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蹦极

　　
萧離穿梭在战场之中。
普通人状态的她很少与人发生争执，曾经的她若是遇到什么需要武力解决的事情，只需要将離歌喊出来就行了。
但这里是摇光星，这里是離歌已经沉睡的摇光星。
与離歌不同，離歌可以轻易将光与冰双属性糅杂在一起，进行复杂的属性攻击。而萧離在同一时间只能使用一种属性，另一种属性最多只能略微发挥出一点作用。
她战斗的在最开始使用的是冰属性。寒冷拥有着极其广大的攻击区域，而且只要温度够低，并不需要她来进行过多的控制。
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離歌一个冰属性的光环砸下去，百米内的丹级以下修士尽皆辟易，连丹级的行动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而她萧離一个冰属性光环砸下去……好吧，她只有丹级的力量，寒冰领域甚至无法形成一个完整的光环。就算勉强放出了一圈寒气护体，能量消耗快不说，甚至连周围那些丹级以下的普通人都影响不到。
而她正处在战车与佣兵的包围圈中，这种等级的寒气甚至挡不住稍强一点的热武器攻击。
所以她收起了寒气，将光属性的能量布满了自己的经脉。于是，萧離行动起来的速度快得让这些丹级都不到的佣兵们简直难以用肉眼捕捉。
但她无法突围，因为周围的佣兵与战车自知难以瞄准她，便将目标集中在了茉莉身上。
茉莉火红的作战服在银色的月光下跳动着，宛如盛满清水的玉牒上突然滴下了一滴鲜血。
1099佣兵团只有团长道格是丹级，这是所有佣兵与卡洛斯城居民的共同认知。
但茉莉手中宛如燃烧起来的长鞭，让佣兵们来时怀疑自己的这种认知。
长鞭只是由合金丝编织而成的，其上由电池提供可以攻击使用的高压电弧。
电弧是蓝色的，于是红色只能是茉莉宛如实体化的能量。
这是丹级修行者的能力！
一对红色的蝙蝠翅膀从茉莉的背后伸出，撑破了她红色的作战服。
丹级血族，茉莉·亚莉！
血族以鲜血为能量源泉，其丹级核心就是心脏。这种在神话中被称为吸血鬼的种族，以其快如血影的速度以及跗骨之蛆般的血能而闻名。
但茉莉的背后翅根处，透过被撑破的作战服，可以看到她白皙的肌肤上被暴力镶嵌了一个黑色的圆形金属片。
之所以说是“被暴力镶嵌”，是因为这块金属片深深嵌入茉莉的后背，甚至可能已经触及了脊椎。周围一圈皮肤呈现不正常的淡淡黑色，随着茉莉扇动双翅，点点血迹从黑色的肌肤中渗出。
“这是你背叛道格的原因？”萧離快如电光的移动到茉莉身后，手中一块冰晶一闪而逝，挡住了一发射向茉莉后背的子弹。
“如果说奴隶想要逃脱其主人的束缚算是背叛的话，那么你说得没错。”茉莉惨笑一声，因背后金属片影响而变得迟钝了许多的双翼勉强挡住了一道射线。“1099佣兵团里所有人都被道格植入了微型**。我隐藏自己丹级的实力已经三年了！但我即将进阶虚级，再也无法隐藏下去！不能完全控制的手下，实力越强越是威胁，道格一定会杀了我的！”
萧離一揽茉莉的腰，使她闪过一发射线，说道：“所以，道格想要除掉我们不只是因为贪图我们可能拥有的宝物，也是因为我们不是可以被完全控制的。”
“是的。你们是我的机会。就算没有你们的出现，在我即将压制不住即将突破时，我也会找机会除掉道格。”茉莉说道。
“但现在。”萧離看了眼周围的战车与佣兵。“你猜到了我们会分兵跟着你，于是率先出手破坏了战车的通讯系统，甚至主动表明自己叛变的想法，不惜自己陷入重围，也要将我完全拖下水，就是为了让我们没有逃脱的机会，只能被迫和你一起走上毁掉1099佣兵团的道路。”
“只是我没想到你的速度这么快。”茉莉说道。“我不明白，如果你想逃跑，你的速度足够逃离战场，再通知另外两个人一起逃走……为什么要留下来救我？”
萧離沉默了一会儿，轻笑道：“我们只是三个丹级，但你不会想到我们从怎样的对手手下逃脱过。我们需要一个在联邦体系边缘徘徊的身份，而1099佣兵团，我觉得很合适。而你，将是我选中的这个佣兵团明面上的领导者。”
“是么？”茉莉冷笑道：“但是你看起来并不熟于战斗。如果你只有这点能力的话，相信战车群的火力不久就能将你淹没。”
