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看戏

　　
不知是否沈渊在身边的缘故，就在池凉寂决定暂时放过自己的那一刻，便觉困意袭来，竟然意外的睡了个好觉。
似乎成婚以来，这还是头一次睡的这样踏实又酣畅淋漓。
醒来后，池凉寂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被褥，早已冰凉，看来那人走了有些时辰了。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小女人情绪上头，忽然又郁闷了。即便他在自己面前再怎么肆无忌惮，可一旦面对外人，他们之间还是只能偷偷摸摸。
闻得里屋的动静，莲心便进来服侍，看到的就是池凉寂一脸倦倦的慵懒姿态，可眉目间却有了小女人的成熟与风韵，似乎有什么正在悄悄发生变化，与以往有些不同……
但莲心也说不上来，她浅笑着说道：“夫人难得好眠，奴婢便没有打扰，已经快晌午了，您洗漱了便可用膳。”
池凉寂点点头，由着莲心服侍摆弄。
池凉寂正用着午膳，就见若薇垂头丧气的进来，一进门就抱怨道：“夫人可算醒了，您快去管管那个沐青思吧，在这么下去，这陆府就成了她姓沐的当家了！”
正在盛汤的莲心听到这话，立马呵斥道：“若薇，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夫人如何行事，还由得你来多嘴吗？”莲心本就在盛汤，这会子一激动，汤汁溢出渐到手指上，一阵滚烫。
若薇冷哼一声：“便是不该我来指手画脚，也由不得你啊，夫人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会抢白！”
莲心指尖的滚烫一直蔓延到心里，她确实关心则乱，尤其今儿早上王爷离开前还特意叮嘱了自己好生照顾池凉寂，又怕若薇这蹄子兴起什么风浪惹恼了小祖宗，这才快嘴快舌的抢白了话语。她忙向着池凉寂恭敬的赔罪道：“奴婢无心越权，还请夫人责罚。”
莲心若薇辩驳这些时候，池凉寂始终不紧不慢的用膳，一点没有着急上火的意思，淡淡道：“起来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接过莲心递来的鸡汤，慢悠悠的舀了两勺尝了尝，滋味不错，就又多喝了几口。
一旁的若薇和莲心不敢再言语，只得互瞪着眼表达不满。
安安静静的就完午膳，池凉寂才随口问道：“若薇，你这一上午去哪儿呢？”
若薇见池凉寂说话了，还以为要她终于记起自己陆府当家主母的职责要管束沐青思一番，谁知开口竟然问起了自己。
若薇一时哑然，还好在脑子够快，忙笑着说道：“早上瞧夫人睡得香甜，就不敢打扰，二门送了好些新鲜的果子，奴婢便取去了，如今都镇在井里，您随时可以享用的……”
池凉寂看着满口胡诌的小丫头，也不揭穿，只是一脸似笑非笑。
若薇最是个会偷懒怠惰的人，若真是取水果这样的体力活，她决计不会自己干，肯定会使唤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劳动。而且她这一身穿红戴绿的齐整打扮，着实不像个干活的人。
池凉寂大大方方的打量着面前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她素来不会苛待下人，这两个贴身丫头的日常用度自然不会差。
若薇保养的极好，圆溜溜的大眼睛，瓜子脸，十五六岁的年级最是青春烂漫、人比花娇，再配上精致的妆容，别说是大丫头，就说是哪个小户人家的小姐也有是有人信的。
若薇看着池凉寂盯着她一个劲儿的瞧，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微红的脸上满是欲盖弥彰的慌乱和青涩的娇美。
她低声问道：“夫人做什么一直看着奴婢？”
池凉寂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你也十六了，和我一样的年级，出落的这么水灵，若按月份，我记得你比我还大三个月，如今……我都嫁人了。”
若薇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欢喜，莫非池凉寂也动了这样的心思？可她会怎么做，成全自己的夙愿，还是随便找个小厮发配了……？想到这里，若薇又有些慌乱，暗道自己不该太冒风头。
她低声唤道：“夫人……”声音中隐隐有一丝祈求。
池凉寂无所谓的摆摆手道：“罢了，我今儿睡的也乏，还真想活动活动，正巧外面天色不错，咱们去园子里逛逛吧。”
“好！”若薇点点头，连忙利落的收拾起来。在她看来，池凉寂终于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要去找沐青思算账了！
池凉寂一袭水红色的襦裙，被打扮得一副当家主母的端庄大气，在园子里慢悠悠的闲逛，即便她知道若薇有心想将她引去某处也不拆穿，左右日子过得无聊，就当是看戏了。
果然，行了没多远就见着明眸皓齿的沐青思正眉开眼笑的和陆昭扬说话。
瞧陆昭扬的打扮，应该是刚练了拳脚，穿着练功服，前襟和后背都浸湿了，额间尽是汗水，气息有些微喘，却是满满的雄性荷尔蒙在弥漫。
