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你饮酒无限量,我是杯酒就醉
“目前形势非同寻常,江南天地会在陆昌耿等人的笼络下,趋向于资产阶级民主,反对朝廷,威胁省城,本巡抚现命你带领武林卫队出城西追杀天地会的队伍。”
“潘某遵命!”潘天玖转身欲走。
“慢!”
“大人有何吩咐?”
“尔等切记,决不可放过匪首马福益!”
“是!”潘天玖转身而去。
陆元锭皱紧眉头,他知道天地会各路军队在西南两面最为集中,北面尚有岳州、常德、实力亦是不弱,东面连接江西,料想也不可能有太强的力量,于是他决定邀请梨园先生追杀北方的天地会的余党。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觉得很疲倦,正欲回屋里去歇息。
“嗖”的一声,从墙外飞进一个人影。
那身影来得好快,只一闪已跃过陆元锭头顶,轻轻地落在陆元锭身前一丈远的地方,正好挡住他回屋的路。
来人落地无声,面色如常。
陆元锭稍向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着来人,他惊疑地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冷冷地叫道:“柳大侠!”
来人呆若木鸡,无丝毫举动。
“柳大侠何故来此,本抚未及远迎,多有得罪!”
“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我柳某要去何处皆由自己高兴,故而来抚衙重地也无通报的习惯!”来人将手中兵器一挥冷冷地说道。
原来是一只洞箫,来人正是五毒奇功之首的柳啸龙。
“对对对,柳大侠性格素来刚直,实为陆某敬仰,故而本抚欲聘为抚衙武师,大侠何故推托?”
“区区乃一介草民,岂敢受此重任!”
“大侠不必过谦,常言道,英雄生于四野,好汉长在八方嘛,大侠若是来抚衙任职,本抚必向朝廷保举。”
“大人好自为之,我柳某要做官也决不做清朝的官!”
“也罢,也罢,我们算是哥们,请进屋稍坐,容本抚略尽地主之谊!”陆元锭边说边把手向前一伸,作请字状。
“柳某不喝腐败朝廷统治下的官府的一茶一水。”
陆元锭听了一怔道:“大侠何故来此?”
“区区来此是想问一声,官府为何如此兴兵滥杀无辜?”
“乱党滋事危及朝廷,陆某身为一地方长官,又岂能坐视!”
“贫民起义革命,实乃受官府欺压,而官府听任满人唆使,真是汉人之大不幸!”
“喔,”陆元锭故意嗯了一声道,“说来说去,大侠也是反对朝廷的!”
“对!”柳啸龙果断地说,“自慈禧垂帘听政以来,朝廷日趋腐败,洋人日渐猖獗,官府惧怕洋人,对贫民百姓任意宰割,此大清朝廷是谁人的朝廷?!”柳啸龙说得有点激昂,明显放大了音量。
“朝廷,大清朝廷,是为洋人办事的朝廷,还是贫苦百姓的朝廷?”柳大侠又重复一句。
“大侠不必误会,陆某身为朝廷的官,理应为朝廷服务!”
“你究竟是为洋鬼子做官,还是为你的男主子做官,还是为……”
“洋鬼子也好、满人也好、朝廷也好,反正只一个朝廷、一个皇帝!”
“那到底谁是皇帝?”柳大侠追问道。
“这,这……”陆元锭脑海里不时地闪现着光绪与慈禧两个至尊者的形象,他分不清到底谁在做真正的皇帝。
“嗯,身为朝廷官员,连谁做皇帝也分不清楚,可笑,可笑!”柳啸龙说罢哈哈大笑、
笑罢,一转严肃的面孔道:“朝廷如此昏庸,官府贪得无厌,贫苦百姓如处水火之中,又怎能不造反?”
“噫,那我得问大侠,百姓有田不安居耕种,而荒废田地去结社结寨,拦路抢劫,与官府和朝廷作对,此又为何?”
“这一切皆由朝廷与官府所逼!官府是生命,百姓也是生命,走投无路,总不可能自杀!”
“对不起,大侠所讲这些实与为官者格格不入,本抚听不入耳!”
“大人也不必生气,你不问,我也不会这么说,我并非专为说这些而来!”
“大侠为何而来?”
“柳某喜孤僻、清淡、雅静!”
“这个我已知道!”
“我柳某与朝廷无争,与官府无争,与百姓无牵,与世道无所争,但见你们杀害无辜,我心实为不安,坐卧不宁。”
陆元锭沉思不语。
柳啸龙也不语。
少顷,陆元锭问道:“大侠,最近的居所何在?”
“柳某已摆脱世道,到处漂泊,四海为家!”
“这就不好办了,大侠若有定居之所,本抚将尽力保护,不让官兵骚扰!”
“柳某七尺身躯是不可受人欺侮的,到时候与朝廷为敌,也是官兵逼的,说得准确些是陆大人逼的!”
“这,这,若有失敬之处,还望大侠多多包涵!”
一会儿,陆元锭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柳大侠,本抚想不出最好的办法解决。”
“大人是不愿意解决,还是没办法解决?若是不愿意解决,区区立刻就走,确实没办法解决,区区可提供一条,供大人参考!”
