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癸亥新人

　　
“嘭”。
北冥明重重地落在了韩风的面前。他抬头看了韩风一眼，小心翼翼抽出落地时压在身下的右手，冲韩风比划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仿佛觉得只翻个白眼不够真实，北冥明身体抽搐了两下，硬生生憋出一小口鲜血。
一道青光如雷霆而至。韩风只看到小楼处青光闪起，下一刹就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着青蓝色长袍的老者站在了北冥明面前。
直到老者站定，长长的青色尾焰才开始慢慢消失。
老者手一翻，北冥明那卷烧得只剩下一片竹片的竹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老者毫无风度地撩起长袍前摆蹲下身，像孩童捅蚂蚁窝一般，拿手上竹片捅了捅北冥明的脸。一边捅一边说道：“解释解释，啊？什么情况，啊？别特么的装死，啊？”
北冥明的脸被捅得变了形，因脸部变形而嘟起的嘴中流出了一点他好不容易逼出来的血。
以及大量的口水。
老者嫌弃地把沾了口水竹片在北冥明的衣服上擦干净，然后站起身，踹了他一脚：“起来，别在这碍眼，滚回去调养着吧。”
说完，老者转过身，看到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韩风。
于是他整个人突然站得笔直。一阵清风从头顶向下卷过，把他踹北冥明时弄乱的头发和衣服整理得整整齐齐。
瞬间，一个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老头出现在了韩风面前。
韩风心说果然这个书院就没几个正常人。但心里想什么归心里想，这个老头一看就是北冥明的长辈，自己还是要尊重一下的。
“前辈好。”韩风身体微躬，抱拳行礼道：“晚辈钟尽尘，见过前辈。”
是的，韩风从到达镜花星的那一刻起，就拿钟尽尘的身份来做了掩饰。这是他们在摇光星时就做好的计划。
总归钟尽尘已经化为了时钟魂晶成全了周尽尘，周尽尘也已经完成交易被抹除了时间线。那么现在，钟家应该也没什么人能记住有“钟尽尘”这个人的存在了。
老头微微颔首，面带微笑地说道：“吾乃四隅书院当代院长云山旭。小友之事已从我那不孝徒儿口中得知。小友只管住在我书院之中，寻亲之事随时皆可前往。”
好一个爱护晚辈的好前辈形象啊……如果不是他说话的时候抬脚踩住了想要偷偷爬走的北冥明的话。
韩风计划以钟尽尘的身份前往钟家。
那里是韩风了解到的时尽之族在镜花星出现的地方，韩风对那里很有兴趣。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钟家以炼丹术闻名昆仑神国。韩风觉得，他能在钟家找到他需要的丹药。
虽然在突破虚级时，韩风神奇地完成了仙级才能完成的断肢重生，修复了双手与右眼。但基因层次的修复，还是需要丹药才能完成。
“但是！”云山旭的声音拉回了韩风的思绪。“冥明说为了救你而传了你四隅书院的功法，你可知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不等云山旭说完，韩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储物手镯中飞出一个小茶杯、一小撮张成明留下的毛尖，还有一瓶矿泉水。
毛尖入杯，矿泉水倒入，韩风挥手从影子中拽出萧飞羽，从不情不愿的萧飞羽手中接过羽剑，转瞬将杯中矿泉水煮到了沸腾。
