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想清醒

　　
孙小明举着一杯奶茶，献宝一般小跑过来，“姐，特意给你买的！”
礼尚往来，黎花回过去一个煎饼，“吃吧，两个鸡蛋！”
几个月来，两个人每天基本都会遇到，经过火车上的事，孙小明对黎花佩服得五体投地，没几天就把自己的情况交待得一清二楚。孙小明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还有爷爷和姥姥、姥爷，一个哥哥已经按照老家的风俗早早成家生子，家里的生活真是不富裕，他白天在一家拉面馆干小时工，晚上做代驾，收入的80%都给了家里，黎花对他的好感大增，也试着帮他卖一些家里的农产品，孙小明也就认定了这个姐姐。
“姐，你这么漂亮，干嘛做代驾啊，辛苦不说，万一有客人骚扰多恶心啊！”说完像想起了什么，低下头。
黎花爽朗地笑了，“放心，只有姐欺负别人的份儿！”
孙小明不自在了，干笑两声，“对对！”
“哥们儿，今天生意好吗？”
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同行，年纪有四十岁了，暗夜中的脸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是饱含疲惫和沧桑，“我怎么一个单也没接到啊！”
黎花没有作声，斜着眼睛打量着那个男人，在心里评判着。
孙小明嘴快，“还行，大哥是新来的？”
“嗯，软件也用不太利索，你能不能传授点窍门儿？”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恳切。
黎花拦住正欲上前的孙小明，开口问道：“你怎么想起干这个啦？”
男人一脸的无奈，“孩子病了，老婆辞职照顾，开销太大，我又没什么本事，只能挣辛苦钱了。”
黎花心里一动，尤其是听到孩子两个字，更是扎心，这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她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男人，接过他的手机，在软件上指指点点，“明白啦？”
男人点点头，“差不多，不行再问你们吧！”他惊奇的看着黎花，小声怯怯地问：“还有女的干这个？”
黎花没理会他的奇怪，继续说：“干这个就是挣辛苦钱，十点后的起步价会高很多，但是你要考虑回程......”
黎花把自己的经验分享一番就转头对孙小明说：“我换个地方，有事微信联系。”男人比她更需要这笔收入，走了一个，也许男人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这样想着，黎花的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
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号码不熟悉，黎花没有理会，朝遇到过袁子墨的那条街骑去。
夏夜的微风从耳边掠过，黎花心里莫名地清爽，人活着是要有目标的，比如袁子墨，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双脚用力蹬着，快乐得像要飞！
墨の店店面不大，只有十几张桌子，处处透着小而精而全，袁子墨招呼郑子初在角落坐下后，就去后厨帮忙去了。
在日本留学几年，袁子墨喜欢上了清新的日本料理，回国后开了这家小店，又做起了进口酒的生意，日子和人一样平平淡淡地过着。晚上袁子墨一般都会在厨房帮忙，他做的大虾天妇罗很多客人都喜欢吃，是菜单上的必点TOP10之一。
袁子墨留下弟弟一个人，他知道这个弟弟的脾气，一定是有什么心事才来找他的，但他最近心情也不好，两个有心事的人碰到一起聊天喝酒肯定会喝醉，他虽然不想清醒，但也知道不能用酒来麻痹自己，只好做几个拿手菜给弟弟，就让他一个人醉吧！
“哥，一起来吧！”郑子初倒了两杯酒，“放肆一下！”
袁子墨眯着眼睛，故意问道：“有心事？别喝了！”
郑子初灌了自己半杯酒，“你为什么不谈恋爱？是因为咱妈？你还在怪她？”
袁子墨摇摇头，声音笃定：“对自己没信心！”
“为什么？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怕伤了别人！”袁子墨把菜往弟弟跟前推了推，“悠着点！”
郑子初不知道哥哥的心结是否解开，本想两个人好好聊聊，把妈妈的担心告诉他，一看这哥的态度，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从小就怵他，看到他冷脸就乖乖地闭嘴。
袁子墨重新坐下，“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所以，是我的问题！”
“哥，”郑子初眼里有了希翼，“你决定考虑感情问题啦？”
“想过。”
“哥，其实，”郑子初抿紧了嘴唇，心里在嘀咕：北京城有两万多代驾，一百个里面可能都找不到一个女的，说出来哥会怎么想、又怎么会信？
“你有啦？”
郑子初脸上有些不自然，喃喃地说，“没有，只是，”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却没头没脑地迸出一句：“你赞成门当户对吗？”
袁子墨明显一愣，“已经到这程度啦？”
郑子初掩饰地咧了咧嘴，“你觉得这个说法有道理吗？”
袁子墨对父母关系印象不深，从小爷爷奶奶灌输的言论就是妈妈不负责，扔下他走了，他对这些说法感情上非常抗拒，尽管不能经常见到妈妈，但妈妈的爱他是能感受到的，长大一些后他开始在爷爷奶奶面前替妈妈争辩，有一次很不客气地说：“没有妈妈就没有我！不许你们再说妈妈不好！”