萧離抬手射出一道冰锥，准确射穿了一名佣兵的眉心，说道：“我的两名同伴也比你想象中要厉害一些。他们会来得及赶来的。”
茉莉学着萧離的语气说道：“月狼山的光影恐狼也比你想象中要厉害一些。你的同伴可不一定来得及赶来。”
“哦？是么？”萧離突然抬起头。六个月亮与占据夜空极大空间的镜花星散发着微光。
在这微光中，一道搅动了月光的火线带着呼啸的破空声渐渐靠近。
……
机甲的最高飞行速度可能没有同级别其他种类修士快，但只要有能源补充，续航能力绝对是一流的。
一座月狼山从南到北，全功率飞行不足半个小时。
联邦的能源块不足以支持一台哪怕最低级的机甲持续高功率作战太长时间，真正使用机甲的高手，是以自身能量配合能源块一同供给机甲。
显然道格不是这种高手，所以在缺少能源块的情况下，他被韩风三人落下了很远一段距离。
“机甲要报废啦！”北冥明喊道。韩风一心操控机甲以最快速度飞行，完全不顾及长时间超负荷运转对机甲造成的损坏。
“嘭”的一声，机甲外盔甲缝隙间又有一道黑烟冒出。
韩风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计算。他向机甲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随后跳进了驾驶舱。
“北冥明，你不是喜欢飞么？”韩风一手一个，提溜起谢灵策和北冥明。
“你特么要干什么！”北冥明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
“嘿嘿，来蹦极吧”韩风笑了笑，突然发出一声高亢的狼嚎。
“喂，说极不说吧，文明……你特么干什么啊啊啊啊！”没等北冥明吐槽完，韩风就带着北冥明与谢灵策……跳了下去！
丹级的实力，不借助外力是无法飞行的，最多只能像电影里的轻功那样提气轻身，一定程度上降低下落的速度。
但北冥明被韩风拽着跳下机甲的时候撇了一眼为数不多依旧在工作的机甲仪表盘。
机甲的飞行高度，是海拔四千二百米，距离脚下的月狼山一千三百米！
“虚级修士从摇光星的这个高度自由落体也会死吧大哥！”谢灵策努力凝聚自己路上恢复的一点能量，想要化形成一个降落伞。但每次能量离体还未成型，就被呼啸的风吹得失去了形状。
“喂喂喂！你特么是在报复我把你弹射到天上吧！爷可是计算过弹射弹道的！全程飞行高度也没超过二百米啊喂！”北冥明手舞足蹈，却不敢动作太大，生怕韩风一个没抓住就把他扔了下去。
韩风没有说话，他在默默数着时间。在不影响战斗力的情况下，他剩余能量可以支持格天系统进行普通的一秒预测时间还剩下两秒半。
这种预测其实是有很大偶然性与可更改性的，并不像完全开启的一秒预测那样可以无视任何条件预知未来，所以并不在钟九警告的“三次使用”中。
在佩斯要塞时，张成明……或者说谢钧，曾经说过，韩风当时的能量水平，满能量连续开启一秒预测也只能撑十二秒。所以对这个能力，韩风从来只是维持着每隔几秒钟开启一瞬间的模式。
但现在，经过与月狼王的战斗之后，韩风开始逐渐感受到格天系统计算能力的局限性。他对跳下机甲以后的行动有着一套基于计算的计划，容错率并不高。
所以他开启了其实也不算特别靠谱的一秒预测。这样再与计算所得的结果相辅助，韩风相信他可以完成他的计划。
瞬间，三人已经到了距离山体五百米的高空。狂猛的风拍打在脸上，宛如有人在不停扇着他们耳光。
“轰隆隆”声中，冒着黑烟与火光的机甲在韩风最后一道指令下全力开启着推进器，从三人身边掠过。
韩风突然用力将两人像流星锤一样抽在了身边掠过的机甲上，同时自己也是用力在机甲上踹了一脚。
于是机甲以更快的速度向下飞去，而韩风则是带着被摔得七荤八素，却并没有受伤的二人，在天空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停顿只是错觉，只是快速下坠中突然受到一个向上加速度而骤然减速的错觉。
但三人的速度的确慢了许多。
“你……特……么……”北冥明的声音在风中支离破碎。
还有五百米！减速还不够！
三百米。机甲却已经率先落在了地上。
剧烈的爆炸在地面发生。机甲在最后一瞬间点燃了所有剩余的能量！
仿佛被设计好一般——其实也的确是韩风在程序中设计好的——机甲爆炸的冲击波形成的蘑菇云比常理中更快地产生，朝着上方冲起一道剧烈的狂风。
