万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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