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世尽（卷二终）

　　
天亮了。
所有的实体物质仿佛都失去了阻挡光线的能力。它们还在那里，它们也没有变得透明，但视线却可以透过它们，看到它们后面的东西。
这是一种从高纬度俯视低纬度的感觉。
如果在一张纸面上画一个圈，圈里画一个小人，那对于这个被画在纸面上的小人来说，他被困在了圈里。
但对于画圈的人来说，他却可以轻易将画笔从圈内移动到圈外。
现实世界仿佛就成了这么一张纸，而以钟九为核心的一块区域，变成了纸面上的一个向着本不存在的维度凸起的高点。
星辰的能量同样沿着这个不存在的维度，从宇宙空间中疯狂涌入韩风的身体。
格天系统的报警逐渐平息了下来。灿灿星辉自韩风的右眼灌注而入，在韩风的体内翻涌一阵后，宛如落入篝火堆的雪花，什么都没有留下。
但韩风碎成片的经脉逐渐消融了。
血肉、骨骼、经脉、器官……分子间化学键被能量暴力解开，电性引力被强行扯断。韩风如今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团分子与原子。
一团包裹着格天系统的，人型的分子与原子。
“特么的，韩风小子这……”北冥明看着韩风逐渐虚幻，仿佛要融入空气的身体，喃喃道。
“还没分解成基本元素，还有救。”尼采淡定地说道。
“有救个头哦！”北冥明一拳锤在了尼采的狗头上，尼采条件反射就是一声“汪呜”。
“韩风小子……这特么是能量充足，马上就要破丹返虚了！”北冥明惊叹。“这小子修炼有多久？一个月？这又是虚空能量灌注，又是格天系统帮他梳理能量，就这就硬生生要堆出一个虚级出来？”
北冥明不解，也很不忿，毕竟他可是老老实实修炼上来的，当年为了突破到虚级，可是打磨体内能量十年之久！
不忿归不忿，北冥明却突然想到，韩风是没有正统修炼功法的！他压根没有凝聚能量核心的过程，而是能量核心先在体内，然后参考萧離的功法，歪七扭八改出来了一套能量运行方法。但这套能量运行方法只是针对丹级的韩风使用的。如今他要突破虚级，如果没有虚级的功法，韩风整个人将无法收束“虚”成粒子的身体，最后整个人完全消散掉。
“这小子当时事急从权好像拜了云霄风纹岭的顾清溪为师？那他的那个储物手镯里应该有云霄风纹岭的功法吧？”北冥明想着，就向韩风的手腕望去。
“特么的！这什么玩意儿？”北冥明一看之下就骂出了声。韩风的双手本就是格天系统的一部分，此时因为韩风的身体粒子化，手镯已经从他的身体上脱离，被逐渐溶成一团暗金色液球的格天系统包裹了起来。
“这特么！韩风小子！韩风小子能听见么？你赶紧告诉我你记得云霄风纹岭的修炼功法！特么的这……”北冥明试图传音给韩风，一时却蛋疼地发现他搞不清楚这个状态的韩风，灵魂在什么地方。
讲道理，一般的人到达虚级，灵魂会融合进丹级时修炼出的能量核心中，随后整个身体虚若无物，这才被称为“虚级”。
韩风这可好，直接就是身体在物理层面上“虚”成了粒子，然后他的能量核心，也就是格天系统，整个都在体外飘着。
北冥明的精神力在韩风虚幻的身体内游走一圈，没有发现韩风的灵魂；但北冥明的精神力又无法突入格天系统之中。
所以北冥明真的很蛋疼。他求助地看向了尼采，却看见尼采一脸呆滞，宛如一条真正的哈士奇。
甚至还张着嘴流出了一地哈喇子。
北冥明以手掩面，然后突然下定决心一般，眼神坚定，向韩风走去。
“你小子不是特么的物理虚化了么！”北冥明咬着牙，右手食指在仅存一片竹片的竹简上抹过，带着一丝血迹，开始在竹片两面写写画画。
“那小爷我就帮你物理晋级了！”
北冥明高举竹简，带着一溜青光，狠狠刺入了韩风的眉心。
没有血液**迸溅的画面，北冥明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有一点实体的阻碍。竹简就这么轻而易举刺入了韩风的眉心。
竹简模糊与透明的韩风身体中，清晰出现了一个青色的光点。
竹简几乎整个没入了韩风的眉心，只留了短短几厘米在韩风体外。
北冥明握着这露出来的几厘米竹简，想作画一般在韩风的身上游走起来。
“特么的！特么的！经脉呢？穴位呢？器官呢？别人说‘虚若无物’只是个形容，你倒好，还真的啥都没有了！”北冥明一发狠，也不管那么多了，就按照自己记忆中经脉穴位应该存在的位置，开始拖动着韩风体内青色光点的游走。
“小爷我可是把我自己修炼的功法给你了，等到了昆仑神国，书院怎么发落你就不是我的事了！”说话间，北冥明已经在韩风体内勾勒出了一副能量运行的图谱。北冥明稍微向韩风体内输入了一点自己的能量，顿时整个图谱开始散发出耀眼的青光，整个化为了一片流动的水系。
韩风的灵魂的确在格天系统中。
他拼命阴死了卫斯理之后，整个人的意识都已经开始朝着黑暗中坠去。但就在这时，他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但一股股的星辰能量开始冲击他的身体。
