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莫须有的罪名
老陶给廖芳打电话用不了三分钟，进厕所方便不到两分钟，但他故意拖延十几分钟才返回。
回来时发现两个柳江人都不在车上，老陶还以为他们是去监视自己，慌忙问小葛：“那两个人到哪里去了？”
小葛手指向服务区超市，答道：“说是买特产去了。”
老陶松了一口气，立即吩咐小葛：“到驾驶座去，随时出发。”又回头看了仍然躺在后座地板上的恩人，故意问小葛：“他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纹丝不动。”小葛答完，就坐上了驾驶座。
老陶借机爬到后座，俯下身子，嘴巴对准恩人的耳边，低声道：“电话打通了，廖芳马上去找你老婆。”
虽然看不到怀宸的表情，但老陶相信，恩人一定能听得见。
老陶刚坐上副驾，两个柳江人从超市回到车上来，手上各捏着一瓶濮阳特产九鼎酒和两袋冬枣。
继续沿着京开高速行驶一段时间，老陶收到廖芳发来一条短：不能再打电话和发送信息，等待联系。
老陶明白廖芳的意思，就是担心对方定位监控和监听。但他担忧，万一有什么事，那怎么办？
他只能暗下决心，这一路上一定保护好恩人的安全。他同时判定，廖芳肯定跟随恩人的老婆一起到柳江。由此决定，就在柳江等他们，参加营救恩人。
一路上，四个人轮流驾驶，平均每小时以一百码的速度奔驰，经过二十二条高速公路，历经十五个半小时，一共行驶一千五百三十公里，终于在当晚十一点半到达神秘的柳江县。
快到达柳江县城时，也就是距离县城大约两公里处，最后负责驾驶的柳江乙，并没有把车子开进县城，而是沿着右边的一条小河向南行驶一公里左右，停在一家宾馆前。
宾馆名称叫做：石龙过江宾馆。
车子刚刚停下，一群荷枪实弹、身着便装的十几个人，马上就把车子团团围住，就像是迎接一位顶级重刑犯一样的戒备森严。
接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上车来，把怀宸直接架进宾馆。
老陶和小葛想跟随进去，却被两个持枪的人挡在门口。
“我们的费用谁付？”老陶说出要进去的理由。
“与我们无关。”挡道的其中一人冷漠道。
“是与你无关，但与我俩有关，我们要进去找有关的人。”老陶毫不畏惧地回敬，并伸长脖子往宾馆里瞅，正看见那些人把怀宸往一层的右边架去。
“你想干什么？”挡道人警惕而怒吼道。
“我俩是负责从京城送人过来，人已经安全到达，不付钱，你说我想干什么？”牛高马大的老陶接着怒斥对方：“请让开。否则，老子卸了你的枪。”
这里的人个子一般都比较矮小，面对身材高大、肤色黝黑、声若洪钟的老陶，挡道人自然而然就有了畏惧心理。
“老陶不要冲动！”老陶正想冲进去，从宾馆里急匆匆地窜出一个人，正是从京城一起回来的柳江甲。
柳江甲赶忙把老陶和小葛拽回车里，然后拿出两沓钱交到老陶手上。“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你俩可以回去了。”又道：“目前这家宾馆是禁地，任何外人都不允许进入。如果想休息，可以到县城找另外一家宾馆。什么时候想回去，就由你们自己决定了。”
老陶捏着两沓钱在柳江甲面前晃晃。“说好三万，怎么变成两万了？”
“对啊！”柳江甲笑道。“这两万是你们的，另外一万是我俩的。不对吗？”
“想赖账啊？”老陶不生气，面带微笑。接着警告对方：“一万元是小事，可你别后悔！”
“这里是我的地盘，想要我后悔，赌死你没有那种本事。”柳江甲不肖一顾。
“那咱们就走着瞧！”老陶说罢，突然一声怒吼：“滚出去。”
柳江甲赶忙下车，消失在宾馆里，不再敢出来。
按计划，老陶和小葛是要连夜赶回京城，但考虑到要参与廖芳和未曾谋过一次面的弟媳一起营救恩人，加上一万元钱被对方赖账，老陶只好劝小葛一起先在县城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下来。
............
