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痛苦

　　
池凉寂素来喜静，没事也不愿走动，大多时候都喜欢一个人待着。
莲心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叨扰多嘴，就默默的帮她添茶倒水，砚墨焚香。
主仆两正安静的各安其事，若薇却蹦蹦跳跳着进来，笑逐颜开道：“夫人，王爷又遣人给您送东西来了！”
一听道“王爷”两个字，池凉寂手一颤，毛笔应声落下，好好的一副秋郊山水图就这么被毁了。
莲心看着满是墨滞的画，低声道：“夫人……”
池凉寂叹了口气，平静道：“既然毁了，就烧了吧。”
莲心无奈应下。
若薇却看不懂池凉寂突如其来的烦闷，还一脸开心的提示道：“夫人，王爷派人送东西的时还单送了几个珍珠嵌花的小戒指和玛瑙耳坠，请您闲来打发人的……”
池凉寂冷笑一声，他倒是周全，竟然还记得叮嘱自己顾全陆府的声明，谨记自己是陆昭扬的妻子，陆府的当家主母。
池凉寂随手拿起一个珍珠戒指瞧了瞧，样式普通，做工也粗糙，货色一般，不过对于打发丫头却是上好的恩赐了。
她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若薇，淡笑道：“你们还有静言姑姑都是随我一起过来的，就一人一个戒指并一对耳坠吧，剩下的分给园子里的丫头吧，莲心你拿给静言姑姑，让她看着安排。”
莲心：“是……”
若薇：“多谢夫人。”说罢又谄媚的递上精致的楠木锦盒，笑眯眯的说道，“王爷素来心疼夫人，这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呢，夫人快打开，也叫我们开开眼。”
池凉寂的目光冷冷的落在锦盒上，心里着实没什么欢愉。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有什么意思呢？
她淡淡的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啊……是。”若薇不情不愿的躬身离开，退出去前还一步三回头的看向那个锦盒。
若薇愤愤不平的想着，以前池凉寂收到绝王殿下的东西总会很开心，心情好的时候还会顺手赏自己一两件，结果来了陆府之后一切都变了，她一个劲儿的偏心莲心，似乎对自己有了隔阂，而且也不对姑爷上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若薇烦闷的在园子里溜达，真是越想越不甘心。她是池凉寂的陪嫁，她地位稳固自己才能过得好，以前在王府那是有王爷护着，现在嫁了人也该自己争取掌权才是，而不是整天闷在房间里看书作画，还以为是没出阁的小姑娘吗？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若薇在园子烦闷的随处溜达，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昭扬哥哥~”
那娇柔的叫唤声，正是沐青思！
若薇暗忖，然后猫着脚步弯着身子躲到石头后面偷窥起来……
那边池凉寂一个人在书房呆坐了片刻，还是打开了锦盒。定睛一看，里面装着的依旧是上好的首饰，鸽子蛋大的宝石戒指，老坑翡翠耳坠还有一只雕纹繁复、莹白剔透的玉佩，比起随手打发丫头的那些货色，简直天壤之别。
只是这些东西的旁边还放着一副卷轴。
池凉寂拿起卷轴慢慢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噌的一下红了脸！
她低声抱怨道：“这个……禽兽！”
散落在池凉寂脚边的卷轴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池鱼思故渊”，正是那日在绝王府书房所做。
那日的点点滴滴又浮现眼前，池凉寂的脸顿时像煮熟的虾子一般通红，整个人呼吸都不顺畅了……
这五个字好似张扬的宣告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池凉寂连正视它的勇气都没有。
她手忙脚乱的把卷轴撕碎，然后匆匆忙忙的把它丢进火盆，看着大火将其迅速的吞噬毁灭，她的内心才终于有了一丝安慰。
池凉寂呆呆的坐在火盆旁边流泪，她恨那个男人，恨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心，却还是肆意折辱；但她更恨自己，恨自己的弱小无能，恨自己对他依旧残存难以消弭的爱……
她痛苦的快要死掉了，那个人却还是肆无忌惮的撩拨她，多么的残忍啊！
池凉寂变得越来越安静，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孤僻。她总是把自己关在园子里，也不和人说笑，更不会出去游玩。
莲心知道池凉寂的心事，但再多的安慰终究徒劳，还是要她自己走出来才行，她能做的就只有默默的守着她。
