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河阳之乱
我们前面曾经提到过,秦宗权在中原地区乱打一气,把现有的政治、军事格局全部推翻,各路军阀迎来了重新洗牌的机会。
借着这次机会,李罕之占据了河阳,成为节度使,他的拜把子兄弟张全义则占据了洛阳,两人首尾相望,固若金汤。
李罕之和张全义关系非常好,好到什么程度呢,两个人曾经“刻臂为盟,永同休戚”,是生死患难之交。这个关系应该是很铁的了,但是乱世之中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在相对稳定下来之后,两人的关系开始急剧降温。
为什么会降温呢,这还要从两个人的性格来说起。
李罕之善战,但不擅长治理,他非常暴虐,对待百姓和对待敌人一样狠辣,所以说这个人如果没有与之互补的人来辅佐,是不可能长久的。
而张全义的长处就在于治民理政,他是一个难得的建设者。
如此说来,两个人如果能好好配合,应该可以打拼出一片天地来。
但是凡事没绝对,互补,互补,关键在一个“互”字,双方要相互给对方做贡献才行,如果一方一直付出,而另一方却一味索取,那这个关系也就快要到头儿了。
张全义的能力
张全义刚到洛阳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映入眼帘的是断壁残垣一片片,荒草萋萋一丛丛,整个洛阳城“白骨蔽地,荆棘弥望,居民不满百户”。
这哪里还是大唐帝国的东都洛阳,简直是个荒郊野外的小村庄嘛!
张全义痛心疾首,农民出身的他认为自己应该做一些事情,于是他在部将中选了十八个人出来,每个人发给给一面旗帜,一张榜单,让他们到洛阳周围十八个县去,挂起旗帜,张贴榜单,召集流民回家种地。
老百姓本来就安土重迁,之所以逃亡是因为乱兵太多,怕丢掉性命。如今既然**又有人来主持大局了,四面八方的百姓都争相来投奔。
有了人就好办事。张全义实行宽以养民的政策,规定但凡来洛阳地区种地的农民,不征收赋税,而且还会借给耕牛、种子。非但如此,张全义执政期间洛阳的政令十分宽简,百性只要不是犯了杀头的大罪,一般都会从宽处罚,这让受够了严刑峻法的百性们交口称赞。
张全义在恢复生产方面真的是呕心沥血,据史书记载,“张公不喜声伎,见之未尝笑,独见良麦佳茧则笑耳”。
也就是说张全义这个人不喜欢花天酒地,见到歌舞艺伎的场面不会笑,唯独见到麦浪滚滚的场景才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是个农民的儿子,也是个很务实的治理者。
生产恢复了以后,张全义开始练兵。毕竟在乱世中没有强大的武力做支撑是无法立足的,但为了不影响耕种,张全义规定在农闲的时候挑选强壮的农民进行训练,教以战阵行军之法,说简单点就是民兵。
民兵肯定没有正规军能打,但张全义感觉足够了,他自问没有对外扩张的野心,能够有一支武装保境安民就可以了,何必这么劳民伤财打打杀杀呢。
张全义没有野心,李罕之却有,而且还很大。
在张全义恢复生产的同时,李罕之正频频对外用兵,他攻打的主要地区是河中,那里之前是王重荣的地盘,但因为王重荣比较严苛,把部将欺负得太狠了,手下将领常行儒忍无可忍,带兵造反砍掉了他的脑袋,推举他的哥哥王重盈为新的节度使。
所以说现在的河中节度使是王重盈。
李罕之攻下了河中的绛州,随后向晋州进军,王重盈眼看抵挡不住,开始向朱温求救,并与张全义取得联系,想要策反他。
现在的张全义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因为李罕之只管打仗,却不管后勤,他的辖区河阳民生凋敝,军需匮乏。
但军队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呀,所以李罕之就派人到洛阳张全义这里来收粮食,有的时候人都不来,直接让张全义派人把粮食给送过去。
这样的事情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任谁也受不了啊。
李罕之的想法是这样的,我跟你张全义是过命的交情,这点儿粮食算得了什么,兄弟情谊大于天呀。
可张全义不这样想,我辛辛苦苦种点粮食出来容易吗,你缺粮食的时候我送些给你应急这没话说,但你这是个无底洞啊,按照你李罕之的逻辑,只要你在打仗,我就要送粮食,这送来送去哪天是个头儿啊,地主家也没余粮是不是。
更要命的还在后面。
张全义顾及与李罕之的关系,所以隐忍不发,可手下的军将们沉不住气了,他们跟李罕之可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自己种出来的粮食给别人送去?