“大侠别走!大侠别走!”陆元锭一听急了,他知道柳啸龙手中的那一只洞箫的厉害,若官兵得罪了他,他只须吹动箫声,那毒便随声音入耳,除了少数武林高深之人能活得性命,其余则顷刻毙命。
“大侠既然有解决的办法,说说看!”
“大人可赐一副回避之木牌,给区区随身携带,若遇官兵,柳某划定的活动范围,任何人不得侵扰!”
陆无锭一听,觉得此方法很好,却又有些牵强,不好作答,沉思一会儿说道:“大侠此举有何目的?”
“保护自身!”
“行!大侠稍候片刻!”
“谢大人!”柳啸龙接过回避木牌,轻轻一纵身影,消失在围墙外。
“梨园先生到!”
陆元锭望着柳啸龙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此人行径怪僻,实难捉摸。”
“抚兄,在下来迟了!”梨园先生满脸堆笑道。
“哪里哪里,梨园兄来得正好哩!”
“在下刚才听见抚兄跟谁说话哩!”
“是的,是一位远方来的客人,梨园兄猜猜看,是谁?”
“是谁?”梨园先生沉思道,“在下怎能猜得着哩!”
“很好猜,来人跟梨园兄颇有渊源!”
“颇有渊源?”梨园先生似信非信,他记忆的仓库里闪现出所有熟识的朋友,觉得敢来冒犯陆元锭的只有同门师弟柳啸龙了,但他还是故作不知地说道,“在下与江湖上有渊源的朋友太多啦,我怎知道抚兄的贵客乃何方高人呢?”
“我看梨园兄今日的头脑不怎么灵敏,我谅你也猜不着啦,梨园兄!”陆元锭露出得意的微笑。
“抚兄今日如此开口,在下自然也荣幸三分,灵敏的感受告诉我,我能猜得着的!抚兄你信是不信?”
“哈……”陆元锭大笑起来,不相信地摇了摇头。
“抚兄莫笑,在下料事如神的哟!”
陆元锭收住笑,“我看梨园兄在故弄玄虚,虚张声势!”
“打个赌,行否?”
“赌什么?”
“一杯酒何如?”
“太轻太轻!梨园兄来鄙衙,理当畅饮,赌些别的!”
“抚兄一锤定音好了!”
陆元锭沉思一会儿道:“鄙衙有的,梨园兄也有了,梨园兄有的,鄙衙也不奇缺,看来没什么好赌的!”
“抚兄这意思是认输了!”
“哪里哪里,陆某上刀山不敢,赌些财物的胆量还是有的!”
“到底赌什么呀!”
“就赌酒吧,输者连饮三杯!”
“没问题!”
“你说是谁哩?”
梨园先生说故意皱眉沉思着,口中阴阳怪气地轻声念道:“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赵七柳八、徐九跛子,的的的,八八八!”
念毕,面露轻笑,“抚兄今日输定了,在下通神灵已算得何人来此了!”
“吹牛不是梨园兄的专利,今天也搬来吓唬陆某了!”
“抚兄还跟在下开玩笑,在下已想起一人,非此人不可!”
“说来看看!”
“先把酒杯拿来,抚兄!”
陆元锭与梨园先生两人对坐,旁边各有一少女侍候,古棕色的圆桌上两只青在瓷杯斟满了酒。
陆元锭用手一指桌子道:“现在怎么样?”
“刚才来者,柳啸龙也!”梨园先生轻轻地说。
陆元锭一听脸上顿时失色,颤声道:“梨园兄果真通神灵了!”
“输酒三杯,抚兄请吧!”
陆元锭端起酒杯,脖子一仰,一饮而尽。
“请!”梨园先生拿起酒壶又给倒上一杯。
陆元锭端起酒杯道:“梨园兄怎么知道的?”
“天机不可泄露!我赢了不就得啦!”
陆元锭无法,只得又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三杯酒满,陆元锭站起身来,看看酒杯,又看看梨园先生,大声地嚷起来道:“不对,不对,我们搞错了!”
梨园先生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不对?”
“我们搞颠倒了,应该是赢的喝酒三杯才行!”
“抚兄真会捉弄人,要是在下输了哩?”
“梨园兄输了也按约定呀!”
“抚兄,我们是怎么约定的?”
陆元锭无言以对,端起酒杯欲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酒杯道:“梨园兄,就算陆某输了,我已两杯下肚,而你来者是客,光看着我喝也不是滋味呀,陪我共饮此杯,以尽朋友之谊吧,也为我们的共同事业干杯,为朝廷干杯!”
“抚兄,三杯饮后,我们不是同样也可以干杯吗?”
“陆某饮酒不能过量!”
“我知道抚兄饮酒无限量,在下我是杯酒就醉!”
“干!”陆元锭举杯相邀。
“同饮此杯有何意义呢?”
“畅饮一杯酒,可破十万敌嘛!”
“咣”梨园先生拿起酒杯与陆元锭碰了个满杯两人都一饮而尽。
两人同时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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