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春日的花与风的相遇
尸块在冰晶的包裹下如赤玛瑙般妖异渗人,萧裹紧了皮衣,身体仍是不自知地颤栗。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眼中跟踪了数日,这两头待宰的羔羊,一瞬间便夺取了他手下三人的性命,狠辣残忍。
若是苏澈知道了这异乡来客脑中所想,定要嗤之以鼻,嘲弄他不懂风情:如此处变不惊,行云流水的操作,寒风吹的洛诺湖蓝色长裙贴身而舞,勾勒出青涩曼妙的风情,还说什么残忍狠绝,简直就是瞎了狗眼。
“神女殿下,咳咳,不,洛诺,接下来怎么讲。”苏澈眼神询问洛诺,以洛诺的性格,也不会杀了其他人,留着一个看戏吧。
“那位深林地的,大祭司的儿子,萧...勇士,就交给你了。”洛诺瞥了一眼还在打着寒战的健壮汉子,撤去了冰雪术的阵法,转头向苏澈道:“这几天下来,我发现你太缺乏操练,对此还不上心。现在,作为你的临时先生,我要萧助你修行。你去和他过过招,记住,我和你讲的运气要诀,若又是胡乱运上一气,嗯..今晚说好的火锅,就不要点肉了。贼人,听见了吗,打赢他,饶你不死。”洛诺转头看向还在打冷颤的异乡头目。
那边萧是听明白了,要拿他当剑靶呢,他强忍着恐惧愤慨,昂头作揖道:“两位大侠,吾是萧·木长光,大祭司之子,蛇国勋贵。刚才错把二人当成普通人家子弟,实在抱歉。我身上携有不少财宝,作为赔礼通通献给二位,将来若是来我蛇国,定奉为坐上宾客,如何。”
“手势都反了。”苏澈不理汉子的求饶,也不管他勋贵的身份是否有假,剑出如青蛇吐信,虚实难猜,这是他从与封豹一战中所悟,初使出来还是生涩无比,而接剑的萧,成了他实验剑招的最好对象。
“XXXX。”萧怒骂一声,宽刃弯刀拔鞘迎击,劲风摧残,刀剑的铿锵声惊起飞鸟无数。那深林地的汉子确实有几分功夫,落在寻常人那已经是一等一的好手了,只见他肌肉虬结,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在宽刀上,巨力如山崩,哗啦一声,破得那剑招七零八落。
萧怒吼一声,一步踏前,刀如飞燕上下翻飞,剑影刀光下,照的他脸庞狰狞可怖;汉子竭力一刀,苏澈不敢硬接,影秀剑轻触即退,狼狈地往后连退四五步才稳住了身形。
洛诺唇角上扬,嘴上虽不说,但美眸中含着笑意,对于身法的初学者而言,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困难,没想到苏澈进步如此之快,看来倒是块习武的好料子。
那边萧见对手脚步凌乱,心里一喜,看来这小子是一只菜鸟雏鸡。他举刀聚力连斩数下,刀刀溅出不小的火花,那小子身上有股无形的剑气围绕,虽然烦人但不雄厚,等他劈开这层剑气,这小白脸便无所傍依了。
苏澈一边辛苦压着体内狂躁的气练,一边保持身体平衡。
那气练感受到来敌的挑衅,不受控制般躁动奔涌,让本来想好好按照洛诺指示沿着经脉运气的苏澈好不烦恼。少年一剑挑开飞来的刀芒,身形诡异向后扭去,嘶啦一声,萧以为势在必得的一击落了空,只剩下一条白布荡在半空。
萧欺身而上,他要这少年无余力喘息。刀芒如雨,密不透风,这是他在多少生死战中领悟到的,一口气,耗死对手。
来来回回数十招,时间一久,他才发现不对劲;眼前这少年明明左支右绌,有几刀都快砍下他脖子了,但千钧一发之际还是让他如泥鳅般滑了过去,不光如此,刚才还有些生硬的步法现在怎么感觉愈加流畅了,莫非他真在拿我当剑靶?
又过了数十招,萧面色如水,他敢肯定这小子非常游刃有余,拿他锻炼他的身法呢。那股剑气也属实诡异,都快被劈得稀碎了,还能重新凝聚成一团。现在破不了他的剑气罡护,说什么都是枉然,萧看那绝丽少女目光始终在这少年身上,没有注意他,心生退意。他拼尽全力,逼开那恼人的剑气,一蹬土地,抽身急退。
苏澈怎么也不可能放这恶人离开,如果他与洛诺真是那手无寸铁之人,后果便不堪设想,更不提他之前早就压着火气了。墨色的蛟龙比之前快上十倍不止,瞬息穿过了逃跑的汉子胸腔,萧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洞,嘶哑模糊道:“我是…我是蛇国的…你们会…后..”