怀宸被两个年轻人架下车后，直接带进宾馆右边地下层一间房里，把他按在一张冰冷的铁板凳上。
虽然手脚依然被铐，但感觉这里比困在车上二十个小时要轻松得多了。不管怎么说，是有个坐的地方，虽然这张板凳是如此的冰凉。
当然，怀宸知道这是一张什么样的板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老虎凳”，四年前他已经得以享用过。想不到，自己与这张板凳是如此的有缘，居然在四年之后的今天，又不明不白地坐上了。
他相信，有些人迟早要为此付出比自己还要惨的代价。
两只手又被铐在板凳两边的扶手上，铐得很紧，怀宸感觉十个手指已经失去供血，冷若冰霜，还隐隐作痛。
虽然头上依然套上头罩，但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光亮。
没有人说话，只听到房间里有蟋蟀的声响，这些声响有挪步的，有翻材料的，还有移动椅子的......
突然感觉全身被一束强光罩住，怀宸意识到，所谓对自己的审讯，马上就要开始了。
“把他的头罩揭开。”听觉告诉怀宸，是坐在自己对面桌上的男子在发号施令。
随即，怀宸头上的黑布袋被人揭开。
顿时，一道道像刺刀一样的强光，扎进怀宸的两眼，叫他一时无法睁开，眼泪也淌出来了一大片。
怀宸知道，这时候不能强行自己把眼睛睁开。否则，这一双眼睛很有可能就要废掉。
因为，人的瞳孔会随环境明暗自动地调节大小。在黑暗处，瞳孔会放大，以使更多的光线到达视网膜。如果此时突然睁开眼，瞳孔还在放大状态，会有过多的光线到达视网膜，产生视觉刺激。这时候，如果强行自己睁开眼，眼睛就很容易受到伤害。
他只能先把眼帘裂开一条缝，小心地一张一合，让自己的瞳孔一步一步缩小，以至适应外面的光亮。
一分钟，两分钟，还是不能完全睁开眼睛。应该是到了十分钟，怀宸才能慢慢睁开双眼。
这是一间大约有九个平米的房间，对面两个房角上安装有摄像头，但室内没有架起摄像机。四周墙壁全为白色，这白色极其惨寒。还能闻到一股钢铁的锈臭味，原来房角上堆放有很多刑具。如手铐、脚镣、铁链、夹板、二榔头、铁钉、木板凳、砖块等等，种类繁多，数不胜数。
怀宸的正对面摆放有三张黑色办案桌，最右边一张空着无人坐，左边两张分别坐有两个便衣男子，一肥一瘦。肥的圆脸，瘦的脸长，年龄均在三十五岁左右。
怀宸身背后两侧，分别坐镇两个彪形大汉，年龄都在二十五岁左右。
前后四个人，怀宸一个都不认识，看样子，他们不像柳江本地人。
四个人都是横眉立目，虎视眈眈。怀宸心中自然明白，自己即将面临的凶险，应该不会那么轻松，但他风轻云淡，面不改容，藐而视之，无所畏惧。
他告诫自己：不管遭受多大折磨，一定要保持头脑清醒，一定要活着出去。不能让父母没有儿子，不能让妻子没有丈夫，更不能让孩子没有了父亲。唯有百折不屈，才能看到希望。
“报上姓名，年龄，民族，家庭住址，从事职业。”对面的肥子开始发话。
怀宸知道这是讯问的前奏，但他没有回答，一双锋利的眼睛凝成一把剑，直视对方。
对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不敢正视。
怀宸刚被带进来时，肥子就感觉到，面前这位嫌疑犯，看似慈眉善目，但他更具有王者风范，霸气凌然，给人以不可侵犯之气势，早就让他心生畏惧，但表面上他绝对不可能怯怛，一定要按照上峰的指令，完成讯问任务。
“啪！”一声响。是瘦子在拍桌子。
“聋啦？”瘦子怒吼。“请回答我们的讯问。”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们的问题？”怀宸反问。
