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高风不转

　　
韩风眼睛中的红色从闪烁的红点变成了长亮的红光。他制止了准备强行再次进入離歌状态的萧離，微笑地看向了站在张成明身边的顾清溪和布尔德。
韩风的意思很明显：是时候完成你们对我们的承诺了。
顾清溪和布尔德没有动，只有张成明没有一点老大风度地大声嗷嗷着。但韩风可以看出来，虽然张成明好像很激动很生气，但他的眼神却十分平静。按照格天系统给出的结论就是：形乱而神静。
**越来越近，近到谢灵策感觉下一刻**就会冲破面前的玻璃窗，在他脸上炸开。
但他的惊叫还在嗓子眼里打转就又重新闭上了嘴巴。事情转变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谢灵策被自己没来得及叫出得一声呛得咳嗽了起来。
**接近了运输机，然后仿佛制导系统出了问题一般，与飞机相隔了三米飞了过去，在远处的云层中爆出一团明亮的火光。
三米的距离可以说是与运输机擦肩而过，**带起的气流让飞机震荡了一会儿。但也就如此了，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
张成明的神情依然气急败坏。他随手扔掉手中的一个遥控器，愤怒说道：“要不是老子的3D投影技术刚用到飞机上，今天不就栽在这发**上了？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敢在京城周边找老子的麻烦？别让老子抓到你，不然老子……”
话没说完，张成明身边的两个虚级高手站了起来，把张成明护在了身后。张成明迅速噤声，拉着谢灵策退到了控制台角落，挥手示意韩风带着萧離也过来。
张成明带来的除了顾清溪和布尔德两人之外的十几名手下，大多数持枪站在了最外围，在剩下几个没有拿枪的人的指点下把枪口指向了运输机角落的通风口处。
运输机内的空气逐渐变得污浊，灰黄色如同掺了煤渣的沙子一样的微粒充斥了整个机舱。
韩风用手虚拂过面前的空气，通过手部的传感器，眼睛中的数据显示，这就是普通的雾霾。
他想起一个人。那个曾经在学校的天空中痛打了萧飞羽，然后和萧鵻打了一架的人。
亚当研究院亚洲分部部长的管家，卢卡斯•道尔。
下一刻，卢卡斯•道尔身着褐色西装的身形便在雾霾中逐渐凝实。
他看都没看张成明和他的下属，而是越过人群直直地盯着韩风和谢灵策。
“跟我回去。”
这语气不像命令，甚至不带一丝强硬的味道，只是十分平静的叙述。
平静到宛如在阐述一个事实，就像这件事马上就会发生，甚至已经发生了一样。
“这两个人是我萧家要的，不能给你们亚当。”萧離的声音传来。
卢卡斯•道尔是一位比虚级更强的仙级高手，与萧鵻同级。别看萧鵻随随便便就能被離歌状态下的萧離掐着脖子举起来，但那只是因为萧離是萧鵻的妹妹，萧鵻不想跟萧離动手。
但卢卡斯•道尔没有这种顾虑。他尽可以把飞机上的人都干掉，然后强行带走韩风和谢灵策。最多他给萧家个面子，留下萧離一命。
但他没有这么做——或许是出于道德，也或许是出于……场间有另一个仙级不想让他这么做。
一声嘹亮的鹰啼响起，飞机的舷窗咔嚓碎裂，高速带来的负压让机场内的灰黄色雾霾骤然减少了许多。
一道迷蒙的青影从破碎的舷窗外飞了进来，落在卢卡斯·道尔脚前的地面上变成了一只灰扑扑的雏鹰。
看着这只不比小鸡崽子大多少的雏鹰，卢卡斯·道尔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雏鹰快速长大，身上灰色的羽毛慢慢变成了黑铁般的颜色。等到这只鹰长大到有一人高的时候，羽毛上的黑铁色甚至带上了金属的光泽。一道道鹰羽，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短剑。