韩风突然一个甩手，让三人变成了一个手拉手平趴在空中的圆环，同时大吼出声，让谢灵策与北冥明将他们不多的能量尽力在身边伸展成薄膜状。
谢灵策剩余能量不多，北冥明则是元婴被破，根本没有多少能量。两人的能量基本就是刚一伸出就被吹散。但随着三人在灼热的冲击波中再次减速，三道光彩各异的光膜终于是连成了一片。
二百米。此时的速度已经不足以致命，但却仍可能让三人重伤。
“嗷呜！”
狼嚎声呼应了韩风从机甲跳下时发出的狼嚎。地面上，几十头灰色的恐狼正在狂奔而来。
韩风又是一声狼嚎发出。
奔跑中的恐狼骤然变了阵型。几头身形较小的恐狼窜上了身旁身形较大的同伴的背部。
随着那几头身形最为壮硕的巨狼猛然发力，它们带着自己背上的同伴高高跃起。
跃起到达最高点时，巨狼们拱起后背。猛然绷紧的背部与背上同伴有力的腿部相互作用，这些背上的恐狼再次跳了起来。
在百米高空，韩风三人与二次起跳的恐狼相会了。
韩风松开了二人的手。二人虽然已是惊得不行，但不需要韩风说明也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三人分别在三头恐狼身上借力，将速度降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范围内。
二次跃起的恐狼开始从空中坠落，却被狼群中随后跃起的其他恐狼接住。
自始至终，除了开始的狼啸声，恐狼群没有发出任何吼叫。
地面上，战车与佣兵的包围圈被爆炸的机甲砸出了一个缺口。
茉莉在爆炸时下意识想要后退，但看到纹丝不动的萧離，于是也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被烧焦的地面，在萧離与茉莉身前不足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她们除了挥手挡去四散的各种碎片，竟是真的不需要丝毫动作。
身前是黑漆漆带着蛋白质燃烧后臭味的山林，身后是阵型大乱的敌人。茉莉抬起头。
烟尘中，一道人影骑在高大的恐狼之上，轻巧地从天空降落，激起了地面的泥土与空中飞散的兄弟们团聚。
“哟，两位美女，这么巧啊？啊，茉莉美女，我来英雄救美了哟。”又是两道骑着恐狼的身影出现。谢灵策咧着大嘴哈哈笑着来到了茉莉身前，跳下恐狼，大咧咧搂着了茉莉的肩膀。茉莉正处在震惊中，下意识躲了一下，却又浑身放松任凭谢灵策搂住了她。
五人站在焦土与山林的交界线上，几十头恐狼龇着森白的牙齿沉默地静立在五人身旁。
未损多少能量，三人落地，带着几十头接近或是已经达到丹级的恐狼，面对被机甲砸死了接近三分之一的战车群与佣兵。
萧離转过头看向震惊到麻木的茉莉，淡定地说道：“你看，我的同伴们的确比你想象中强一点。”
“喂！你其实想说‘我的同伴们的确比你想象中更能装一点’吧！”北冥明吐槽道。“说真的啊，我特么都被韩风小子帅到了啊！小丫头就不要强装镇定了好么。”
“那边那位不知道怎么出现的那只，有吐槽的功夫麻烦把剩下的敌人解决掉好么？”萧離头也不回地说道。
“特么的，什么叫‘那只’！爷好歹也是仙级高手好么！”北冥明不满道。
仙级！茉莉承认，这群人总能找到让他震惊的点。
“哦？仙级高手？您老的元婴呢？”萧離不经意道。
“呃……”北冥明愕然低头，看向了自己小腹上的大洞。“那个……我说我出门忘带了你信不信……”
“这些人，要杀光吧？”一直没开口的韩风说话了。“道格，应该用微型**控制了所有佣兵团的人吧？这种可能性超过了85%。”
萧離点了点头，茉莉却是猛然惊醒，手中长鞭骤然燃起血焰，迅雷不及掩耳地缠绕上了谢灵策的脖子。
萧離手上金光闪动，说道：“别做傻事，我说了我看上你了。我们会在道格把你炸成烟花之前先解决掉他的。”
“我觉得是道格的话，会在明知必死之前引爆所有**。”谢灵策还保持着搂着茉莉肩膀的动作，却是完全不顾脖子上的长鞭，突然说道。
韩风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谢灵策因为骨折而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左手。没说什么。