肥瘦两人被怀宸的反问，瞬间被哑了一下，但很快，肥子又道：“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怀宸微笑着问。
“这里是柳江县城，不是京城。你还以为是在宾馆泡妞啊？”瘦子流露出一脸戏谑和奸笑。
“呵呵！”怀宸冷笑一声。“在京城对我偷袭，把我打昏过后带来这里，打算私设公堂，刑讯逼供啊？”
“你目前是犯罪嫌疑人，我们是在依法讯问你。”肥子愠而不怒道。
“请出示合法证件。”怀宸直盯着对方。“我要确定你们是否有权讯问我。”
“我们有权讯问你，但我们无权给你出示证件。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啊？”瘦子鄙夷道。
“既不着装，又不出示证明高贵身份的相关证件，已经违反了《刑事诉讼法》第92、117等条款明文规定。你们这是知法犯法。”
台上的肥子心中一怔。他想不到面前这位被上峰列为重刑犯的当事人，居然对《刑事诉讼法》条款如此熟悉，看来真是见到鬼了。
不错，三年的牢狱之灾，怀宸已经把《刑事诉讼法》、《刑法》背得滚瓜烂熟，面前这两个人还以为自己是法盲啊？在法律知识上，他们不一定如自己。
“你的名字叫怀宸，男，现年49岁，水族，是柳江县莲花寨人，现在北京从事餐饮业。对吧？”知道怀宸不会回答，瘦子只好代他说出来。
“我都还没有回答，你怎么就知道得这么清楚？”怀宸虽然是在讥笑对方，但也等于在回答。
“怀宸，你知道自己犯什么罪吗？”瘦子继续讯问。
“刚才说我是犯罪嫌疑人，现在却说我是犯有罪，你这一问已经违反《刑事诉讼法》第12条。因为该条明文规定：未经人民法院依法判决，对任何人都不得确定有罪。犯罪嫌疑人在经法院审判定罪之前只是有犯罪的嫌疑，决非罪犯。你们又在知法犯法。”怀宸又补充道：“看来你们对我怀宸的讯问，肯定是为某个人的利益，以公报私。说得准确一点，是助纣为虐。因此，我奉劝两位，最好不要同流合污，为虎作伥。到头来，吃不了兜着走。”
肥瘦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大概停了两分钟，但肥子还是坚持讯问：“你知道自己涉嫌犯有什么罪吗？”
“四年前，我曾经坐过三年牢，但正义终归还是压倒邪恶，法律已经还予我以清白。我从小到大，只知道孝敬父母，尊敬师长，多做善事，从来不去干那些违法乱纪的勾当。”怀宸微笑着看对方。“你说我涉嫌犯有罪，谢谢你抬举我了。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犯了哪一条法律呢。”
“你在担任柳江县林业局主要职务期间，国有林场招聘过两次职工。对吧？”肥子问。
“不错。”怀宸反问道：“解决职工子女就业，招聘有志于从事林业工作的优秀知识青年，这也存在犯罪吗？”
“你两次收受参加竞聘者多少人，一共多少钱，必须如实招供。”瘦子突然插话，但没有回答怀宸的问题。当然，这是他的权利。
“我还真不知道。”怀宸笑道：“请你不妨告诉我，两次招聘，我一共收受了多少人的费用？”
“据举报材料统计，你一共收受了58人，116万元的赃款。”肥子答道。
“你是否知道，那两次一共计划招聘多少人？报名参加竞聘的人数是多少？最后被录用的人数又是多少？”怀宸轻蔑地问。
肥瘦两人再一次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回答。
怀宸接着道：“为了让你们的诬告得逞，我可以告诉你们。第一次计划招聘为6名职工，报名参加竞聘人数是21人，最后录用也是6人。第二次计划招聘3人，报名参加竞聘人数是18人，由于有两人的分数相同，最后录用了4人。你们说我受贿的人数是58人，即使我收受所有参加竞聘人的钱财，最多也只是39人，那余下的19人，是谁送给我？”