“普丝萝，军部来的人中果然有你。”卢卡斯·道尔神情凝重地看着面前的巨鹰，右手已经伸向了面前的雾霾。雾霾汇聚，一把近三米长的褐色巨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巨鹰的喙子中发出了清亮的鹰啼。连绵不断的鹰啼声中隐藏着咯咯的仿佛骨骼互相摩擦的诡异声音。
鹰啼声渐渐与咯咯的声音融在了一处，最终变成了沙哑的人语：“卢卡斯，好久不见。”
巨鹰的身体在咯咯声中一阵蠕动，然后在韩风等人惊诧的目光中变成了一个高挑的女人。
由鹰变来的女人十分高大。她的身材比例十分完美，近两米的身高凹凸有致，在由鹰羽变成的黑色大氅下显得高贵而神秘。
本来还宽敞的机舱，因为这个高大女人的出现，以及卢卡斯·道尔手中那把更加高大的巨剑，竟然显得拥挤了起来。
卢卡斯·道尔将巨剑横在胸前，宛如一面盾牌一般。同时他往后略微撤步，摆出了一副防御的架势。待此时他仿佛才略微安心，目光擦着剑刃看向高大女人普丝萝说道：“疯女人，这次的货是上头亲自交代要带回去的，飞机外面有我一整队的人。你个独来独往的疯婆子，就别想插手了。”
仿佛为了证实卢卡斯·道尔的话，飞机顶上传来“咚咚咚”的声响，仿佛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但这里是万米的高空，落地这个动作不太适合这里。
嗤啦声响中，十七把长剑刺破了飞机的机顶，成包围姿态指向了普丝萝。
普丝萝嘿嘿笑了起来，声音若金属摩擦，却绝不难听，而是很有磁性的女声：“巧了，我上头也亲自交代了要把这次的货带回去。从你和萧鵻上校交手的那一刻起，你们亚当和我们军方的约定就已经被打破了。”
话说完了，场间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寂。卢卡斯·道尔仿佛十分惧怕这个叫普丝萝的女人；而普丝萝在十七把长剑和一把巨剑的环绕下，也选择的按兵不动。
“萧鵻呢？他怎么没来。”打破沉寂的是萧離。她一边说话一边越过了张成明已经吓得浑身僵硬的手下们，走到了十七把长剑的包围圈外。
普丝萝微微侧身向萧離点头致意，然后看向了和谢灵策以及张成明挤在一起的韩风，面带讥诮地说道：“上校带伤从前线回来，又先后跟亚当的人打了几架，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天枢战区了。”
韩风面色不变，仿佛站不稳一般扶着身后控制台，眼睛看着脚下的地面，不知在想什么。反倒是卢卡斯·道尔的神色变得很难看。之前在亚当研究院的学院时，就是萧鵻凭借自己强大的实力拦截了卢卡斯·道尔，让他没能把韩风和谢灵策带回研究院。没想到，当时那么强大的萧鵻，竟然是带伤之身，而且可能已经和研究院中别的高手交过手了。
普丝萝看着不敢与她对视的韩风，语气中的嘲讽之意浓烈至极：“我原以为被萧離小姐看中的人，又是新兵计划最伟大成就的Han3会是一个强大的对手，没想到却是一个不到丹级，甚至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的窝囊废。”
韩风依然没有动。
然而卢卡斯·道尔动了。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了。他得到消息知道军部来的仙级高手不止普丝萝一个人。普丝萝虽然习惯单独行动却不是一个蠢货，在这里僵持这么久，怕是军部其他的人都快要赶到了。
于是他动了。在亚当研究院学院上空发生的一幕再次出现，一个青衣光头的卢卡斯·道尔从黄衣卢卡斯·道尔的胸口破胸而出，手中一把长剑带动着机顶十七名剑手同时发动。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的青衣卢卡斯少了一只胳膊与一只眼睛，想必是上次和萧鵻的战斗中受的伤。
但身体的残缺并没有减弱他仅剩的右手中长剑的威势。机顶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在飞机急剧地颤抖中，十八柄长剑上青光互相交转流动，宛如一条青龙一般扑向普丝萝。
