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德语翻译

　　
钟离很识趣的没有问下去，他本来糟糕透了的心情逐渐被感染得好了许多。
晚上九点，乐队表演结束，游客们尽皆载兴而归，还能听到不少人哼着最后一首《莫问》。钟离在工作室群里发了消息，让他们各自注意安全，今天过后就要彻底进入备战状态，要安心投入到项目当中。
群内大家都回了句收到，接着就开始了疯狂斗图，都是白日大家在各个项目时的狰狞模样，然而大家谁也不知道对方拿着什么样的照片，很快就乱作一团，往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钟离和简知春回去，俩人路上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回到了家。
简知春先是喂了猫粮，小猫在她准备的那个小窝里呆了一天，这会儿有些可怜，见着简知春回来之后，“喵”了几声，张着一双大眼睛有气无力地看着她。
简知春心头微软，把它抱在手上顺毛哄了下。
房间内，钟离忽然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想要告状，然而到了客厅，见着抱着小猫，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的简知春，顿了顿，火气下降了些，“你都看看它都做了什么好事。”
简知春跟着去了钟离房间，一眼就看到了被子上的尿痕，还没彻底干透，而罪魁祸首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蹭着她的手使劲卖萌。
这事她应该负责，她放下小猫，准备把被子移开，然后打开手机下单重新买一床被子。
钟离见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有些愣了，问：“你做什么呢？”
“给你重新买一床被子啊。”
钟离一只手压在被子上，古怪道：“你不会洗？”他都还没要求赔偿呢。
简知春愣了下，心想这可不符合对方平日里的人设，然而钟离瞥了眼那只小猫，虽然眼底满是不耐烦与嫌弃，却还是制止了她的这个行为，不过就是湿了，为什么要重新买过。
“你好歹是在心理咨询师上班，难道区分不了我和洁癖有什么不同？”
简知春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压根没往那边想，能够在酒吧里花好几万冤枉钱点歌，浑身上下散发一种土大款气息的青年老总，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讨厌生物所造成的痕迹。以往认知的钟离的人设在简知春心中微微有了动摇，也许，她还算不上了解对方。
钟离难得扳回一城，让简知春把被子拿去洗了，自己从柜子里又翻找出了一床被芯，和被套。
“呐，你弄的，你负责套好，我现在去洗漱，要是在我回来之前你没弄好，可别怪我把你的猫给扔出去。”
简知春点点头应了下来。
很快，她把被套套好，轻轻用力一抖，将其铺在床上。
床头柜上放置着两个相框，上边都是钟离的单人照，应该是出去旅游时所拍，他是让人羡慕的那种只有一上镜都很好看的人，就算是随意地一张也有种专门拍写真的感觉。而他的家中摆着很多的相框，别提客厅了，就连浴室都摆着一个，毫无疑问，这是自恋的表现，然而这些照片都有着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是单人照。
简知春神色平静，整理好被子之后便将脏了的那床拿去清洗。
阳台外，夜幕深沉，可以看见远处依旧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群星躲藏在了夜幕之中，微弱的光芒因为光污染而肉眼看不见。
简知春清洗被子，照顾小猫，然后整理明日的工作安排，如何可以最快也是最省力地到达兼职地点，再转到下一个地方。寒风呼啸而过，将冬日的寒冷传达到每个人的心中。
一切仿佛和从前没有变化。
谢之臻今天要见德国一家企业的代表，他的奇想科技公司最近正在研究一款智能眼镜，对方对这款眼镜颇为看好，上个月就已经提出了想要投资这个项目的意向，这次正好有机会，特地从德国过来想要好好商量下这个项目。
对方下午抵达江城，之后会直接去酒店，听说对方这次来的代表不太会英文，他还特地让秘书安排了一个德语翻译。然而中午刚过，方秘书忽然收到了消息，接着立马告诉谢之臻翻译上午出了车祸送进了医院，这会儿才有时间回消息，可是无论如何都赶不及来这儿做翻译了。
