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落云寻时

　　
“呸！你们军部想黑吃黑，干脆打死老子算了，说什么让我们交出时尽之族！你不如说让我们把你老妈交出来来得现实点。”张成明的嘶吼声在昏暗的房间中响起，一口血痰吐在付云涛脚前一寸的地面上。
张成明其实是想一口吐在付云涛脸上，以显示自己的愤怒以及无辜的，但他实在是连把口水喷远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成明抬头向贴着墙纸的窗外看去。墙纸卷起的边缘下墨绿色的青苔，以及关不严的窗户外吹进来的咸腥的风，让他知道他被关押在海边。
甚至他知道，他就在落云台。
距离在隧道中遇到付云涛三人已经三天了，张成明体内的九百寒晶已经在昨天爆发。他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不幸运，九百寒晶爆发的时候他没能得到金刚渡厄丹延续生命，但正好有两个仙级，一个伪神级修行者在他身边。
卢卡斯·道尔的血衣伪神级分身，亲手从海洋深处捕捉了十只最少三百岁的巨大的海龟，然后将它们的龟壳龟肉龟血，连带那懵懂的海龟灵魂，一同炼化进入了血海——这团由十只寿命悠长的海龟的所有生命组成物质所融合的粘稠血水，被卢卡斯·道尔从血海中分离，整个灌进了张成明的体内。
九百寒晶对生命力的吸收作用，就这么被卢卡斯·道尔化解掉了。
但九百寒晶这种东西，给了付云涛三人很大的启发。
首先，他们知道了张成明其实并不是来领悬赏奖励的，而是被離歌胁迫，带着韩风等人到了此处。
其次，卢卡斯·道尔因此发明了一种新型的审讯方法，而这种审讯方法，很快被运用在了张成明的身上。
付云涛看了看脚前的血痰，看了看表。他转身向身后的卢卡斯·道尔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走到房间角落拨通了北冥明的电话。
北冥明的头像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中，还没等付云涛说话，北冥明已经先唉声叹气地说道：“付团长，我这边真的没办法了，只能看你那边了。”
付云涛点了点头，说道：“实在不行就交给亚当的人去剥离他们的记忆吧，毕竟事关时尽之族，就算把新兵计划最重要的产物弄成脑瘫换也再说不惜了。”
普丝萝的脑袋从旁边挤了过来，把屏幕中的北冥明挤到了一边。她一边拿滴管向烧杯中滴加着什么东西一边说道：“老付你别管了，姑奶奶就不信搞不定这两个臭小子！等我这杯万龙引调出来了，姑奶奶我就去引他几百几千条海蛇出来丢到那两个臭小子的牢房里。他们不说就放蛇咬死他们！”
付云涛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道：“你自己看着办，脑子弄坏了没关系，但记住不要损坏他们的身体，尤其是那个韩风！萧团长特意强调过，那小子可能从什么了不得的人那里改造过身体。”
普丝萝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想到了什么一般，慢慢放下手中的滴管和烧杯，为难地说道：“说到萧团长，萧離小姐到底怎么办？”
付云涛冷哼一声，说道：“萧鵻自己都回天枢战区待着了。既然派了你代替他来处理这边的事，那就也不用太顾及他的情面了。”停顿了一下，付云涛继续说道：“但如果可以，还是不要伤到萧離。她没有军籍，没被军部悬赏，也不是什么觊觎悬赏的人……既然是没什么危害的联邦公民，那我们军部就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噗嗤。”屏幕外的北冥明笑出了声，然后不见人出现，只听到慌忙的声音解释道：“付团长，付老大，我可没笑你害怕萧团长……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虽然害怕但我们不会说出来的……不是，唉我**在说什么……”一边说着，北冥明赶紧夺回手机挂断了通话。
付云涛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机，回头看到正把一根血线刺入张成明心口的卢卡斯·道尔。
血衣卢卡斯·道尔的手指上伸出一条细细长长的的，血管一样的血线，直直刺入张成明的心口。这就是他新的逼供手段——一点一点从一个人体内抽出生命力，让人的身体在短时间内经历从年轻到衰老的过程。然后在这个过程变得不可逆之前，再将生命力重新灌注回这个人体内，以便下一次继续行刑。
