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识时务者为俊杰

　　
方宛之并未说话。
她费了老鼻子劲去救张氏兄妹，并非一无所图，多少也指望他们良心发现，能说出诬陷方言和的事情。
毕竟她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现在恶人愿意忏悔，她只消做个听众，静静倾听就好了。
李自强的身体突然剧烈挣扎。
他吃完东西就被芙蓉塞了嘴，想说话也说不出。
“老实点！再乱动信不信我砍你！”
芙蓉满脸嫌恶，对住他又是狠狠几脚，李自强立刻就不敢乱动了。
他心里憋屈呀。
想他堂堂锦衣卫一经历，从来都是吃香喝辣，不知道被多少人围着吹捧奉承，哪里遭过这种罪？
现如今被个小姑娘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还只能受着，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
张莲奇低声诉说，他为何会污蔑方言和。
他家原本也是贫苦人家，在一次大的灾荒年中，父母双双饿死，留下兄妹俩相依为命。
十五岁那年，朝廷征兵，张莲奇为了能吃上口饭，也指望着俸银养活妹妹，便毅然决然报名参军。
因他嘴甜，能言善道，又颇有眼色，懂得揣摩别人的心思。很快他就从最底层的兵卒提拔上来，做了勤务兵，不必再去战场厮杀。
后来，又被分配到方言和身边，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方言和对这个机敏善辩的小伙子很有好感，有意培养他，便教他读书识字，整理一些来往信件。
一天夜里，敌军突然来袭，张莲奇奋不顾身替方言和挡了一箭。自那以后方言和对他越发和颜悦色，几次三番都透露出想要悉心栽培他的意思。
得了将军的倚重，张莲奇渐渐虚荣心膨胀，骨子里的贪婪好色也慢慢显露出来。
终于在某次，趁着夜黑风高，强爆了一名当地的少女。
方言和一贯性子刚直，嫉恶如仇，御下极严，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他考虑了很久，虽然十分不舍，却还是打算对张莲奇以军法处置。
纵然他苦苦哀求，也没有改了半分主意。
张莲奇心中恨极，在行刑的前一天晚上，杀死了看守他的兵卒，逃了出去。
经过几年的隐姓埋名，颠沛流离，竟然遇上已经当了山匪的妹妹。
这时张莲珍已经和李自强勾搭在一起。
当李自强问他愿不愿意做伪证，污蔑方言和时，他自然是一口答应。
既能报复仇人，又能赚得银钱，何乐而不为？
良心这种东西，在他眼中根本一文不名。
纵然他污蔑的人曾经待他亲如父子，他也可以为了钱毫不犹豫说翻脸就翻脸，想就出卖。
“我不是人……我愧对方将军……”张莲奇痛哭流涕，“方将军顶天立地，铁骨铮铮，怎么可能做出投敌叛国的事……”
方宛之尾指捏得“咔咔”响，好想把这人揍得满地找牙怎么办？
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怒火：“如果我把你交给锦衣卫，你会把实情和盘托出吗？”
“锦衣卫？”张莲奇瑟缩了一下，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地方。
认识李自强这么些年，可没少听他得意洋洋的谈论怎么对付那些人犯。
用惨绝人寰来形容都不过分。
“怎么，不愿意？那你和老娘忏悔了这么半天，难道说的都是屁话？！”
方宛之站起身，阴测测一笑，活动着手腕向张莲奇走去，手中的软丝在地上拖出长长一线，闪烁着透明莹亮的光泽。
她可没耐心讲什么大道理。
不愿意还不好办？
揍到他愿意不就行了。
方宛之一向奉信的原则就是，谁的拳头够硬，谁就是珍理。
张莲奇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这娘们可不好惹。
连李自强都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自己又算老几？
他权衡利弊。
答应，可能会被打死。
不答应，一定会被打死……
在可能死和一定死之间，他怂包的选择了前者：“方女侠，以后小的一定鞍前马后为您效劳，您怎么说小的就怎么做，这样行不行？”
“识时务者为俊杰，算你小子懂得变通。”
方宛之满意的坐下，盯着头顶灿灿烈日，有些发愁。
现在正值初秋，晚上还不算寒冷，但是中午的太阳却十分灼热。
这鬼地方，遮无可遮，避无可避，难不成眼巴巴坐着晒人油？
还有，吃的可以靠着偶尔来的猎物添肚子，喝水怎么办？
三个姑娘挨挨挤挤，把自己藏身于巴掌大的那点儿阴影之下，舔着干裂的嘴唇，尽量不说话，不浪费唾沫。
李自强和张莲奇则被晒的拼命吐舌头。
太阳缓缓西斜，温度也没那么高了。
方宛之起身，扎紧衣袖和裤脚，拔下发髻上的竹簪，取出那卷细布，然后把簪子插在衣领上。
简短吩咐：“一会儿我爬上去看看能不能弄点水，你们在下面护着点。”
她仔细观察了很久，终于在一颗拇指粗细的小树根茎上，发现了一条湿漉漉的细缝，想必有地下水渗入。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刮一点水出来。
然后等到晚上利用温差再收集些水蒸汽，也可以勉强维持生存。
芙蓉和豆十三娘用力点头。
她们没有攀援的本领，只能张开双臂在下面，万分紧张地盯着那道越爬越高的身影。
石壁陡峭，方宛之全凭着从前练习的生存技能，咬紧牙根慢慢往上挪，好几次都险些跌落下来。
好容易爬到小树跟前，她探出小拇指，伸进石缝之中，果然感觉到有一滴冰凉的水珠滴在手指上。
“这里果然有水！”
方宛之惊喜以及，一只手抓紧树杆，另一只手抽出竹簪，塞进石缝里，听着水滴互相碰撞时发出的“叮咚”脆响，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乐符。
约摸过了一炷香功夫，总算接满中空的竹管，用塞子塞紧，方宛之再小心翼翼爬下去。
竹簪只有手指粗细，通共不过一口水。
三个姑娘每人抿了抿，就去了一多半。
把剩下的丢给李自强和张莲奇，二人立刻发疯般的又厮打起来，谁都想把最后的一口水喝光。
被方宛之一人踹一脚后，才老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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