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耍赖
声音是左右同时传来的，庆晏一时间不知道该看去哪一方，只是没等着他看去两边的人，脖子上凉飕飕的感觉早已经消失了。
屏风下绽开的牡丹地毯赤色如血，脚步声细腻却坚定。
他余光看到左下角的放下，一双黑靴现了一半，黑袍蟒纹罩的那人气宇轩昂，他眼神继续往上，才见着高挺鼻梁，正是惊叹穆廷知的容貌居然，就豁然见着那缺失了一耳的空荡之处。
庆晏惊得连忙低头。
“此前你见本王，也不曾表现得如此惧怕，怎么？今日蒙面出入这里，反倒娇羞起来了？”
庆晏听着穆廷知的声音，还未曾开口反驳，就被穆廷知一剑挑去了黑色面巾。
素净的脸庞在昏黄的烛光后，更显得苍白。
穆廷知将剑往身后的武器架上扔去，端端入了剑鞘中。
又看着他背手往那屏风后去了。
庆晏这才抬头，看去那屏风后，烛光里，又是 两个影子投射出来，一时间难以分辨。
“在太子府待的久了些，不能适应这里，本王也能理解，可是既然已经许你一处偏院，又来私闯这里是做什么？难道你真的以为本王会 愿意和本王的侄儿抢一个婢女享用吗？”
“王爷多虑了，青凌前两日感染风寒，险些丢了小命，如今能再见王爷已是万幸，不过，青凌心中尚有心愿未了，听闻两日后便是太后寿宴，王爷定会赴宴，所以青凌希望王爷捎带上奴婢一程，也好让奴婢与太子爷话别。”
“哼！”
庆晏说着太子话别的话，已经是违心。
却不想穆廷知的冷笑和嘲弄更是让人心寒。
“你本就是阿晓的人，如今在王府待了些时日，为的还是要去同他话别，此事传出去，岂不是惹得众人笑话，本王连一个奴才都留不住，往后还如何留得住人心？”
庆晏咬牙，他倒是连个人都算不得了吗？
又要开口说服，却见着穆廷知又轻笑了一声。
“也罢！若是你能分清眼前兄弟二人，我便允你。”
庆晏心头微怔，穆廷知是向来就 如此好说话吗？
他抬眼看去眼前，刚才分站在他两侧的人，此时已经站在了一起。
才见着一黑一白的衣袍，黑衣为玉尺固发，浑身是冷漠气息，白衣则是绿色飘带绾发，颇有温润之相。
“且猜猜，谁为兄长？”
穆廷知又从那屏风后提醒道。
庆晏倒是有些为难了，“王爷，可会耍赖？”
“怎么耍赖？”
“就是明明他是兄长，奴才猜对了，你却让他们配合告诉我，他不是兄长。”
这城中的人，有几个是傻的？
就算是傻的，也指不定是装的呢！
“若你不曾提，兴许就不会，不过主意的确不错。”
“那王爷的意思是？”
“快做决定吧！夜深了，本王要休息了。”
庆晏一口银牙细咬，却是无可奈何。
“我猜他。”指着黑衣的男人，庆晏气恼的说着。
“错了，送她回去吧！！”
穆廷知都没有判断，直接就在屏风后扬扬手，然后就走开了。
那烛光也是忽而灭掉，屏风上的人影也一并消失。
庆晏没来得及多说，人已经被那黑白两人架着拖了出来。
再回到偏院里，那天色黑的如同染了墨。
庆晏想着黑白二人，生的一般无二，实在难以辨别兄弟身份。
这第一次的突击就此败落了，庆晏心头也是郁结不已。
慢步到了床榻，只觉得坐立难眠，辗转半夜，这才稍稍入睡了一会儿。
*
凌云阁中，墨北一身黑衣，旋身入了屏风后，才看着屏风后只一人，穆廷知微微点头。
“你昨日不是查探了情况吗？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变故来？”
“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穆廷知摆摆手，“不过是阿晓的一个眼线而已，活着也不见得坏事，记得让人多盯着便是了，还有，去参加寿宴的事情，不可谣传。”
墨北抱拳应声，“属下明白。”
“去吧！”
穆廷知起身负手走到窗边，看着那白衣的青东站在门口，他又才开口问道：“说实话，你们总是被本王拿来 做挡箭牌，猜双生兄弟的大小，想必是府里的 特色了，可是如今来看，本王有时候也 难以辨别了。”
青东抱拳躬身，“王爷忘记了，上一次我同墨北已经商定了，分辨时我们会有不一样的手势，表明我们的身份，但是如果不能揭秘我们的手势，那么就很难猜出来的 。”
穆廷知 听着倒是点头默认。
青东也不再多言，又继续回身站好。
穆廷知却是有些慨然的看着窗外，“阿晓啊，贤侄啊，如今如何做才是最好呢？”
月色早就被掩盖而去，慢慢可见晨色渐起。
“哐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坠地。
偏房中庆晏这才昏昏沉沉的睁开眼，但是看着那顶上房梁，他都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揉着太阳穴，而后踉跄着从内屋出来，见着那门开着一道小缝，心里凉了半截。
他这可不是简单的头晕啊！
吱呀一声，他拉开了门，才看着外边的天还有些暗，他便一头栽倒到了门外的地上。
泥土擦着他的发丝，他整个脸都埋去了土里，半截身子还在门槛上耷拉着，那模样看来十分诡异。
庆晏只觉当下只怕又是要到那鬼门关行一趟了，接着便再没了直觉。
*
乌黑压着城墙的云，不断在天际翻涌，滚动中可见隐约的闪电劈开一道裂缝。
太子府中，穆晓只着了一件白色里衣坐在榻上，额角是细密的汗渍。
一旁的侍女握着白净湿巾正为他擦着汗。
“下去吧！”
穆晓唇角干裂，脸色有些苍白，有气无力的摇摇手。
侍女便端着水盆出去了。
风声漾漾惹的空旷四周，窗帷卷动。
“庆晏，若非你知晓了那些过去，本宫是打算瞒你一世的，只可惜……咳咳咳……”
穆晓猛烈的咳嗽了两声，而后又躺了下去。
看着那床纱飘动，隐约可见身侧立着一个人影。
穆晓眼眸看去脚下那方，只觉得庆晏就站在那里，时刻担心着。
每次大雨倾盆之际，他都风寒入侵，一夜难眠，只有庆晏整夜不合眼的 守着，如今，连他也没了。
穆晓念起远在祁瑞王府的青凌，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分明是清晨时间，天色却是愈发深沉，雨水在屋檐落下，台阶上坑洼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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