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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斗转星移半年载 悲旋怼涌满腔阗

小说:梅林潘家作者:萧涌字数:6009更新时间 : 2018-05-08 09:39:11
  小楼在尾头,后面山,左边右边前面都有房子,高矮不一;一条路在房子周围弯弯曲曲延进来,尽头一块几平方米的坪,直通小楼。站在楼门口,只能看见坪和一段几米的路,余者全是没有门庭的墙垣相挡,而把路截阻了(视野的),可谓为奥斯陆集中营。

  小枝回到小楼就望着外面一条墁砖铺沙的路,直到那路和坪皆被夜色隐没了,连全凤也没回来。

  刚欲睡下时,楼下传来叩门环声,这给她一种奇特的想像,因为没听见谁叩过锈迹斑斑的门环,觉得来人风致翩翩、有学识、有涵养……总之很可期。这样的心情,若不是有身孕的话,付诸行动的准是一步几蹬。还是可以说是奔下去了,打开门一看,外面又是一个又矮又膗的身影。

  失望无异于毁灭!可身不由己的她摧毁自己也奢望,况且在此时。可还是有所表现这种情绪,与下楼时迥异,磨磨蹭蹭,一步、二步……每次上楼都默念磴数,每次都二十一就完了,这次她更觉得短促。上了楼,点亮了小灯,就在床头脱衣物。

  天更冷了,身上的衣物裹得更厚实,大件套小件,脱起来自然费时费力了。

  那矮胖人这才上楼来,却没有关门上闩,进房就道:“钱太太,你就要安寢吗?几个月不见,你的变化可大哟!”

  小枝的心一抖,忙转过身来,看见来人却是沈之豹,紧紧地捂住了胸口的薄纱,又抓住了一件坎肩。

  沈之豹一直在寻找她,哪知她在近乎封闭的旮旯里。今个在沈之虎的诊所里看见了她,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且恰逢其时。豹眼直剥脱着她,淫笑不止,脸上的横肉直抖动,叫道:“难道钱老头子这么生猛,进来就宠吗?”他唏嘘几声,道:“可惜他怕是再也来不了啰!欸!白糟蹋了太太这美丽的身材,真是太可惜了。”

  见他逼近了,小枝退守床头,冷酷相对。

  “钱太太,不要这样对我,我不会吃了你的,我只是想和你做一笔生意。一直想合作,可惜难觅芳踪。”他不想因小失大,把衣物抛过去,“别冻着,你现在可是寸肤寸金。”

  几个月以来,他一直盯着这事,潘家就不用说了,钱家同样不堪言表,不但没给赏钱,反而被打了一顿,还受追讨(他雇用的吹打、帮势市侩的追讨)。现在找到小枝,况且还带着崽——这就是摇钱树、聚宝盆,他以为扳回的机会来了,胸有成竹在她面前踱着步。有了她和她肚里的崽就是筹码,筹谋着怎样在钱家弄到财产,这笔生意准做得很大。想着想着就乐不可支。

  当然,现在要付诸行动的是要取得小枝的配合,因此向她道明了钱家的家底(他估约的),钱家有资格分财产的情况。为了防范李无香插手夺财,调唆母女关系,说是她一手促成女儿来县上的。接着给她灌输人生态度、金钱观、享乐主义。若她言听计从,保证让她一生富裕,过得舒舒坦坦、高高在上。最后说出形势之严峻:说不定钱太仓断气了呢!

  然而他的心思又枉费了,小枝就是不按他的意图行事,就是不出小楼。每次他脸上堆有笑意而来,暴跳如雷而归。

  而这些时日全凤却经常旷时旷工,使得小枝一日三餐都不能按时继。这天吃饭时,小枝向她打听他的情况,是否不能动弹、已病入膏肓了?全凤表示不清楚、给她去打听。

  小枝轻声道:“不用了,有谁没谁都一个样。”她饱含泪水把碗碟里的食物逐一吃完,又道:“凤婶,肚里孩子还能吃上这香喷喷的饭菜吗?”

  全凤应道:“一定能的!这可是钱老板的骨肉,这我完全可以作证的。”

  全凤刚走,沈之豹带着杨杏又来纠缠了。他一来又下“病危通知书”,不是说快咽气了,就是吊着一口气,这次说只能捯气不能出气,形势就这么危急。接着又说钱家内部为争夺财产乱成一锅粥了,兄弟大打出手,有价值之物被抢夺一空……陈辞滥调,小枝都能倒背如流。

  杨杏毕竟是女流,有细腻的一面。她拿小枝的处境当武器,以击溃她柔弱之处而听起来却是晓以利害:不为大人着想,也得为肚里孩子考虑呀!钱太仓撒手人寰,坐蓐的娘俩咋过活?人心都是肉长的,钱家上下再反目,可见一身孕的,说啥也不能少了这一份。你现在仇恨潘家人,我们就是你娘家人;只要你出面,下面的事由我们来。