“你这是不承认的啰？”瘦子问。
“我很想承认啊！”怀宸笑道。“可是，连个假材料都编得不圆满，你叫我如何承认？这岂不是闹出天大的笑话？”
“第二个问题。”肥子不再纠缠第一件事。“你在林业局担任主要职务期间，全县在实施麻竹和花椒两个项目，对吗？”
“完全正确。”怀宸不否认。“当时全省要求各地县对农业来一次产业结构调整，针对柳江县的实际，我提出实施油茶项目，得到绝大多数干部和群众的支持。我的建议没有得到采纳，最终实施了麻竹和花椒两个项目。但是，这两个项目根本就与我无关，不知我在这个问题上犯了什么错？”
“你一共贪污了麻竹项目款1300元，这不是犯罪吗？”瘦子伸长手臂，指着怀宸鼻梁发问。
“嘿嘿！”怀宸冷笑一声。“1300万元，确实是一个大数字，这个诬蔑真够大胆。只可惜漏洞百出，更没有水平。”
“请你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瘦子几乎要拍桌子，但他已经没有了胆量，因为主要讯问人肥子，一直处于怯怛状态，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讯问激情。
“当时，柳江县成立了一个临时机构，叫做农业产业结构调整领导小组。组长姓吏，贪官污吏的吏，副组长姓类，丑类恶物的类。这两个项目计划一共投入资金1.3个亿，省里把资金全部划拨到项目小组账上，我本人一分都没有审批权，居然还能贪污十分之一的项目款。唉呦！两位真能抬举我了。谢谢啦！”
“姓吏的已经死了多年，听说他与你狼狈为奸，所贪污得来的钱都要与你一起分享。对吧？”肥子虽然是这么问，但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因为他也不敢相信。
“狼狈为奸？”怀宸双眉紧锁。“我是狼，还是狈？如何与他为奸？又如何他与分享？请拿出证据，不要信口雌黄。再说，道听途说的东西能作为指控我的证据吗？”
“这两年，你在莲花寨以及周边村寨建立了近两千亩的稻田养项目，还创办了一家民族服装厂。对吧？”肥子直接问第三个问题，不再纠葛第二问。
“准确地说，是建立了鱼包韭菜项目原材料基地，其中稻田养鱼1628亩，大叶韭菜320亩。两项共计1948亩。两项一共解决当地农民工就业526人。所有参与项目的农户，年纯收入达两万元以上。现在的莲花寨，可以说是远近最富裕的村寨。”怀宸最后问：“这也是犯罪吗？”
“问题不是那么简单。”肥子接着道：“你月均偷税漏税100多万元，自从建立基地和加服装厂以来，一共偷税漏税1600多万元，已经严重违反了《刑法》和《税收征收管理法》相关规定。”
“你们是否已经到柳江县地国税两家翻查过这两个项目的纳税记录？”
怀宸这一问，肥瘦两人没能回答。
怀宸接着说：“如果仅凭别有用心的人给你们提供手上的材料，我就奉劝你们：千万不要受人指使，千万不要助桀为恶，千万不要上了别人的贼船。到时候，贼船一翻，小心自己也被溺死。”
“我们是秉公办事，依法讯问，不需要你来教育我们。”瘦子虽然这么说，但已经不像开始那样嚣张。
“第四个问题，也是今夜讯问你的最后一个问题。”肥子继续履行他的职责。“去年的五月份，你在柳江县医院住院部公开袭击执行公务的警察。对吧？”
“啊！”怀宸故意惊叫一声。“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潘安被办后，你们这些余党就想方设法为他报复。你们可要小心啊......”
