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此林占地甚广，除了一座占地极大，拔地极高，浑体黛黑的巨岳矗立西侧外，四野无任何山峦，大渎环绕。
日头渐高，不知何时起，原本沸腾的山林突然寂静了下来，好似世间蛇莽之属如临雕鹏环伺，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骤然之间山林上空十数丈处，凌空浮现两道身影及两团氤氲浓雾。
四者两两联袂，相对而立。
白雾身侧是一个白袍少年，少年面容稍现菱角，仍带着几分青涩圆润，桃花眼，柳叶眉，迎面发丝倒束而结，露出光洁丰满的额头，两侧发丝洒落至肩……
丰神如玉，器宇不凡莫外如是。
尤是观其双眼，初觉目如朗星，仔细一看居然有重影相叠……
少年迎面而立的是一高大老者，一身暗紫道袍，头顶火凰鎏金青莲子冠，手执赤金盘螭皎丝拂尘，面容矍铄，神色自若。
那赤霞似血的红雾正是矗立其旁，笼罩了约仗余范围，林中群鸟俯首所向亦是正对于此。
两两无言，老少二人席虚空而坐，迎面相觑，二者之间骤然虚空震荡，有金银两色丝线纵横交错浮现，足足纵横二十四道之后，黑白两色琉璃棋子并棋盒亦悄然浮现。
少年先手，黑三五七占角，黑八守角，黑十小尖，看似在防，固若金汤的防，殊不知暗含的杀机却自成山雨欲来之势。
对此开局老者神态自若，下的是稳稳当当，中规中矩，不疾不徐。拈子落棋，审度局势间隐约近道，瑞霞宝光时有浮现。
此时赤霞与白雾亦腾越而起，瞬息远遁万里，于一片辽阔荒漠上厮斗起来。
只见白雾滚滚而涌，霎时风雷大作，乌云密布，隐约可见天地间一弧影巨兽腾跃而起，携万倾雷霆劈向“赤霞”所在之处。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藏于赤霞中的血色巨鸟左右腾挪，极速移动，竟使得雷电不得近身半点。
正于最为粗硕的一道雷柱当头落下避无可避之时，血色巨鸟竟浑然不避，立时震翅而起，撑开血盆大口悍然将雷霆吞噬。
只是谁知雷霆才入腹中，一鳞甲森森的雪白巨尾便当头砸下。巨鸟躲避不及，一时轰然坠地，翎羽纷飞。
直至半响过后，血色巨鸟缓身而起，立时瞳孔收缩，赤羽炸立，咽喉鼓胀，对着凌空冷视的白色巨兽，突然炸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啼鸣。
霎时风云变色，地泽震动，远处荒山此起彼伏的轰然炸开，大地如蛛网般突兀龟裂，层层塌陷，汩汩而涌的血色岩浆翻然喷射，赤地遍布千里。幸而此乃废土，否则，人间炼狱。
白色巨兽闻此魔音，如遭雷击，一时难以动弹。血色巨鸟随即扶摇羊角而上，极速震翅，登临绝颠，体型骤然增至数百丈，双翼猛地一展，好似天刀出鞘，赤霞耀千里，破空音爆隆隆作响。
可见当空一轮“大日”俯身极速陨落，横劈而下，直指仍然不得动弹的白色巨兽。
只闻“当”的一声巨响，好似打铁一般，天色一暗，白色巨兽轰然坠入地底深处，依稀可见方圆数百里翎羽纷飞，银鳞错落，宛若修罗道场……
另一边，少年对此浑然不觉，仍只顾落子如飞，杀招频出，盘中黑子或是妖刀大斜或是抢屠大龙，大有纵横捭阖，横贯八方的架势。此刻若有那所谓的人间国手在旁观弈，看到此番运作神色必然十分精彩。
光阴缓缓流逝，盘中彼此交错的双色琉璃子渐愈来愈多。
弈至中盘时，黑棋一着巧妙转换锁得一片白子，少年对此不免心中窃喜，抬头端详老者片刻后，不免又觉无趣。
简直对牛下棋，老梆子没半点反应。
……
到底是忍不住了，少年一手拈子一手封住棋盒道“我杀你一片，你杀我一片，恁是么得半点滋味，到底这纵横二十四道棋盘太小了，定不了输赢。”
“那依你所见？”老道缓道。
“选子，换大棋盘！”
“你先选吧，棋盘就定此方天地。”
少年一边手托清风抅指弄棋，一边老神在在道:“我着天道，丰饶棋先。”
白发老头拈须半响，侧首向下一瞥，又痴上一刻，终于颔首道:“贫道此次着人道”。
白袍少年眉头一紧不觉有几分恼怒，暗自腹诽“大言不惭，老小子竟敢看不起人！”
随即临空而起，侧身喝到:“别打了，好一个装腔作势，声势极大，气力极小，是耍给瞎子看的？”
万里外那对正“奋力死战”的神禽异兽顿时收了阵仗，瞬息远逝。
不多时，只见二者所留氤氲雾霭开始剧烈翻涌，片刻之间便弥散开了，彼时惨遭损毁的万里河山亦如碧波轻抚，焕然一新。
原本寸草不生的茫茫大漠，莽莽荒原随着赤霞，白雾的洒落，一时狂风大作，甘霖四起，岩浆退去，厚土升腾。千沟万壑间聚水成溪，聚河成湖，许久不见之草木虫鱼亦缓缓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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