蛟龙撕开他的胸腔,复又穿过他的颈脖。怒目中带着悔意,萧的脑袋和他的手下一样掉落在地。几天前在酒肆,还在大肆喝酒吃肉的他可能怎么也不会相信,为了贪图一柄好剑,他会死在这京州无人问津的树林里…
温热的血溅在苏澈脸上平添几朵杀意,事实上,这是苏澈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夺走他人生命。
上次在白米街其实他有所留手,也未专向那妇人的要害部位。而这次,血淋淋的脑袋就在他面前旋转坠落,发辫凌乱,双目无神。那腥臭的血气刺激着苏澈感官,使他有呕吐感中带着隐隐的兴奋,杀意涌动,现在他只想找出刚才骗他们进来的那老头所在,然后…
啪嗒。
素手轻轻搭在苏澈的额头上,洛诺柔声道:“没事的,他罪有应得。”
呕吐感如退潮般散得干净,取而代之的是额头上那冰凉滑腻的触感,苏澈有些赧颜,他刚才的表情一定很奇怪,才让洛诺以为他亲手弑人后感到强烈不适。
“不要让杀意盖过你的理智,我可不喜欢一头嗜血的野兽。”洛诺抹去那些粘在他脸上的血污,轻松道:“我们走吧,黄石城还有不远的距离呢。”
苏澈安静地站着,由着洛诺擦去那些血滴,只是垂眸看着踮起脚尖的少女,直到她自己都有些羞恼,这才笑道:“黄石城里有火锅吗,这次我的表现能不能让我多加一盘肉啊。”
眼眸里的种种情绪尽数收敛,只剩笑意。
洛诺抿着嘴唇,真是不识好人心,“有有,让你吃个饱。”
二人身影渐行渐远,屋檐下,燕子好奇地看着远行的来客,叽叽喳喳,身后,灰色的符印一闪而过,消逝无踪。
————
黄石城砖瓦磊落,水秀山清。爬山虎窝在城墙的阴凉角落,随风摇曳,横陈在城外的碧波小河上,几帆渔船点缀错落,城门口稀疏着来往行人,等待着入城。
好一幅远远围墙,隐隐茅堂。飏青旗、流水桥旁。偶然乘兴、尽收春光。
有一泛白布衣的年轻行者,行过了大江南北,高岗东西,涂浮天京,走得风尘仆仆,鞋底磨净,他一手搭着柄破布裹着的铁剑,一边高声漫唱着不着调的歌谣,“南方来了个破剑士,头戴花冠脚光光,北方来了个惊恶鬼,咧嘴大笑心慌慌,西边来了个毛孩儿…”
唱至一半,脚尖轻点,身轻如燕,下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个纸鸢,他蹲下身,笑眯眯地递给在树下干着急的孩子。那孩子接过他失手挂在樟树上的纸鸢,看着这极像是父亲讲的故事中的游侠儿,童声雀跃,赶着问他的身世事迹。年轻行者也未不耐烦,果真蹲着和他讲起了故事。孩子兴奋的吵闹声纯真有趣,一旁的脚客走贩都忍俊不禁。
数丈外的荫影下,一架马车也在安静得等待入城。青衣垂发的少女掀起帘盖,此时正值黄昏,残阳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中,也照的本就白皙细致的少女的脸庞多上几朵动人的暖红。眉目传神,秀靥艳比花娇,若是有小说家在场,见了这玉嫩香娇的少女,才知道那笔墨大肆渲染的妖精,也不过以她作为蓝本。她循着清脆童声,看着那孩子欢呼雀跃的样子,眼眉里那抹不开的冷意与眸中的恨意执着都被这轻松的景象冲淡。不远处又有男子的笑声,少女转头望去。
“我们进城先找个地方歇脚吧。”
“嗯,安顿好后我们还要去再采购一些路上要用的物品,也不知道药店关门了没有。”
“也对,路上干粮应该是不够了。我这有个白玉戒指,看看能换多少钱。”
“咦,你身上带钱了啊,我以为你是身无分文出来的呢。”
“噗,你以为我身上没个银两,那你是打算一路上的开支都是你来付吗?”
“是啊。”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苏澈上辈子想吃个软饭没吃到,到了这里却实现了,”苏澈抹去笑出来的眼泪,拍拍储物袋说,“放心啦,虽然现在没什么银两玉州钱,但身上的小物件还是不少,应该值不少钱。这顿火锅我请了。”
青衣少女回头望去,只看见一白衣男子不知与他伙伴说了什么,笑得都微微躬身,夕阳如血,水光潋滟,男子显得肆意而张扬,“轻松的家伙。”少女撇嘴道。
这是章倩兮第一次见到苏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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