  无疑她的话,使小枝瞥了她一眼。可她没动,不愿涉足钱家。特别此时挟孽要债,她宁愿不取。

  “你到底去不去?三爷可不客气了!”沈之豹抓住她的臂,往外拽。

  小枝一屁股蹾在了地上,双脚又顶住了墙根。

  “臭婊子!你不去给我弄钱,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他汹汹而上,有所遏止,只对她踹了一脚。

  他俩见她死犟,对她一阵恫吓、责打后,仍无计可施,除非把她扛走。既然力不能逮,商量几句后,匆匆下楼了。

  中午之时,全凤来了,一边把她搀扶起来,一边道旷工原委,说家里有事绊住了。

  小枝哭道:“风婶,他真会死吗?”

  全凤相告:“钱老板是病了,可不知病得重不重。”其实她已去钱家找大管家了,可未如愿。

  小枝哀哀道:“他真撒手不管了?钱家总知道有我这号人吧?以后我娘俩咋过日子?”

  全凤把她扶坐在床上,摇头叹息,道苦告艰,说今个就没有肉吃了。建议她也去钱家,并重审这是为她娘俩着想。

  小枝泪如泉涌,却断口拒绝,说就是钱家没人提及小楼里的人也罢了。

  沈之豹和杨杏三番五次去钱家弄钱,可没把小枝弄去,被钱家痛打了一顿。于是没日没夜地赖在小楼,不得安宁。

  这天小楼总算清静了。小枝问全凤:“他走了吗?”

  全凤没接到噩耗,表示很快会给她去打听。又给她敲边鼓道:“他这次怕难逃了。你要早打算,莫因这时而误一生。”又嘀咕道:“我这个月的工钱还没给呢!”当小枝投来目光时,她又道:“欸!我那对你有这意思。就是钱家也要给足你娘俩的生活费呀!”

  小枝摇摇头,好像仍表示莫衷此念。

  全凤唯有摇头叹息,下楼后,就无声而别了。

  翌日,全凤首次没来小楼把她叫起来。她也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被肚里孩子踢醒了,坐起来放眼望去,窗外很阴暗;听见风绕着楼顶在旋转着。

  下楼后,推开门,一阵冷风扑怀而来。抬头望去,地坪上的草全枯萎、蔫伏了。这种衰败现像之迅速,对她来说就是一眨眼之间。那陷下去的坪面上的印记,不知是否是昨晚有心人留下的脚印?

  不知什么时候了,全凤还没来。她认为准是到下午了,因为下午肚里孩子最调皮,总是不得消停,准在翻跟头、转轱辘。知道孩子准是饿了在折腾。走进厨房,掀开甑盖,满满一甑大白米饭。再掀开锅盖,里面也有大半锅菜,同样是大片肥肉,但里面掺和的是大块棱形萝卜,这肯定是炖的。探了探灶里,没有一丝余温。盛了一碗饭,就着锅里的菜吃了起来。甑里的饭少了一半,锅里也拣不出一块肉了,她也实在吃不下了。可肚里的孩子仍在踢顶,也许是因为饭菜凉冷,孩子感觉不舒服,一直使着性子在哭闹。

  进房后,就驻守在窗前,出神地望着秃山;可直到天黑,仍没发现能蠕动的东西。当她在此独处时,只有天黑天亮、还有孩子踢最黏心了。特别在今个,更有一种凄清情绪弥漫心头。为了驱赶这种情绪,为了迎迓自己身影,在枕下摸出一盒洋火柴,可是直到把盒掏空、盒划烂了灯还没亮起来,小房只有笼罩在黑和冷的困境中。

  翌日,天已大亮,全凤还没有叫她起床。外面的敲门声把她给吵醒了,听出是沈之豹叫门后,就没有起来,又进入昏昏沉沉的状态中。

  忽而怦地一声,房门撞开了,他如豹一样蹿进来了,龇牙张爪的。

  他是来报丧的:钱太仓在何时何分何秒归天了。

  更是来清账的。什么账?相信屋里“俩当事人”心里都明白这至少是一笔糊涂账。可他认为强者强加给弱者头上的就是公允的,这是自然法则。在此时此地,他是主宰,他现在灰头土脸的就是床上臭婊子作弄的!这还是轻的,就是把大半生的颠踬扣在她头上,现在大腹便便的她亦百口莫辨。反而看着他咆哮、狰狞的样子,抱着被褥缩在床头直栗然。