方秘书道：“那谢总，我现在去找新的翻译。”
谢之臻点头，下一秒忽然问道：“你之前的那个翻译是去哪儿找的？”
方秘书虽然不解，却还是认真回答：“是一个朋友介绍的，毕竟会德语的人不多，江城的大学也没有这个专业。”
没来由的，谢之臻想到了某人，他让秘书去江城的几个大的兼职群找一个叫简知春的人，看看她能不能接这个活儿。
简知春？
方秘书心底有些好奇，只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不会去询问老板的心思，只要按照老板的意思做就好了。方然人脉很广，处事圆滑效率很高，深受谢之臻的信任，不过十分钟他就已经加了好几个兼职大群，并且询问管理认不认识简知春，原以为会很艰难，然而事实上他才询问，就已经得到了回复。
在得知是德语翻译的活儿后，那个管理员也拿不准，但是还是信心十足地把简知春的手机号推给了方然，直言如果简知春都不会的话，那大概就不太好找了。
这个人的名头远比想象中的要来得大。
寻常人竟然能够得到这样的信任，已经很不容易了，还真是奇怪，老板为何会认识这个人呢，如果他们是朋友，难道自己联系不是更好吗？
他没有深究，电话接通之后表达了自己的来意，对方询问了时间地点，不过她又道自己好久没有练习过了，可能不是很好，如果是很重要的翻译任务的话，最好还是找专门的人来，免得造成了损失。
这话很是公道，要是别人的话可能真就听进去，然后找新的翻译了，然而方然自诩极为擅长领会领导精神，因而没有犹豫，妥帖回道：“这个我们也考虑到了，可是德语翻译太难找了，时间又很紧张，两点就要见面。所以，简小姐不用太担心，而且这个任务很简单的，只需要日常交流的那种程度就可以了，如果您要是实在不放心，我现在就可以把费用打在你卡里，不论最后谈到怎么样都不会怪到你身上。”
他没说的是，你可是老板主动推荐的人，谁敢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啊！
简知春兼职多年，不是没有接过翻译的活，可哪一种不是钱少事多，很少碰到这么爽快的甲方。她下午两点到三点半正好有时间，不过好久没有用过德语，她难免有些生疏，因而在挂断电话之后就已经开始用手机练习口语。
中午回去之后，在饭桌上都在不停地练习，听得钟离都有些恍惚，皱着眉让她安静一些，谁能在一边听听力的情况下还能吃得下饭。
简知春很快看了眼地上那只心满意足地啃猫粮的小猫咪，言下之意不用说也应该懂了。
钟离一噎，默默在吃完了后就坐在沙发上端着电脑工作，想了想又提醒道：“记得带它去打疫苗，虽然过几天就要送走，但是这个依旧很重要，我可能不想有东西威胁到我的生命。”
简知春：“……”
她有些无奈，随口应了下来，打算等傍晚回来之后再带去打疫苗，这会儿去的话应该来不及。
奇想安排的酒店在东城区，是一家叫做京都的五星级酒店，她提前了十五分钟到酒店，在门口发了消息，没一会儿，方然到一楼大厅接她。方然穿着西装，短发，手上还拿着一个iPad，一身的干练气息，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就是纵横职场许多年的老手，能力很强。
他上下打量了眼简知春，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而后简单明了地复述了一遍一会儿所需要做的事，而后带着简知春上楼。
八楼有个会议室，简知春先到那儿等着。
没一会儿，正好两点，电梯门打开，那个德国公司的代表霍夫曼和谢之臻一同走出，方然还有另一位应该是霍夫曼的助理跟在身后。简知春在会议室门口等着，  一眼就看见了他们中的谢之臻，微微发愣，旋即用德语和霍夫曼做了个自我介绍，说明她是奇想找来的翻译。
方然略微有了了解，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霍夫曼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士，微胖，发际线更是难以想象的高，看起来是个很难接近的中年企业家，然而简知春与之简单交流过后发现对方很是幽默风趣，在自己有些不太懂的地方还会特地说慢一些让她能够很好地听清楚，连简知春有些生涩的德语口语被带得顺畅了一些。
霍夫曼和谢之臻曾经视频交流过几次，谈论智能眼镜的事，心底其实已经有数，对于奇想这家创立不过几年的公司，他出乎意料的保持着期待感。业内的科技公司太多太多了，拿着几个点子就敢找投资，满嘴跑火车却又不干实事，等到钱花完之后就开始想办法吸引新的投资，要是实在没办法那就宣告破产，而自己带着早就捞够了的钱包开开心心地活着。