这股能量一边将他体内的经脉穴位器官绞得什么都没有剩下，一边又刺激韩风的精神保持了清醒。
韩风很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个状态，按照自己这些天对修炼的了解，怕是达到“虚若无物”的境界了吧？
那可不是“虚若无物”么！什么都没了还不是“无物”是什么！
那下一步该干什么来着？灵魂融入能量核心？
念头一动，韩风的灵魂已经从大脑中转移到了格天系统之中。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虚化成飞散的粒子，于是急慌慌地将手镯拉入了格天系统变成的暗金色小球中。以精神力开启手镯，直接读取了云霄风纹岭破丹返虚的功法，韩风在格天系统中，画出了自己经脉、穴位、器官的蓝图。
只待按照功法将蓝图完成，灵魂回归带着格天系统回归身体的时候，韩风就能以格天系统的高分子材料，按照蓝图重塑自己的身体。
蓝图完成了，灵魂回归了，韩风蒙了。
这体内已经存在的这片能量网络是什么鬼啊！
身体依然在虚化飞散，韩风来不及多想，硬着头皮进行了接下来的步骤。
格天系统化成的暗金色小球发芽了，一条条暗金色的枝条生长而出，逐渐勾勒出了人体经脉与内脏的轮廓。
云霄风纹岭的功法开始运转，那片青色的能量脉络也在运转。眨眼间，韩风虚幻的身体凝实了起来，将体内的暗金色与青色都遮掩了起来。
“噗！”睁开眼的韩风先吐了口血，因为北冥明的竹简还在韩风的丹田位置插着，没来得及拔出去。
“你……”韩风不可思议地看着北冥明。“总有刁民想害朕！”
北冥明也是目瞪口呆。他还沉浸在韩风那暗金色的经脉中震惊这，哪想到韩风这么快就恢复了。“不是，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韩风直接从自己自己小腹中拔出了竹简，体内暗金色经脉瞬间自我愈合，顺便还分出了一部分高分子材料修复了肌肉与皮肤的伤口。
其实韩风睁开眼的瞬间，格天系统就已经将它记录下来的外界发生的事情同步给了韩风的灵魂。虽然体内有了双功法的能量网络感觉不太对劲，但总之，能醒过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不是，这个事情我一定要解释清楚！”北冥明坚持道。
“真的，别解释了，你还是关注一下钟九干了什么吧！”韩风呆呆地望着前方，强行将北冥明的脑袋扳得扭了过来。
“诶诶诶脖子要断了要断了……卧槽！”
从更高维度俯视周围的景物，韩风直接透过这些阻挡看到了星空。
钟九悬浮在半空，星空宛如一块巨大的360度球形屏幕，环绕在他的身旁。
钟九的双手挥舞着，身体其他部分没有丝毫动作，却宛如在星光环绕中跳起了神奇的舞蹈。
当然北冥明看来，这是在跳大神。
然后就真的有大神被他跳了过来。
如屏幕的星空随着钟九的双手开始移动，四周的星光练成了环状的线，又铺成了银白一片的面。
一颗颗星球自远及近，撞向了第四研究院。
除了依然呆滞地流着口水的尼采，以及宛如要怀抱星空的钟九，其他三人都下意识地闪躲着。
银线变成火线，又变成了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巨大恒星。磅礴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人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但最终只是虚影。
恒星的火海临身而碎，恍惚间已经成为了背后银光的一部分。
最终，画面定格了。
所有人都很熟悉的星系出现在了屏幕上，钟九停止了舞蹈，伸出戴着银白色手套的右手，食指轻点星系中的第三颗行星。
蓝白色的，地球。
钟九仿佛在思索什么。小黑本漂浮在他的身前，哗啦啦地翻动着。
小黑本停在了某一页。钟九看了一眼，双臂尽力向两边分开，展现出了一种分开红海的气势。
地球上，成千上万的白色云线扰乱了平静的大气。漫长的几分钟后，不知凡几的蘑菇云遮盖了屏幕上原本的蓝白色。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不干涉么！”韩风怒吼。
钟九笑了笑——可能是笑吧，他背对着韩风，韩风只是看到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只是正确的时间线上，必然发生的事件罢了。”
黑色的蘑菇云在视野中逐渐放大，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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