生命力到底是什么，地球的科学解释不清楚。但镜花星的种种法术与诅咒，却明确地证明了这种力量的存在。在近百年的科技发展史上，生命之力甚至与被称为“上帝粒子”的希格斯玻色子并列，被称为“神明藏在背后的双手”。后者赋予物质以形体，而前者赋予形体以生命。
短短几分钟之内，张成明的生命力被急速抽取，他的身体年龄从三十余岁一步步成长到了一百二十岁。
几分钟内走完九十年光阴，不仅是对身体的极大摧残，更是对心灵的沉重打击。张成明看着自己双手上逐渐布满皱纹，长满老人斑，然后视线逐渐模糊下去，直到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虽然已经经历了好几次这种酷刑，但再一次感受五感逐渐迟钝，力量逐渐消逝，身体逐渐沉重……这个过程依旧让张成明惊恐地要叫出声。
但他叫不出声了。他这才知道，等到自己一百二十岁的时候，连舌头都已经不停自己使唤了。
于是他只能不停地发出“嗬嗬”的声音，宛如破庙中的穿堂风吹动着窗棂上残旧的窗纸。
卢卡斯·道尔看了看表，确定再不急救的话，张成明可能会就此死去。于是他开始把张成明的生命力重新灌注进张成明的身体。
生命力的重新灌注也是十分痛苦的。张成明的身体在被抽取生命力的过程中已经从一个饱满充满弹性的气球，被抽成了满是裂口老化僵硬的皮球。此时，再将生命力灌注而回，就是强行把老化的皮革重新鞣制柔软。
于是一波波痛苦地撕裂感传来，但疼痛中张成明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所以他痛得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却是沙哑难听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断断续续，带着声带撕裂而喷出的血雾，沙哑而痛苦，却透漏着一种病态的快意。
付云涛站到张成明面前，待他不笑了，开口问道：“说吧，时尽之族，到底怎么回事。”
张成明深吸一口气，“呸”的一下，又是一口血痰吐了出去，这次却是只吐到了付云涛脚前半米的地方。若是再近点，怕是就要吐到他自己脚上了。
“老子要是……知道时尽之族的消息……还用接这劳什子悬赏么？老子……老子随便跟联邦上报一下，不就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张成明的声带已经撕裂，若不是屋内很静，怕是付云涛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付云涛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早就猜到你并不是自愿来完成悬赏的。你体内的那颗超低能级能量黑洞，就是你受胁迫的证据。”
“实话告诉你也无妨。”付云涛转过身，从空间手镯中抽出一支香烟放进嘴中。随后他右手一翻，凭空变出一把老式****。****在付云涛手中转动，随着“咔嗒”一声清脆的撞针响声，一发子弹从枪膛中射出，却被付云涛空着的左手一把抓住。
付云涛将刚刚出膛，犹自滚烫的子弹凑到嘴边，点燃了香烟。他头也不回地说道：“实话告诉你也无妨，这次的悬赏是萧家以军部的名义发出的，也就是说，萧飞羽在发出悬赏的时候没有经过军部的审批与同意。”
“不管他这么做是为了让他那个愚蠢的妹妹死心，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我都懒得管。我只想告诉你，这次的悬赏其实只是萧飞羽的个人行为，军部不会为这次的悬赏掏一分钱的赏金。”
张成明“呵”了一声，说道：“合着，我是被萧離那小丫头给骗了，白……白打了一路工，还……还折上了我最得力的属下之一。”
“你要愿意说实话，那的确是这样。但如果你不愿意交代关于时尽之族的信息，你可能要把自己也折进去了。”付云涛淡淡地说道。“我让北冥把萧離以及那两个旒带去关押在了空门岛的军事基地，而单独把你和你的属下关在落云台你的这个据点里，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说了实话，你们就能安然离开。”
张成明努力抬起头，平视着付云涛的背影，说道：“老子……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尽之族……一百年来，他们什么时候出现过不成？你不该在这……在这折腾我一个卖套套的，你应该……应该哪个蠢货告诉你我有时尽之族消息的，你折腾谁去。”
“嘿？”出声的是一旁的卢卡斯·道尔。“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一边说着，卢卡斯·道尔一边唤出了他的黄衣分身。
黄衣卢卡斯·道尔从血衣卢卡斯道尔的体内爬了出来，刚刚站定，便伸手在自己后脑勺上点了几下。