怀宸正想继续说下去，房间门突然被人猛地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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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时发现两个柳江人都不在车上，老陶还以为他们是去监视自己，慌忙问小葛：“那两个人到哪里去了？”
小葛手指向服务区超市，答道：“说是买特产去了。”
老陶松了一口气，立即吩咐小葛：“到驾驶座去，随时出发。”又回头看了仍然躺在后座地板上的恩人，故意问小葛：“他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纹丝不动。”小葛答完，就坐上了驾驶座。
老陶借机爬到后座，俯下身子，嘴巴对准恩人的耳边，低声道：“电话打通了，廖芳马上去找你老婆。”
虽然看不到怀宸的表情，但老陶相信，恩人一定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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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沿着京开高速行驶一段时间，老陶收到廖芳发来一条短：不能再打电话和发送信息，等待联系。
老陶明白廖芳的意思，就是担心对方定位监控和监听。但他担忧，万一有什么事，那怎么办？
他只能暗下决心，这一路上一定保护好恩人的安全。他同时判定，廖芳肯定跟随恩人的老婆一起到柳江。由此决定，就在柳江等他们，参加营救恩人。
一路上，四个人轮流驾驶，平均每小时以一百码的速度奔驰，经过二十二条高速公路，历经十五个半小时，一共行驶一千五百三十公里，终于在当晚十一点半到达神秘的柳江县。
快到达柳江县城时，也就是距离县城大约两公里处，最后负责驾驶的柳江乙，并没有把车子开进县城，而是沿着右边的一条小河向南行驶一公里左右，停在一家宾馆前。
宾馆名称叫做：石龙过江宾馆。
车子刚刚停下，一群荷枪实弹、身着便装的十几个人，马上就把车子团团围住，就像是迎接一位顶级重刑犯一样的戒备森严。
接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上车来，把怀宸直接架进宾馆。
老陶和小葛想跟随进去，却被两个持枪的人挡在门口。
“我们的费用谁付？”老陶说出要进去的理由。
“与我们无关。”挡道的其中一人冷漠道。
“是与你无关，但与我俩有关，我们要进去找有关的人。”老陶毫不畏惧地回敬，并伸长脖子往宾馆里瞅，正看见那些人把怀宸往一层的右边架去。
“你想干什么？”挡道人警惕而怒吼道。
“我俩是负责从京城送人过来，人已经安全到达，不付钱，你说我想干什么？”牛高马大的老陶接着怒斥对方：“请让开。否则，老子卸了你的枪。”
这里的人个子一般都比较矮小，面对身材高大、肤色黝黑、声若洪钟的老陶，挡道人自然而然就有了畏惧心理。
“老陶不要冲动！”老陶正想冲进去，从宾馆里急匆匆地窜出一个人，正是从京城一起回来的柳江甲。
柳江甲赶忙把老陶和小葛拽回车里，然后拿出两沓钱交到老陶手上。“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你俩可以回去了。”又道：“目前这家宾馆是禁地，任何外人都不允许进入。如果想休息，可以到县城找另外一家宾馆。什么时候想回去，就由你们自己决定了。”
老陶捏着两沓钱在柳江甲面前晃晃。“说好三万，怎么变成两万了？”
“对啊！”柳江甲笑道。“这两万是你们的，另外一万是我俩的。不对吗？”
“想赖账啊？”老陶不生气，面带微笑。接着警告对方：“一万元是小事，可你别后悔！”
“这里是我的地盘，想要我后悔，赌死你没有那种本事。”柳江甲不肖一顾。
“那咱们就走着瞧！”老陶说罢，突然一声怒吼：“滚出去。”
柳江甲赶忙下车，消失在宾馆里，不再敢出来。
按计划，老陶和小葛是要连夜赶回京城，但考虑到要参与廖芳和未曾谋过一次面的弟媳一起营救恩人，加上一万元钱被对方赖账，老陶只好劝小葛一起先在县城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下来。
............
怀宸被两个年轻人架下车后，直接带进宾馆右边地下层一间房里，把他按在一张冰冷的铁板凳上。
虽然手脚依然被铐，但感觉这里比困在车上二十个小时要轻松得多了。不管怎么说，是有个坐的地方，虽然这张板凳是如此的冰凉。
当然，怀宸知道这是一张什么样的板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老虎凳”，四年前他已经得以享用过。想不到，自己与这张板凳是如此的有缘，居然在四年之后的今天，又不明不白地坐上了。
他相信，有些人迟早要为此付出比自己还要惨的代价。
两只手又被铐在板凳两边的扶手上，铐得很紧，怀宸感觉十个手指已经失去供血，冷若冰霜，还隐隐作痛。
虽然头上依然套上头罩，但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光亮。
没有人说话，只听到房间里有蟋蟀的声响，这些声响有挪步的，有翻材料的，还有移动椅子的......