“所有人！杀死韩风、萧離、谢灵策，以及他们身边那个人！不然，你们死！”
远远的，一道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声音传来。
“你们去解决掉道格！”茉莉手握长鞭，脸色苍白，带着谢灵策一边慢慢后退一边说道。
谢灵策耸耸肩，一遍后退着，左手却始终没有离开口袋。
韩风挥挥手，身后几十头恐狼纷纷仰天长啸，踏起大片烟尘，冲向了不远处的战车群与佣兵。
“不要管那群人的死活了！快去解决掉道格！”茉莉大声说道，手上略微用力，血焰与高压电骤然迸发了一丝，将谢灵策的脖子烫出了一圈焦黑。
萧離忍不住想要动手，却被跳下恐狼的韩风拉住了。
“快去！”茉莉大喊道，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轰隆。”机甲落地的声音传来。道格的机甲一脚踹飞了一只恐狼，落在了战车群中。一名佣兵迅速跑了过来，大声向道格的机甲中说了些什么。
“完了！”看着那边转过头看向自己这边的道格团长的机甲，茉莉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知道，那边的佣兵肯定将她背叛的事情告诉了道格。
“喂，看你的样子其实应该是血族吧？脸色这么差，要不要来一口热血青年的滚烫热血啊？”
谢灵策将环过茉莉肩膀的右手递到了她的嘴边。
茉莉定定地看了谢灵策一会儿，赌气般地双手握起了谢灵策的右手，用力一口咬了下去。
用双手握着谢灵策的手腕，自然就没手去拿长鞭了。
“咕噜噜……老娘要去拼命了！嘶溜……算我这次赌错了，你们该滚多远滚多远吧！嗝……”茉莉一边大口吞咽着谢灵策的鲜血，一边含糊不清地咕哝着。
谢灵策脸色越来越苍白，但嘴角却越来越上扬。他说道：“不考虑拿我做人质再威胁一下我的同伴们了？”
茉莉猛地甩掉谢灵策的手腕，大声咆哮起来：“同伴？你的那些混蛋同伴有在乎你的生死么？到现在一动不动，一句话不说，我劝你还是尽早单飞吧！”
“那其实，拉我这么一个帅哥陪葬其实也不错哦。”谢灵策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腕上残留的血迹，歪着头说道。
茉莉突然上前抓住了谢灵策的衣领，把比她高出一截的谢灵策强行拉得低下头来，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谢灵策这才发现，茉莉的瞳孔也带着淡淡的红色。而现在，丝丝雾气漫上那双淡红色的眼睛，让它们看起来像是云中升起的朝阳，以及朝阳在湖面上模糊的倒影。
“首先，你是这里五个人中最丑的！”茉莉恶狠狠地说道。“然后……我不是道格！能活着的话我会尽全力去活着，杀多少人都无所谓！所以我吸了你的血补充体力，这样或许能让我压制**几秒钟。”
“但是，如果注定要死，我不会连累别人！这个世界欠我茉莉·亚莉很多，而我这一辈子都是别人欠我！所以，我才不要在死前欠了别人的！”
说完，茉莉推开了谢灵策，背上蝠翼困难地扇动着，决然冲向远处的道格。
但不论她如何的决然，眼中的雾气终究还是化作了水，进而以一种学名叫作“泪”的形态飞洒在了风中。
谢灵策抹去一滴飘洒在他脸上的冰凉水迹，轻叹一口气，伸手抓住了冲出去的茉莉。
“美女，你东西掉了。”谢灵策骨折的左手从口袋中艰难地抽了出来，手心中是控制了茉莉背后微型**的铁片。
这个“手心中”的“中”字是个很准确的介词，因为那枚金属片沾满了鲜血，镶嵌在谢灵策仍在淌血的左手心中。
道格手下的机甲在间不容发间将谢灵策的左臂捏成了骨折。谢灵策唯一做出的动作，就是把左手缩了回来，让机甲的机械手将金属片捏进了自己的血肉之中。所以，道格掰开了谢灵策的手，却没能在韩风赶到前将金属片拿回去。
“风老大，看到了么，不管多老套的搭讪开场白，在我这种帅哥的使用下都是无往不利呀！诶诶，美女轻点抱，疼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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