“哧”的一声，黄衣卢卡斯·道尔的太阳穴处竟然向外弹出了一块。张成明努力聚焦了视线，才看清那竟然是一个储存器。
黄衣卢卡斯·道尔，竟然是一个经过机械化改造的半机械人！
储存器被黄衣卢卡斯·道尔插到了一台播放器上。全息的画面出现在房间中，正是嵩山上的场景！
只是这段录像，仿佛是老式的录像带被放到洗衣机里洗了三天三夜，再拿出来播放的一样。短短一分多钟的录像，有的地方像是静止不动的图片，有的地方像是快放了几十倍的视频。而录像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时而快时而慢。
血衣卢卡斯·道尔说道：“这段录像就是当时嵩山上我记录下的原始录像。这些突然被加快货减慢的地方，并不是后期处理的，而是录出来就是这样。”
“嵩山上时间流速有问题，干扰了我的记录。”黄衣卢卡斯·道尔接上了血衣卢卡斯·道尔的话。“而事后，若不是这段录像，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记得你们六个人趁我们赌斗的时候，不知如何逃跑的。”
“但是经过几天的处理，我在这段录像中还原了几个关键词。”黄衣卢卡斯道尔把录像调到了某个时间点，点击了播放。
“钟表……时尽……时间冻结……”
反反复复，黄衣卢卡斯·道尔将这一段播放了十几遍。
血衣卢卡斯·道尔看着张成明茫然的表情，问道：“记住这段话了么？”
“什么……什么话？”张成明问道。
“果然这样。”付云涛叹了口气，说道。“非常高明的注意力转移立场，就算是一段被记录下来的声音，也有着让人下意识无视它的神奇力量。”
付云涛走到张成明身前，撸起自己的袖子，将手臂伸到张成明面前。
张成明看到，付云涛的手臂上，是用刀刻出的“嵩山”、“时尽”、“寻韩谢萧张”三行字。
“这是我自己拿匕首刻出来的。”付云涛说道。“道尔先生有着几乎神级的实力，但是他也在一天之后才终于隐约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道尔先生找到我们，决定与我们军部联手调查时尽之族一事时，他足足跟我们说了三个小时，我们才逐渐记住了他说过什么。”
付云涛冷笑道：“若不是我们每人都将这些信息刻在了自己身上，说不定在我们追踪你们的过程中，都会逐渐忘记这件事。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时尽之族其实从来都不曾避世，他们一直生活在我们周围，而我们却从未注意到过他们！”
一边说着，付云涛一边摸出一把匕首，在张成明手臂上也刻上了与他手臂上相同的三行字。他然后把张成明的手臂与眼睛放在一个高度上，让张成明时刻能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三行字，然后才说道：“我可以相信你也是受到了这种注意力转移立场的作用，让你根部不记得，或者说下意识不愿想起自己曾经经历的有关时尽之族的一切。但是，经过我们三天‘刻骨铭心’的反复提及，我相信，你应该能想到点什么才对。”
张成明的眼神逐渐从涣散变为了凝重，他喃喃道：“时尽……钟表匠……九……答应放我和顾清溪安全离开，我告诉你们我能想起来的一切！”
“Good  boy！”血衣卢卡斯·道尔仿佛逗弄小狗一样，开心地摸了摸张成明的脑袋，招呼黄衣卢卡斯·道尔去吧顾清溪带过来。
“放心，你的属下虽然是虚级修行者，但也许是假‘周尽尘’对他的精神刺激太大，我们在第第一天就确认他不肯能想起任何一点关于时尽之族的信息。所以虽然他也被关在这里，但却是被好吃好喝地养着，就等着看你是否愿意合作，来决定他的生死。”付云涛说道。
不久，昏迷的顾清溪被黄衣卢卡斯·道尔扛了过来，扔在了张成明面前。张成明踉跄着上千查探了一下顾清溪的身体状况，发现他只是昏迷，并无大碍。
“老顾啊老顾，让老板我在这里受尽折磨，你倒好，没事人一样睡了三天。”张成明气恼道。
突然，张成明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付云涛说道：“接下来，要我干什么？”
付云涛也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摇了摇头。他走上前，抬起张成明的胳膊放在他眼前说道：“时尽之族，果然可怕！”
张成明亦是苦笑两声，随即却是正色道：“放老顾先走，你们带我去空门岛！如果我没搞错，那个时尽之族的‘钟九’，此时怕是就在空门岛上，甚至就在韩风那小子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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