“云院长请收我为徒！”韩风双手捧茶于头顶，大声说道。
北冥明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桥段当然是北冥明的指示了。韩风体内运转着云霄风纹岭功法的同时，还运转着四隅书院一部叫做《君寒》的功法。按照北冥明所说，镜花星的门派只见还是很重的，所以韩风最好还是能拜入四隅书院门下，否则万一书院因为功法的问题想要为难于韩风，韩风也不占理。
云山旭皱了皱眉，向旁边挪了一步，避开了韩风的跪拜。
刚刚还在装死的北冥明“噌”地爬了起来，麻溜地上前接过韩风手中的茶杯，也不管茶水还在翻滚，“呲溜”一下喝了个干净。
韩风愣住了，端着北冥明放回他手中的茶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剧本里没写这个啊！你这临时加戏是什么情况！
北冥明哈哈笑着上前扶起韩风，说道：“徒儿快快请起。为师就收了你这个徒弟！”
云山旭在一旁冷哼一声：“却不想也是个磕头虫。”
韩风可怜巴巴地看向云山旭说道：“云院长，这是北冥明告诉我的礼数。”
云山旭不为所动：“那他若是给你把刀让你自杀难道你也去？”
韩风：“那你给我把刀。”
云山旭：“我给你刀干嘛？”
韩风：“你不让我自杀么？”
云山旭：“我没让你自杀啊。”
韩风：“那北冥明也没让我自杀啊。”
云山旭气笑了：“好好好，不愧是北冥明收下的徒弟，一个德行。”
韩风懵逼：“我是拜您为师的啊。”
云山旭看了一眼韩风手中的空杯子，说道：“我书院弟子拜师虽不必跪拜，但拜师茶已被北冥明喝下，你的功法又是北冥明所传，你自当是他的徒弟。”
“北冥明我跟你拼了！”韩风手持双剑，砍向北冥明。
北冥明一副高人气度，原地站定，却有两道青光从他天灵升起，华为一双青色大手，将韩风攥在了其中。
“徒儿不得无礼。”北冥明放下韩风，双手背后呵呵轻笑着。
韩风怎么看怎么一副小人得志。
果然，北冥明下一瞬就撩开衣服给韩风看他恢复如初的肚子了。
云山旭手中竹片“嗡”的一声化作了一根戒尺，“啪啪”两下把韩风与北冥明拍得爆头蹲在了地上。
“冥明，看你如此有活力，也不用修养了。待送你尽尘徒儿入学后，自己去律所领个职位吧。”云山旭收起戒尺，背手转身离去。
“等等啊师傅！”北冥明赶紧叫住云山旭。“我在地球几十年苦功，不说给我评个优秀毕业生也就罢了，起码也得算我毕业了吧？我可不想毕业了还留在书院啊！”
云山旭微微转过头，说道：“苦功？何功之有？”
北冥明上前两步，腆着脸拉住了云山旭的衣袖说道：“师傅你想啊，那这几十年，那么多地球的情报不都是我传回来的么？”
云山旭回过头问道：“你受军部命去做谍子，关我书院何事？”
“总归情报也共享给书院了嘛！”
“哦。”云山旭点点头，然后用没有被北冥明抓着的左手捋了捋胡子，问道：“那现在地球呢？”
“呃。”北冥明愣住。
云山旭抽回衣袖，漫步而去，说道：“地球都没了，你那些劳什子情报又有何用？”
走了两步，云山旭又回头看向韩风说道：“孙儿，记住了，老夫复姓云山，莫要再叫老夫云院长了。”话落，人影远去。虽是漫步，却眨眼几百米。
待完全看不到云山旭的身影后，北冥明才嘀咕道：“特么的！老子这算留级了几十年了吧！”
说完，他抬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天空，待看到没有动静之后，才笑嘻嘻地对韩风说道：“几十年了，这禁制一点进步都没有，小爷我说‘特么的’就一点事都没有。”
“那说什么有事？”韩风好奇道。