他们公司作为德国有名的一家老牌科技公司，一般露出投资的意向，就会有很多小公司闻风而至，然而谢之臻并非如此，而是在仔细考量过发展前景以及产品定位后方才决定合作，这让霍夫曼对谢之臻本人以及奇想更加有信心。
其实这次的投资规模并不需要他特地来到中国，只是他更想看看谢之臻，科技行业并非外人想象中的利好，研发出新产品，然后各种宣传下来就可以迅速赚钱。事实上，这是极为漫长的一个过程，有时候可能一个项目的研发需要经过七八年，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之后发现遇到困难了，难以跨过去，又或者跨过去了，产品上市了，可是并没有对上消费者的口味，只能黯然退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团队年轻的领头人却在创立之后迅速将其做到了一个不错的程度，还不是为了糊弄消费者以及投资圈内的大佬，实在让人很好奇。
从下飞机过来的路上，俩人虽然语言沟通上并不顺畅，可是不论国内国外的人，对于一个年轻俊秀待人接物又很是妥帖的人总是会带着善意，在路上还用蹩脚的英文想要介绍自己的女儿给谢之臻。
不过谢之臻婉言拒绝了，霍夫曼大概能理解，也没有再提，不过来到酒店之后见到简知春，他自觉猜到了缘由。
简知春在旁翻译，这次的见面没谈一会儿公事就专为个人兴趣爱好之类的，而且霍夫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着问她是不是谢之臻的女朋友，还说谢之臻是个很好的人，简知春赶忙解释并不是这样，她就是个单纯的翻译。
谢之臻听不懂，不过等了几秒简知春也没有翻译，他有些奇怪，对方看起来并非没有听懂。
简知春眨了眨眼，纠结了一瞬，接着还是选择自己的职业道德，将霍夫曼的原话传达了出来。这话听得谢之臻和方然都有些惊讶，方然咳了咳，装作没听见，心里却是更加确定自己的怀疑并非虚假，身为秘书，他需要了解的东西太多了，他在心底默默地感谢今天那个出了车祸的翻译，等到人家出院后一定带束花过去。
谢之臻道：“霍夫曼先生不太了解，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方然一脸看破所有的表情。
依旧是这样的周道，简知春极为快速地回了句没关系。
这次见面很是愉快，合作方向也大致敲定了，除了资金，德国那边还会分享他们在智能眼镜上的一些成果，具体的细节则需要后面商定，这次并没有详细聊下去。霍夫曼一直念叨着要在江城多玩两天，还让谢之臻和简知春务必陪同，他上一次来到中国还是四年前，不过也仅限于知道几个大城市，对江城所之甚少，听说江城是个很美的旅游城市，他希望可以有机会欣赏到这里的美景。
霍夫曼毕竟刚下飞机没多久，谢之臻并未打扰太久，而是让霍夫曼以及他的助理先去房间休息，等到晚上再一起去吃饭。
热心肠的德国人打了个哈欠，的确有些累了，不过他还是不忘眨着略带困意的大眼睛，让简知春一同吃晚餐。
简知春有些意外，可是她更知道谢之臻这是在商谈工作，自己要是贸然拒绝万一对他的工作有影响可就不好了，她只得应了下来。
霍夫曼和助理回房休息，谢之臻感谢道：“简小姐，这次多亏你了。”
“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我叫简知春。”
“好的。”谢之臻从善如流，随即又道：“晚餐你要是不想来的话我可以给你找个理由，霍夫曼不会生气的，你不需要压力太大。”
“谢谢了，不过我已经答应了，就不会不去，只是这个也需要算在翻译费用上。”
背负数百万负债的简知春毫无愧疚地说道。
谢之臻微笑道：“这没问题。”
说完，简知春看了眼时间，她还有活儿，现在就要赶过去了。方然跟了过去，告诉简知春翻译费用现在就打过去。
谢之臻看着步履匆匆的简知春，露出思索的神情。
心理咨询师、烧烤店服务员、话剧演员，还有现在的德语翻译，这个姑娘委实和他认识过的其他人都不相同，她的生活方式太过鲜活以及忙碌，且对待任何一份工作都无比的敬业，仿佛没有任何的迷茫与艰难时刻。
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她可以活得如此的无拘无束呢？
谢之臻有些说不出的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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