突然感觉全身被一束强光罩住，怀宸意识到，所谓对自己的审讯，马上就要开始了。
“把他的头罩揭开。”听觉告诉怀宸，是坐在自己对面桌上的男子在发号施令。
随即，怀宸头上的黑布袋被人揭开。
顿时，一道道像刺刀一样的强光，扎进怀宸的两眼，叫他一时无法睁开，眼泪也淌出来了一大片。
怀宸知道，这时候不能强行自己把眼睛睁开。否则，这一双眼睛很有可能就要废掉。
因为，人的瞳孔会随环境明暗自动地调节大小。在黑暗处，瞳孔会放大，以使更多的光线到达视网膜。如果此时突然睁开眼，瞳孔还在放大状态，会有过多的光线到达视网膜，产生视觉刺激。这时候，如果强行自己睁开眼，眼睛就很容易受到伤害。
他只能先把眼帘裂开一条缝，小心地一张一合，让自己的瞳孔一步一步缩小，以至适应外面的光亮。
一分钟，两分钟，还是不能完全睁开眼睛。应该是到了十分钟，怀宸才能慢慢睁开双眼。
这是一间大约有九个平米的房间，对面两个房角上安装有摄像头，但室内没有架起摄像机。四周墙壁全为白色，这白色极其惨寒。还能闻到一股钢铁的锈臭味，原来房角上堆放有很多刑具。如手铐、脚镣、铁链、夹板、二榔头、铁钉、木板凳、砖块等等，种类繁多，数不胜数。
怀宸的正对面摆放有三张黑色办案桌，最右边一张空着无人坐，左边两张分别坐有两个便衣男子，一肥一瘦。肥的圆脸，瘦的脸长，年龄均在三十五岁左右。
怀宸身背后两侧，分别坐镇两个彪形大汉，年龄都在二十五岁左右。
前后四个人，怀宸一个都不认识，看样子，他们不像柳江本地人。
四个人都是横眉立目，虎视眈眈。怀宸心中自然明白，自己即将面临的凶险，应该不会那么轻松，但他风轻云淡，面不改容，藐而视之，无所畏惧。
他告诫自己：不管遭受多大折磨，一定要保持头脑清醒，一定要活着出去。不能让父母没有儿子，不能让妻子没有丈夫，更不能让孩子没有了父亲。唯有百折不屈，才能看到希望。
“报上姓名，年龄，民族，家庭住址，从事职业。”对面的肥子开始发话。
怀宸知道这是讯问的前奏，但他没有回答，一双锋利的眼睛凝成一把剑，直视对方。
对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不敢正视。
怀宸刚被带进来时，肥子就感觉到，面前这位嫌疑犯，看似慈眉善目，但他更具有王者风范，霸气凌然，给人以不可侵犯之气势，早就让他心生畏惧，但表面上他绝对不可能怯怛，一定要按照上峰的指令，完成讯问任务。
“啪！”一声响。是瘦子在拍桌子。
“聋啦？”瘦子怒吼。“请回答我们的讯问。”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们的问题？”怀宸反问。
肥瘦两人被怀宸的反问，瞬间被哑了一下，但很快，肥子又道：“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怀宸微笑着问。
“这里是柳江县城，不是京城。你还以为是在宾馆泡妞啊？”瘦子流露出一脸戏谑和奸笑。
“呵呵！”怀宸冷笑一声。“在京城对我偷袭，把我打昏过后带来这里，打算私设公堂，刑讯逼供啊？”
“你目前是犯罪嫌疑人，我们是在依法讯问你。”肥子愠而不怒道。
“请出示合法证件。”怀宸直盯着对方。“我要确定你们是否有权讯问我。”
“我们有权讯问你，但我们无权给你出示证件。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啊？”瘦子鄙夷道。
“既不着装，又不出示证明高贵身份的相关证件，已经违反了《刑事诉讼法》第92、117等条款明文规定。你们这是知法犯法。”
台上的肥子心中一怔。他想不到面前这位被上峰列为重刑犯的当事人，居然对《刑事诉讼法》条款如此熟悉，看来真是见到鬼了。
不错，三年的牢狱之灾，怀宸已经把《刑事诉讼法》、《刑法》背得滚瓜烂熟，面前这两个人还以为自己是法盲啊？在法律知识上，他们不一定如自己。
“你的名字叫怀宸，男，现年49岁，水族，是柳江县莲花寨人，现在北京从事餐饮业。对吧？”知道怀宸不会回答，瘦子只好代他说出来。