普丝萝看着青衣卢卡斯的断臂嘿嘿笑着：“卢卡斯你个死变态，没想到萧鵻上校说的你想要走捷径修炼斩三尸秘术是这么个恶心的办法。”
铿锵之声中，普丝萝身上黑色的鹰羽大氅散成了漫天剑雨，纷纷斩向卢卡斯·道尔和十七名剑手组成的青龙剑阵。
鹰羽如剑，失去大氅的普丝萝赤身裸体地站在万米高空的战场中间，却没有一丝难堪的神色，而是发出一声雄狮一般的咆哮，随后身体在咯咯响声中化成了一只洁白的狮子，跟在鹰羽之后扑向剑阵最前方的卢卡斯·道尔。
剑如青龙，黄衣卢卡斯手中巨剑宛如在沼泽中蜿蜒前行的巨蟒一般，沿着诡异的角度斩向了普丝萝化作的白狮子。
青龙绞碎了鹰羽，龙口中吐出了灰黄色的巨蟒。
明明是女人的普丝萝，化成的狮子却是一只鬃毛若钢针的雄狮。白狮子看着自龙口中喷出的巨剑，竟是不闪不避，体型骤然变大一圈，张开了血盆大口。
看这架势，若是黄衣卢卡斯不收手，巨剑刺入白狮子心脏的刹那，就是他的脑袋被白狮子的巨口吞噬的时候。
“疯婆子！哪有你这么血腥的德鲁伊！”
卢卡斯·道尔一声怒骂，手中巨剑改刺为拍，狠狠拍在了白狮子的脑袋上，同时自己也被白狮子的前爪拍中了身体。
卢卡斯·道尔和普丝萝同时倒飞而出。卢卡斯·道尔的青衣分身与十七名剑手赶忙将十八柄长剑刺出，在空中编织成一张平平的剑网，接住了正在吐血飞退的黄衣卢卡斯。
普丝萝亦是倒飞而出，重重撞在墙壁上，从狮子形态恢复成了人形。
随后两人都是一愣。
普丝萝的身后本该是驾驶舱，而这家运输机的驾驶舱与机舱其他地方并没有墙壁隔开，刚刚韩风等人就是聚集在那里。
但此刻普丝萝却撞到了一堵墙。
普丝萝对面的卢卡斯·道尔看得清楚，就在他们对拼了一招，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的时候，驾驶舱与他们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堵能量壁垒。
能量壁垒的对面，韩风依然低着头看着地板；谢灵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根导管，正往韩风按在控制台的手上缠着。
而能量壁垒的这边，萧離依然淡然地站着，但……卢卡斯·道尔明显看到萧離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
张成明长舒一口气，关掉了手中拿着的3D投影设备，能量壁垒那边的萧離身影顿时消失无踪。
张成明身后，他的两个虚级保镖顾清溪和布尔德已是面色苍白，浑身不断颤抖。那是因为他们失血过多。他们的鲜血正顺着两根导管，源源不断通过韩风按在控制台上的右手流入控制台中，经过格天系统复杂的转化变成了精纯的能量提供给能量壁垒。
而在两人身后，是被挡得严严实实的萧離。此时的她已是離歌状态，蓝金色的能量在她右手中隐而未发，待得顾清溪和布尔德让开的一瞬间，一道蓝金色的光刃从她手中发出，将整架飞机从能量壁垒的地方斩成两半。被斩成两段的飞机，各自翻滚着，带着火光向地面坠去。
“希望你的计算是对的。”张成明面色苍白地说道。
韩风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他也是面色苍白，七窍中不断有血丝渗出。“我不知道仙级到底有多强，但你这两个保镖的七成血液中的能量，从数据上看能抵挡吨级反物质**最少半分钟。”
萧離从顾清溪和布尔德的手臂上拔出导管，看了韩风一眼，毅然按在了自己两边太阳穴上。
导管上残留的鲜血顺着萧離的脸颊流下，被流入导管中的萧離的蓝金色精神力渲染成了深邃的紫色。
萧離的精神力以导管中残余的血液为导体，进入了韩风的右手，再通过控制台流转于半截飞机中。
韩风的面色从惨白变成了不健康的潮红。他小心翼翼地通过格天系统操纵着机身中的精神力。
轻微的爆炸声响起。
张成明的飞机，机身中有一层特殊的夹层，其中布满了铀制金属颗粒。只要按照一定的频率进行能量冲击，整架飞机都会变成一个巨大核弹。