若薇在池凉寂这里吃了两次闷亏，心里不舒服，索性放纵想着：她爱躲着更好，自己还能偷懒不去伺候呢！
她算是看出来，池凉寂一点也没把陆昭扬这个丈夫放在心里，就呆呆的在自己的小世界的偏安一隅，若薇打心眼里瞧不上。她想着池凉寂靠不住，还不如自己上，便是能捞一个妾室那也是天大的福气了。尤其陆昭扬样貌不凡，前途似锦，除了池凉寂也没有别人伺候。池凉寂这么冷着他，他也会有需求，也会想着其他的娇花呀，自己不就是现成的吗？
若薇生了这样心思，自然在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别的事情上。
这天池凉寂由窝在书房里看书，静言却传话道，王爷常用的药吃完了，叫她再配一些。
池凉寂呆愣了片刻，才想起来是什么事。
沈渊有很严重的失眠症，找了好些大夫都治不好。知道这事后池凉寂便上了心，她在绝王府的那些年翻了好些医书，拜访了不少名医才配出了一味药，勉强能缓解他的症状。
只是自从她出嫁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事也就搁置了，如今提起，池凉寂才恍然意识到“他的药吃完了”……
她平静的将方子写了出来，让莲心遣人去买药材，又亲手制作熬药，耗费了两三日的功夫才完成。
莲心看着三大包整整齐齐的药丸，笑道：“夫人这次做了好多啊，王爷怕是要吃上大半年了吧。”
池凉寂从容的把药方放在放在药丸旁，一脸平静的说道：“你给送去吧，连带这药方。”
“夫人……”莲心忙道。
“去吧！”池凉寂有些疲累的挥挥手，便转身回里屋歇息。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莲心却最知道这药方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更清楚池凉寂有多宝贝这方子，当初为了这个，还被公主气哭了……
那事之后池凉寂就没有留下任何纸质的材料，把药材、配比牢牢的记在心上，因此只有她能配制出让王爷安睡的良药。
她这样小心谨慎的“别有用心”，有心人又如何看不明白，难怪公主殿下要处处为难她。
可如今，这“稀世珍宝”一般的药方她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给出去，可见真是寒透了心……
莲心无奈的叹了口气，收好了药方和药丸，便朝绝王府走去。
沈渊看着药方上熟悉的簪花小楷，冷冷的问道：“这是她叫你送来的？”
莲心低着头，眼睛紧紧的盯着脚尖，低声道：“是……”
沈渊冷哼一声：“她还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只是叫奴婢把药丸和方子给您送过来……”
沈渊英挺的眉峰微微一挑，冷声道：“行了，你回去吧。”
莲心默默的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是。”语调明显欢快了不少。
小丫头刚退两步，上位的沈渊又平静的补充道：“照顾好她。”
“是！”莲心恭敬的应承下，立马快步退身出去。
走出了好远，莲心才敢拍着胸脯一个劲儿的深呼吸。
绝王殿下实在是太恐怖了，也难怪池凉寂会那么难受。不过客观来说，殿下对池凉寂算是好的呢，她没来之前，那个冷面战神才真是叫着“冷血无情”又“残忍狠戾”，现在殿下好歹还会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要不是莲心以前见识过王爷的雷霆手段，她还真以为殿下变了呢，结果……都是骗局。
莲心绕着小道快步跑回了陆府，却在路径花园的时候撞见了若薇。
若薇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簪子耳坠都是实新的，衣裳也是夫人出嫁时给姑娘们新做的，不仅如此，她明艳的装扮才叫人比花娇。
若薇娇娇弱弱的给陆昭扬送上新做的点心，用的还是池凉寂的名义，那秋波浮动的暧昧眼神，便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他的用心……
可偏偏，陆昭扬还真就是个傻子，一听说是池凉寂叫人送的，喜的无可无不可，开开心心的接过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那憨傻呆萌的表情就跟平白捡了二百两银子似的。
若薇不知道陆昭扬的想法，看他眉开眼笑吃得欢喜，伺候得更殷勤了……
莲心暗暗的摇摇头，还是决定将这事告诉池凉寂，该有她来定夺才是。
她轻着脚步避开花园，绕远路回了池凉寂的园子。
只是莲心没有看到，在她的身后，还有一道绿色的身影远远关注着花园中心的两个人。而且对方还意外看到了悄悄离开的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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