沐青思拿着干净的巾帕，垫着脚尖，红红着脸为他擦拭，嘴里还不住的赞道：“昭扬哥哥你好厉害啊，刚才那个拳打得真漂亮！”眼睛亮晶晶的瞧着陆昭扬，好似天地万物都只有他一人。
远远瞧去，倒是一幅夫唱妇随的恩爱景象。
池凉寂一脸看戏人的旁观姿态，莲心和若薇就不同了。
莲心虽然知道这桩婚事背后的秘密，可明面上池凉寂才是陆府当家主母，沐青思这样行事难免叫人指责了池凉寂的主事之道。可这些，莲心只能在心里腹议，暗道回去了找静言姑姑商量，或者私下说给池凉寂。
可若薇就没她那样沉得住气，涨红着脸跺着脚抱怨道：“夫人你看看沐青思那个嘴脸，简直就要扑倒姑爷身上了，您真的该管管啊！”
池凉寂冷冷的扫了若薇一眼，眼里虽然没什么情绪，却无端叫人不敢放肆。
只一眼，若薇便消停了不再言语，默默的低着头，好似做错事的稚子一般。
只能说，在有些细节上，她和沈渊莫名的相似。
陆昭扬是习武之人，自然察觉到不远处的主仆三人。
他带着阳光的笑脸，开心的朝池凉寂走来，难得亲昵的说道：“难得……夫人也来园子里逛逛，倒是好兴致啊。”
池凉寂扯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算做回应。
沐青思很是懂礼，见着池凉寂，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赶忙着上前恭敬的问礼。
池凉寂打量着沐青思，淡笑着问道：“沐姑娘多大年纪呢？”
沐青思道：“十七了……”
“这正是风华正茂，花儿一般的年级啊。”
沐青思低头不语，她拿不准池凉寂这话是什么意思。
来到陆府也小半个月了，她暗暗观察，陆昭扬和池凉寂基本没什么感情，说的难听点那就是表面夫妻，两人私底下从来不交流会面，简直和陌生人一般。
可她也看出来了，陆昭扬对池凉寂是动了心思的，只是不知什么缘由，总是躲着她，明明是夫妻却不敢靠近；而池凉寂呢，就是那天边的高岭之花，便说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也有信的，哪里是凡夫俗子可以触碰的。不过本尊实在没什么人味。
沐青思早就看破了若薇的心思，也知道莲心清楚了这事肯定会告诉池凉寂。可这么些日子过去，落花阁那边风平浪静的，若薇就像没事人一样依旧整天花枝招展的勾引陆昭扬。沐青思笃定池凉寂对陆昭扬没什么感情，自然不会干预他在外面招惹些花花草草。既然若薇那个小丫头可以，那自己这个青梅竹马不是更可以吗？索性大大方方的对陆昭扬谄媚讨好示爱。
沐青思扬着明朗的笑脸，赞道：“夫人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呢！”
池凉寂淡淡的应付着，随口问道：“来陆府这些日子，住的可还习惯？”
沐青思微笑着答道：“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好，尤其是昭扬哥哥，他很照顾我。”
池凉寂低头轻笑，没再多言什么。
陆昭扬难得有机会见着池凉寂，即便同住在一个园子里。他忙道：“前儿王爷传话说过两日秋郊，叫我问问……夫人的意思。”
“夫人”两个字似乎有种莫名的禁忌，陆昭扬每次说起来总会有些无意识的停顿，可念出来却又珍而重之，看不出什么心思。
池凉寂暗道，那人倒是周全，先诱惑着自己应下了，又来走一套掩人耳目的形式流程，有什么意义呢……不过，她也确实想和他说说清楚。
池凉寂轻轻的点点头，算是应下。
夫妻两相顾无言的顺着羊肠小路走了一段，再没有方才沐青思陆昭扬两人相处时的和谐欢喜，两个正主都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打趣，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沐青思暗忖，这两人哪里有夫妻的样子，就和陌生过客一般。她微笑着说道：“方才听昭扬哥哥说要和夫人一道郊游，不知可否带我同去……”
似乎察觉自己忽然出声有些不妥，沐青思立马找补道：“我……我就是想着来了京都这么久，也……也没去过别的地方。我就是随口提提，你们不用太在意的……”
池凉寂莞尔一笑，小姑娘也不知是太单纯还是太世故，一套做派倒是有点无知清纯又呆萌的俏皮之感。
她道：“你是陆……你是府上的客人，有什么不能一起的，出去走走也好。”
池凉寂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陆昭扬，夫君相公的她定然是叫不出来，叫陆将军又显得生分，毕竟是名义上的夫妻，且还有外人在，所以只得这么打岔过去。
池凉寂知道沈渊的性子一向稳妥，秋郊定然安排周全，便是二人私会也出不了什么乱子，正因为如此她这才敢应下沐青思的请求。或者池凉寂私心里觉得，有个沐青思分散陆昭扬的注意力也好，免得他尴尬。
陆昭扬见池凉寂应下了，自然不好说别的什么，礼貌的将她送回落花阁，连门儿都没进，便找借口告辞离开了。
池凉寂心道：“他倒是个懂事守礼的。”
所以啊，这女人的心一旦偏了，向着某个人，他的什么决定就都是对的了！
池凉寂无奈的摇摇头，潜意识里却在隐隐期待的不日将至的秋郊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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