  动口,他不解气。把一生不愿算她头上亦无处可讨了,因为她的靠山塌了。给了她暴栗,扇了掴了。难道把她卖到窑子里去?又有身孕。把房子点了?他都不可为。

  自认倒霉走出房间,可未下完蹬又踅了回来,因为不解不甘呀!多少得捞点,这是小人的思维逻辑。在房里找了个遍,也一无所获。气得把能折的折了、能砸的砸了,把桌子拱翻后,又向床上的人逼近。扯去了被褥,把她扽下来,在床上翻了个遍,捞到一女人贴身物。

  “臭婊子,还在羞辱老子。”对她一阵拳打脚踢,最后以此方式算是收账。清未清讫,反正他又踅回来对她踢了一脚,拍拍手,终于下楼了。

  小枝泪如雨下,全身酸痛,坐在床边连支起的力气也不济,裸露的皮肤冻的绀紫,身上一下下抽搐着。好在不久听见上梯的熟悉的脚步声。

  “太太,你咋坐地上了?谁给打了?”全凤人矮力不弱,把她扶起来,又服侍她躺下,用被褥严严实实裹起来。

  小枝还是难暖过来,被褥仍在抖。全凤趴在她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小枝转过泪流满面的脸,向她打听情况。全凤刚打钱家来的,专程来报丧的,说他昨晚闭的眼,还没装殓呢!因钱家还在闹腾。

  小枝哭道:“我和孩子现在就不知咋办了?”

  全凤又要陪她去钱家看看,说毕竟是钱家人,名正言顺就去送送归西的人,也不要争个啥。钱家要是没有恻隐之心,就打原路回来。接着又说还没讨到工钱嘞,家里也揭不开锅了。

  小枝抹着泪,道:“还去啥?人都走了。”虽这么说,可眼巴巴地望着她。

  全凤唉声叹气走了出去,不久端来了有一点温热的饭菜,道:“太太,该吃饭了。天塌下来也不能苦了自个的身子。”

  小枝一边流泪,一边大口地扒着僵硬如霰的饭。眼见碗里空了,也不搭话,更不放碗。

  全凤把甑端了进来,叨道:“明个就没有米了,菜倒有一包卷心菜和一块肉皮。”

  小枝把甑里冷冰冰的饭都吃了,仍止不住泪水,肚里亦揣着冰坨一样,许久也没暖过来。

  全凤把她的衣物收拾好,以一块方巾扎成包裹,递到她手上,饱满深情地叫了声:“太太。”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了。

  小枝在她苦涩的脸上读出的更透彻:我再也不能服侍了!眼见要过年了,还得去另一家谋生计呢!相识主仆一场,请各自将息保重。我了解你的遭遇,你总有去处的……

  小枝泪汪汪地看着她下楼了,叫道:“婶,你不能扔下我和孩子不管呀!”

  天又黑了,黑得像蒙住了人的眼睛。外面的风刮得更猛烈了,像在嘶鸣,在恸嚎。

  一阵大风把门扇开了,灌满了整个房间,吹掀着地上的轻物。

  小枝被扑面而来的灰尘蒙了双眼,支下身子躺下了,抚摸着圆溜溜的肚子,叨道,孩子,夜黑,黑得泼了墨汁一样。不知你在娘肚里黑不黑?一定黑吧!做娘的都感到黑嘛!要是潘少爷在就好了,问问他为啥这么黑?他可是个大学问家……咋了?你不信他?对,他只会蒙人!就知道骗娘这样的傻女人……你又踢娘干嘛?不信娘的话?不知道你是男是女,是男的准跟他半天就学坏了,是女孩呢一定乐意受他骗,沈小姐那么精明的人都让他骗得滴溜转呢!……好了,不说他了,对!他那大坏蛋有啥可叨的。难不成跟你叨夜有多黑,风有多冷,冰有多刺骨,泪有多揪心……这样一个冰冷的世界,你要是怕了就一直呆在娘肚子里。又踢娘了,不怕黑冷要出来?好,出来和娘一起扛。说不定你出来的时候潘少爷就回来了……又哭又闹了,哟哟哟!是,不说坏蛋了,外面兵荒马乱的,说不定吃枪子报销了呢!可不说他说谁呢?谁离咱娘俩近、跟咱娘俩亲就叨谁?……听听,近的来了,俩只耗子,准是在斗嘴皮子。大的欺负小的:死丫头,吃起来能把甑底刨破,偷懒倒有心计,这里忙得不可开交,你屙呀拉的……小月姨姨这会儿准像小耗子一样挨着骂呢!……哟!它们上来了,到娘肚子上了。你听见它们说啥了?娘不赶它们,让你跟它们叨叨心里话……

  这一晚,小枝没合眼。上午,看见一群人步履如窜地上了楼,只认识钱程。

  他们还没看清楚小枝的脸,眼睛就抓住了她隆起的肚子。

  小枝扇开被褥,坐在床头,披了一件厚衣服。肚子又大又圆,两个月前全凤就叨过恐是孪生。

  钱程指着她叫道:“就这狐狸精,就是她害死了爹,我们得为爹讨个公道吧?”