因此，对于门当户对他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应该是有一定道理的，你看看我们的父母就知道了。”
郑子初眼里现出失望，小声问：“你也这么觉得？”
袁子墨好像看到了一丝受了伤害的失落，他把酒杯斟满，“你想啊，从小的生长环境、家人的耳濡目染，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主要是三观要一致，”看着低头不语的弟弟，袁子墨的声音轻柔了许多，“至少吃喝玩乐要能融在一起吧？不能你喜欢西餐、我喜欢东北菜，你无辣不欢、我只爱吃甜，总有一天会吵架的。”
“我想，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行啦，哪来的那么多说道。”郑子初小声嘀咕着，“这么复杂！”
袁子墨的脸上有了一丝微笑，调侃着：“你不是谈过吗？或者说这次是认真的？”
郑子初不高兴了，“你可是我亲哥。”
郑子初四岁的时候他们在一起生活，他跟袁子墨很亲，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袁子墨难得开口笑了，“这么说是遇到可心儿的啦？想要结婚生子的那个人？”
“我还不太清楚，和她在一起觉得很轻松，她的脸总是阳光灿烂，你根本看不到什么是愁。”
郑子初自顾自地说着，袁子墨的眼前闪现的却是黎花那张如花的笑靥，一瞬间两个人都有些恍惚，郑子初从未见过哥哥这副略带痴迷的样子，而袁子墨已经自动忽略了弟弟的存在......兄弟各怀心事，想的却是同一个人......
清脆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个人混乱的情绪，郑子初看看手机，是父亲郑煜，“爸，什么事儿？”
“明天的签约仪式由你来主导，都准备好啦？”郑煜简单明了地说完。
郑子初拿手机的手晃了一下，“我，以为您开玩笑呢？”
郑煜的口气严厉起来：“玩笑？我会拿工作开玩笑？明天十点之前必须准备好！”
郑子初颓然地放下酒杯，“得，我还是乖乖地回去加班吧！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精气神！”
袁子墨提着餐盒过来，“这是几个菜和寿司，带给妈！”
“有这心你不如多去看看她！”郑子初撇着嘴接过袋子，“有我的份儿吧，还没吃饱呢！”
袁子墨看着弟弟，语重心长地说：“郑叔在你身上寄予了厚望，你也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很辛苦但别无选择！祝你好运喽！”
“还是你好！自由、随性！”
拿着饮料追出门来的袁子墨揉了揉眼睛，是他眼花啦，那个代驾的背影怎么那么像......一定是错觉，再次揉揉眼睛确认郑子初的车子已经远去，心里怅然若失：我这是怎么啦？
黎花当时就在路口等红绿灯，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餐馆，明知徒劳仍希望找到那个孤寂的背影，只短短的三十多秒却让她有了望眼欲穿的感觉，轻拍一下自己的脸颊，默念一声‘末次元’，无声地笑了起来。
郑子初看着黎花立体感十足的侧脸，鼻头上泛着微光，长长的眼睫毛清晰地展现在暗影里，他忍不住抬起了手想要去抚摸......
“这家馆子的菜好吃吗？贵不贵？”黎花大声地问道。
郑子初受了惊吓般把手放下，“不贵不贵。你如果来可以提我，给你打折！”
“哦，这也是你的产业？”黎花有些怀疑。
“不是，就是，”想到自己和袁子墨的关系，解释起来有些复杂，黎花的家庭情况他也不清楚，所以他决定暂时不说，又强调一遍：“反正会给你打折。”
黎花摇头，“你回公司加班吗？”
“是，有些事没处理完。”
“没干完活就出来喝酒？你太不着调啦！”黎花的话很冲，“别忘了你是公司领导，你这样，员工怎么看！”
郑子初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咽了口口水，“是，你批评的对！”
黎花得意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这样的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啊！要努力奔跑才对！”说完发现不对，他们已经熟悉到这个程度了吗？人家可是堂堂的亿万公司的继承人啊！自己有什么权力评判，还是摆正位置吧，“你别在意啊，我开玩笑的，你已经很好啦！”
郑子初眼睛一亮，“真的？你觉得我很好？”
黎花无奈地点头，心里说：我是安慰你，千万别误会！
郑子初还要再说话，黎花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脸一热，哈哈两声，“没来得及吃饭！”
郑子初快速地打开餐盒，拿起一个寿司送到黎花嘴边，“张嘴！”
黎花表情一滞，抬手接了过来，“谢谢！”
郑子初才发觉自己越线了，相处以来也了解了黎花的脾气，他托着餐盒，“你慢慢吃，时间来得及！”
车厢里的空气暧昧起来，黎花三两下吞下寿司，“不吃啦！”
“你不饿吗？”
“吃多了，血液都跑胃里去了，精神会不集中！”黎花干脆地说完，脸上很快平静下来。
郑子初遗憾地收好餐盒，“你下车的时候带上吧！”
“不用！”没有任何色彩的两个字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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