“嗨，不能说脏话呗，小爷我原先最喜欢说他妈的，后来被劈怕了，才改口了。”北冥明得意道，却看到韩风摇头惋惜地看着他。
“轰！”一道天雷准确劈在了北冥明头顶。
北冥明满脸焦黑站跳起来，愤怒地对着韩风“呜呜呜”了起来。
韩风惊奇地看到，北冥明在被天雷劈中后，脸上的嘴巴一点点地消失了。
就像一个面人的嘴巴，被调皮的小孩子揉去了一般。
北冥明就这样一会儿指着韩风，一会儿指着天，呜呜呜了十分钟，脸上终于裂开了一条缝，然后慢慢变回了他原先的嘴巴。
看着北冥明鼻子下空荡荡一片慢慢长出嘴巴，那个场景真的是，诡异又恶心。
“你们书院的法术……有点恶心。”韩风说道。
北冥明活动了活动嘴巴，一把拦过韩风的肩膀，说道：“什么‘你们书院’，现在是‘我们书院’了。”
韩风叹了口气。上了贼船了，还能怎么办呢？
突然，韩风想起了刚才那个女孩，于是对北冥明说道：“我说，能不能把我分到那什么……对，乙辰班。”说到这，韩风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怀疑钟尽辰的妹妹在那个班里。”
北冥明诧异地看着韩风，问道：“你特么的惦记人家钟尽辰的妹妹干什么？”
韩风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北冥明，说道：“我现在的身份可是‘被亚当研究院拐到地球做实验的钟家遗子钟尽辰’，你说我惦记她干什么。”
北冥明更诧异了：“你又不是真的‘被亚当研究院拐到地球做实验的钟家遗子钟尽辰’。现在压根就没人能记住有钟尽辰这号人了。你说你出现在人家小姑娘面前有什么意义？”
韩风叹了口气，说道：“钟尽辰是个好人。”
北冥明嫌弃地看着韩风说道：“你特么的真恶心，知道人家是好人还惦记人家妹妹。”
韩风也嫌弃地推开了北冥明，说道：“我是觉得，这小姑娘傻傻的。我既然用了钟尽辰的身份，总要帮他照顾一下妹妹吧？”
北冥明掰着指头算了算，咦道：“算起来，他如果比钟尽辰小三岁的话，今年都该三十七了。还妹妹，当你阿姨都绰绰有余！”
韩风满脸黑线道：“路上你为了解释你不老，可是告诉我，修士一次闭关就是好些年，这些年中他们的心理年龄是不变的。你看你一百多岁了，除了闭关外，实际生活的年份也就二十多年。那这个姑娘丹级高阶，就算考虑到修行前期每次闭关时间短一些，那她的真实年龄怕是也就十四五岁吧？”
北冥明更嫌弃了：“跟未成年少女那什么是犯法的！”
“我尼玛……”
“轰！”
于是韩风的嘴也消失了十分钟。
趁韩风不能说话，北冥明幸灾乐祸了一阵子。等笑完了，北冥明说道：“钟尽辰的妹妹在乙辰班么？那怕是你去不了啊。”
韩风疑惑，但不能说话。于是他指了指自己，然后放出自己虚级的气息；又指了指书院深处传来读书声的方向，又把自己的气息压制到了丹级。
北冥明恍然，说道：“你想说她丹级都能在乙辰班，为什么你虚级去不了？”
韩风点头。
北冥明则是摇头道：“书院天干代表年级，地支代表班级。从最低级的癸亥班开始，升班与升级靠的不是实力的提升，是靠知识。”
看韩风还是疑惑，北冥明干脆掏出了一卷宣纸和一支毛笔递到韩风面前，说道：“没那么复杂，就是……就是特么的考试！”
宣纸摊开，满满的题目出现在韩风面前。
北冥明摊摊手，说道：“这是我刚从师傅那要来的入学考卷。文字、数数、理学、史学、道政、天地……用地球的说法就是，语文、数学、物理、历史、政治、天地法则的领悟。也不是完全一一对应啦，总之差不多。包括六大科三十六小科，一张卷子一千零八十分。”
韩风不能说话，但眼角抽搐了几下。
北冥明呵呵笑着把手中毛笔递到了韩风手中：“来，试试，别看了，标准的，都是用毛笔答题！字不好看还特么的得扣分！”