  这“公道”二字,如利刃一般搠进其他人的心,无不讪脸,有人还悄然下了楼。

  钱程嚷嚷道:“你们咋不动手哇?她娘说过她命硬,是扫帚星投胎,克夫克子,要不咱爹好好的为啥会死?钱家黏上她要倒血霉、遭大难了。还顾忌她肚里孩子干嘛!没准是和野男子勾搭上的,她在山里就水性扬花……”

  一行人把他推出房时,小枝的泪就掉下来了。

  即而上来一个微胖身高的男人,他就是钱家大管家的,对她打量了一眼,关上门就匆匆走了。他这一眼,小枝似找到了人世间的信赖,敬给他的却是亲情。可外面的门震响后,整个小楼都清冷了下来,包括她的心。

  一连两天,全凤都没来小楼。小枝只有把对她的寄托一寸寸、一萦萦剪断,痛得泪流不止,眼睛肿得像樱桃,又红又灼。

  天还没亮,昒昕之时,她就醒了。昨晚睡得很安稳,肚里孩子亦没闹腾,有个好状态,醒来就坐起来了。

  外面比屋里亮堂时,就起了床,把能穿、戴、围的都裹缚在身上,包裹的像一个鼓囊囊的大粽子。站起来时才感到头重脚轻,双手抓住床架,以适用“顶天立地”的姿态。

  推开房门,风扑面而来,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更觉得胸部空洞洞、冷飕飕的。

  下了磴步,当数完二十一步时,回头一凝望,觉得在这小楼里短短几个月里不但丢失了以前,而且陪上了未来一样痛苦,真是旋悲涌怼满腔阗。可不,邯郸学步者,尽管爬回去了,可路还在前!她即使站在纵橫交差的岔道口上,也不知何往。

  可离开小楼却誓在必行了。要打开通往外面的大门,抓住手扶用力扽,可门就是不开,倒是外面的风吹得另一樘门阵阵作响。这样活动的门咋拉不开?她捋了捋脑子,才知道忘了拉闩。闩很松动,她却用了很大的力道,身体失去了平衡,与被风扇开的门撞在了一起,即而头磕在墙上,倒在了地上。她清醒倒下的过程,显然穿得厚实减小了冲击力度,头上也只有些辣麻感,拭拭也没出血。可卡住了一条腿,越挣越紧巴,怎么也扯不出,风却掀起长发飘飘。

  她移动身体以转动着门,在卡腿的缝最大时,双手抓住腿慢慢地拽出来。腿很痛,卷起裤筒一验,被勒出了一条血印,和着口水揉了揉,转而扶着被风扇动的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稳住脚跟后,向外面一探望,顶着凛烈寒风走出去了。

  不紧不慢地走着,不识行走在哪条路上,这时有要去钱家的意识,哪怕和钱老头子一起归冥而去,可不知钱家在哪,更没有打探。

  路上偶尔能看见人,在这恶劣天气里,在这饥荒年代里,路面上的人大多是衣着褴褛为生计奔波告急的人,更有鹑衣百洞无家可归的。她在路上行走的人中,最招眼了,大衣领上还有绒毛。在涵洞里有一双窥视、献慕她的体面的“眼睛”,在猜测那一溜绒是貂绒还是驼绒。哪知她此时亦要沦落此境了。

  她在县里转悠了一上午,看见前面就是沈之虎的诊所,可门却紧闭。又来到梅林布庄,虽没关张,单掩着门,可里面黑咕隆冬、冷森森的,像一座地狱或是一垤坟墓。在门口徘徊着,张望着,亦没看见有人进出,终离开了。

  转来荡去,又来到了小楼前,可门上一铁将军把守着。

  断了天下唯一、自由的归巢,唯有向脚下的路上走去,埋着头,看着一跩一动的两只脚,忽然碰撞上了人。

  她失去平衡时,对方却矫正了她的重心,扯下了脸上的面巾。小枝看清她就是全凤,双手要拽住她。全凤手往她怀里一塞,并未开腔,然后似要摆脱她而匆匆走了。小枝转过笨重的身子时,早不见她了,可还是脚步慌乱地跟上去。

  她不分东西,不识南北向前面追撵,可后来后面总有一群人在追撵着。后面总闹讻讻的,她听不明,亦不敢回头,料想不是兵痞就是流氓。在这样的逼迫下,她就出了县城,看见前面一座石拱桥才发现自己走在了回山里的回家路上,不,应该说是回潘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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