在如今这个使用反物质能源的时代，核能这种污染巨大而不易控制的能源早在百年前被淘汰了，甚至作为武器而存在的核弹，也因为对环境的巨大破坏性而被封存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但张成明偏偏就在自己的飞机中安装了这么一枚核弹。总之就是为同归于尽做的准备，哪管会不会对环境造成什么破坏。
如今核弹爆炸了。
但并不是不可控的爆炸，韩风的视野中，萧離输送而来的精神力如同一个网络一般覆盖了整架飞机——应该说半架飞机。
一次又一次轻微的核爆将生即灭，气爆推动着残存的半架飞机摇摇晃晃，却缓慢地向着地面降落。
“什么仙级的高手。”眼看飞机即慢慢平稳下来，开始滑翔，谢灵策一边搀扶着韩风坐下，一边吐槽着。“在风老大的精准计算下，还不是被咱们耍得团团转。”
韩风微微一笑。这次的危机让他真切意识到了格天系统的强大。那种将所有数据收集汇总，拼凑出一个巨大的迷宫，再从迷宫中找到唯一正确出路的感觉……很过瘾，很强大，连核反应都能加以计算与控制的强大！
韩风伸手扶住了正在将太阳穴上导管取下来的萧離。从他收集到的关于萧離“離歌”状态的信息，他判断出萧離应该处于一种脱力，但没有什么危险的状态。但理论归理论，从情感上来说，他还是很担心萧離的。这是格天系统会计算，但永远计算不清楚的。
张成明查看了自己两名虚级下属的状态，确认了他们只是失血过多，休息一段时间，多吃点补血的东西就好之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发起疯不要命啊……我怎么就上了你们这条贼船。”
萧離已经从離歌状态脱离出来，她歉意地看了张成明一眼，然后耸耸肩做了个“我也没办法”的动作。
正当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时，一道土黄色的光芒突然从天空中划过。谢灵策紧急地扳动了一下飞机的方向把手，飞机一阵颤抖，险险避开了这道光芒。
众人从飞机破损的地方向天空望去，只见高空中的半截飞机仍然在打着旋向下坠落。在萧離斩断飞机的时候，韩风已经引动了卢卡斯·道尔和普丝萝所在的半截飞机中的核燃料。在韩风的控制下，那半截飞机中的核燃料会向着飞机内部空间进行链式反应，但绝不会干扰到外部空间。按照格天系统的计算，这种核燃料的引动，会燃尽那半截飞机所处空间的所有能量，就算是仙级的强者，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安然抽身。
最少半分钟！那半截飞机中的人最少半分钟不能有所动作。而那半截飞机会在重力以及爆炸的作用下，于二十一秒内撞击不远处的一座山峰。
那座山峰就在韩风他们身下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如果安然降落，韩风他们的半截飞机，会正好掠过这座山峰，迫降到不远处的山脚下。
但偏偏，这时候有一道又一道的黄光从天空的半截飞机中射了出来。这些光线仿佛没有任何规律地随着旋转的飞机在空中划过，但不管这些光线最初射向的是何处，总会拐过一个弯，正正地击打在韩风他们身下的山峰上。
无声无息地，身下的山峰被十七道黄光组成的网络所覆盖，突然就宛如刚刚睡醒的巨人伸了个懒腰一般，整体拔高了两百多米。
如竹笋刺破春泥，山峰狠狠地撞在了正在滑翔的半截飞机上。刺耳的摩擦声与轰鸣声中，本就虚弱的众人在撞击中陷入了昏迷。
在昏迷前一秒，韩风看到了谢灵策惊骇望着自己的眼神。
他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在亚当研究院附属学院中，两人刚刚决定准备逃去镜花星时，格天系统给出的两句谶言中的一句：
“山高风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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