韩风心一横。不就是考试么！应试教育无敌！
韩风别扭地提起毛笔，刷刷刷地就写了起来。
“轰！”
又是一道天雷劈下，韩风冒着黑烟趴在了卷子上。
北冥明吱吱直乐，笑了半天才缓过气说道：“哈哈哈哈，你特么的是用格天系统进行计算了吧？哈哈哈哈告诉你，这禁制可以直接感应到你心中不好的想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敢作弊，就会有雷劈你。而被这种雷劈到，不管你之前在哪个班，被劈了就一律回到癸亥班；如果是在癸亥班被劈了，你就等着被退学吧！”
韩风发现，北冥明说道这的时候，眼神不自然的飘忽起来。韩风心中恍然：这孩子怕是以前没少作弊被劈吧？升上去降下来升上去降下来，这几十年的留级那也不是偶然的！
“行了行了。”北冥明收回卷子，说道：“你被劈了就别挣扎了，乖乖去癸亥班就行了。也不是瞧不起你，实在是就地球的教育水平，你一个本科肄业，也就是癸亥班的水平了。”
这时韩风的嘴巴终于回来了。他不服道：“凭什么我用格天系统就不行？万一有改造人的学生呢？人家计算就是靠的外力。”
北冥明仿佛想到了什么，看了焊缝一眼，罕见地没有接话。
韩风想了想，问道：“不会是你们……不，咱们……不会是咱们书院不收改造人学生吧？”
北冥明摇摇头，说道：“学院有教无类，什么人都能来学习……好吧告诉你吧，其实道理很简单。我刚才说过，书院上方的禁制探测的是你不好的想法，也就是说如果你完全接受自己被改造的部分，不认为用它属于作弊，那自然就不会被劈。”
韩风撇撇嘴：“这不是不要脸么？那我脸皮厚到觉得作弊没错，不就也没事了？”
北冥明摇摇头，又没有说话。
韩风眼睛一转，喊道：“师傅！”
北冥明吓了一跳，说道：“你正常点啊！”
韩风耸肩道：“你非不要脸坑我做徒弟，现在你还不敢认了。我就是想说，我这不都有师傅了，其实没必要再跟班学习了吧？”
北冥明啧啧两声，说道：“不愧是大学肄业啊，这都分不清！小爷我是你师傅，相当于是你导师；你跟班上课，那是你正常上课，这能一样么？”
韩风绝望：“癸级啊，最低的年纪……我不要跟一群小朋友们一起上课！”
北冥明嘿嘿怪笑了两声，说道：“小朋友？小朋友来书院上课，一般都是戌级上起的。”
“哦？为什么？”韩风不解。
北冥明笑眯眯站定不再走动，说道：“这个，就得你自己去发现了。”
一边说着，北冥明一边伸手从韩风的影子中拽出了萧飞羽，把一脸懵逼的萧飞羽塞进了自己的影子中。
拍了拍手，北冥明伸手指了指面前。
韩风这才发现，两人一路聊一路走，穿庭过院，此时已是不知走到了书院的什么位置。
顺着北冥明手指的方向，韩风看到了一间……茅草屋。
北冥明突然抓住韩风的腰带把他提了起来。北冥明一使劲，把韩风就飞了出去，撞破墙壁摔进了茅草屋。
韩风飞在半空就听到屋外的萧飞羽扯着嗓子喊道：“姑娘小伙们！来新人啦！接客啦！”
“轰”！天雷落下。
韩风一个狗啃泥落地，却是在想为什么北冥明宁愿挨一下天雷也要大声喊出来。
“啪！”
昏暗的茅草屋中，韩风刚要抬起的头被一只带着湿滑泥水的脚踩进了泥泞的地面。
“哟？新人啊？衣服挺不错的嘛。”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韩风笑了，不顾地上的肮脏的泥水涌入了口中。
“小爷我刚被某个混蛋弄得一肚子气啊，这可就有出气筒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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