所以说就出问题了。
这一次李罕之又派人来洛阳催粮,张全义这里确实没有余粮了,但李罕之在打仗,不能不管啊,所以东拼西凑筹集了一些粮食,派手下们去给李罕之送去应急。
按说兄弟做到这个地步也是仁至义尽了,可李罕之不知足,他看到这次送到的粮食比以前少很多,大怒,呵斥张全义派去送粮的军官。
军官心想我千辛万苦把粮食送来了,你还不知足,我找谁说理去,出言顶撞了几句。
这可把李罕之惹火了,心想你个小喽罗还敢顶嘴,左右,给我打他!
手下人拿了鞭子,劈头盖脸把这个军官暴打一顿。
军官哭诉:“张令公(张全义)会为我做主的!”
李罕之大笑:“田舍翁能奈我何!”
意思是说张全义只是个种田的,他能拿我怎么样。
李罕之太过分了!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更何况人家张全义还有军队!(虽然是民兵)
张全义终于怒了。恰恰在这时候,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的信送到了,邀约张全义一同进攻李罕之。
打李罕之是吧?准了!张全义大笔一挥,给王重荣写了封回信,约定一同进兵。
张全义是个有脑子的人,他不会蛮干。你李罕之不是说军粮没送够吗,我勒紧裤腰带再给你筹一批送去!你不是说我张全义是田舍翁吗,我就做一次不一样的田舍翁给你看!
张全义的军粮又一次送出了,跟随军粮一同进发的还有他的民兵部队。这支军队以送粮为掩护,长驱直入,一举攻下了李罕之的老巢,河阳。
李罕之还在率领主力部队攻打晋州呢,听说河阳有失,立马回兵,同时向李克用求救。
李罕之对李克用说:“兄弟我打你的老朋友王重荣是不对,但哥哥你现在如果能帮我取回河阳,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李克用说:“凭什么,我们两个很熟吗?”
李罕之说:“河阳、洛阳紧邻朱温的地盘,哥哥你难道就没什么想法吗?”
李克用说:“朱温是吧?兄弟你怎么不早说,我来啦!”
李克用派出手下第一猛将李存孝将兵三万来帮助李罕之,双方合兵一处,兵围河阳。
张全义撑不住了,他现在是出城野战打不过,想好好守城吧,又缺粮食,现在城里的人都已经以木屑为食了,如果再被围困下去,估计人吃人的戏码又要上演。
没办法了,求援吧。张全义向汴州的朱温求救。
按照李克用攻击的就是朱温要保护的这一惯例,朱温是要出兵的,事实上他也不能不出兵,因为如果河阳、洛阳被李克用占了,他的汴州也保不住。
但是朱温现在主力都被庞师古、霍存带去攻打时溥了,抽不出兵来怎么办?没办法了,只有把预备兵派出去了。
朱温让葛从周、丁会两个人带兵一万,去救张全义。
一万援军真心有点少,这些人上了战场防守都有困难,更别说打人了。但是接下来葛从周、丁会两个人会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个道理:兵多兵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带兵的人是谁。
两个人带兵走到河阴,遇到黄河拦路,需要做一道选择题。
选项一,就地扎营,隔岸观火,把守住黄河渡口,以逸待劳等待敌军的到来,凭借黄河天险御敌。这样做的话就要牺牲掉张全义,但是好在比较稳妥,不会置自身于险地。
选项二,火速进军,飞跃黄河,以奇兵击敌,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这就要豪赌一把,赌赢了可以把对方打趴下,甚至可以一战定乾坤,赌输了就要输光本钱,连防守的兵力都没有了。
丁会对葛从周说:“李罕之认为我们兵少,而且是远道而来,肯定不敢渡黄河。我们应该利用他的这一心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奇兵制胜!”
葛从周说:“吾正有此意!”
两将一拍即合,飞速渡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击李罕之,双方战于沇水。
此时李存孝的军兵已经被抽调了大半去攻打昭义了,在此助战的晋阳兵只剩下一小部分。
葛从周、丁会突然出现,李罕之大惊,以为神兵天降,仓促迎战,被对方击溃。李存孝见事不可为,救出李罕之后直接跑路。
河阳围解。
朱温任命丁会为河阳节度使,就地驻守,让张全义回洛阳继续做他的河南尹。
张全义对朱温的救命之恩铭记于心,他继续用心经营河南,粮食连年丰收,为朱温后来的争霸战争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军需物资。
张全义真乃是五代时期种粮第一人也。
现在朱温掌控住了河阳、洛阳,辖区的西部算是稳定下来了,但是他现在高兴不起来,因为李克用已经打破了昭义,逼杀了昭义节度使孟方立,占领了邢、洺、磁三州,对朱温的辖区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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