“我都还没有回答，你怎么就知道得这么清楚？”怀宸虽然是在讥笑对方，但也等于在回答。
“怀宸，你知道自己犯什么罪吗？”瘦子继续讯问。
“刚才说我是犯罪嫌疑人，现在却说我是犯有罪，你这一问已经违反《刑事诉讼法》第12条。因为该条明文规定：未经人民法院依法判决，对任何人都不得确定有罪。犯罪嫌疑人在经法院审判定罪之前只是有犯罪的嫌疑，决非罪犯。你们又在知法犯法。”怀宸又补充道：“看来你们对我怀宸的讯问，肯定是为某个人的利益，以公报私。说得准确一点，是助纣为虐。因此，我奉劝两位，最好不要同流合污，为虎作伥。到头来，吃不了兜着走。”
肥瘦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大概停了两分钟，但肥子还是坚持讯问：“你知道自己涉嫌犯有什么罪吗？”
“四年前，我曾经坐过三年牢，但正义终归还是压倒邪恶，法律已经还予我以清白。我从小到大，只知道孝敬父母，尊敬师长，多做善事，从来不去干那些违法乱纪的勾当。”怀宸微笑着看对方。“你说我涉嫌犯有罪，谢谢你抬举我了。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犯了哪一条法律呢。”
“你在担任柳江县林业局主要职务期间，国有林场招聘过两次职工。对吧？”肥子问。
“不错。”怀宸反问道：“解决职工子女就业，招聘有志于从事林业工作的优秀知识青年，这也存在犯罪吗？”
“你两次收受参加竞聘者多少人，一共多少钱，必须如实招供。”瘦子突然插话，但没有回答怀宸的问题。当然，这是他的权利。
“我还真不知道。”怀宸笑道：“请你不妨告诉我，两次招聘，我一共收受了多少人的费用？”
“据举报材料统计，你一共收受了58人，116万元的赃款。”肥子答道。
“你是否知道，那两次一共计划招聘多少人？报名参加竞聘的人数是多少？最后被录用的人数又是多少？”怀宸轻蔑地问。
肥瘦两人再一次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回答。
怀宸接着道：“为了让你们的诬告得逞，我可以告诉你们。第一次计划招聘为6名职工，报名参加竞聘人数是21人，最后录用也是6人。第二次计划招聘3人，报名参加竞聘人数是18人，由于有两人的分数相同，最后录用了4人。你们说我受贿的人数是58人，即使我收受所有参加竞聘人的钱财，最多也只是39人，那余下的19人，是谁送给我？”
“你这是不承认的啰？”瘦子问。
“我很想承认啊！”怀宸笑道。“可是，连个假材料都编得不圆满，你叫我如何承认？这岂不是闹出天大的笑话？”
“第二个问题。”肥子不再纠缠第一件事。“你在林业局担任主要职务期间，全县在实施麻竹和花椒两个项目，对吗？”
“完全正确。”怀宸不否认。“当时全省要求各地县对农业来一次产业结构调整，针对柳江县的实际，我提出实施油茶项目，得到绝大多数干部和群众的支持。我的建议没有得到采纳，最终实施了麻竹和花椒两个项目。但是，这两个项目根本就与我无关，不知我在这个问题上犯了什么错？”
“你一共贪污了麻竹项目款1300元，这不是犯罪吗？”瘦子伸长手臂，指着怀宸鼻梁发问。
“嘿嘿！”怀宸冷笑一声。“1300万元，确实是一个大数字，这个诬蔑真够大胆。只可惜漏洞百出，更没有水平。”
“请你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瘦子几乎要拍桌子，但他已经没有了胆量，因为主要讯问人肥子，一直处于怯怛状态，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讯问激情。
“当时，柳江县成立了一个临时机构，叫做农业产业结构调整领导小组。组长姓吏，贪官污吏的吏，副组长姓类，丑类恶物的类。这两个项目计划一共投入资金1.3个亿，省里把资金全部划拨到项目小组账上，我本人一分都没有审批权，居然还能贪污十分之一的项目款。唉呦！两位真能抬举我了。谢谢啦！”
“姓吏的已经死了多年，听说他与你狼狈为奸，所贪污得来的钱都要与你一起分享。对吧？”肥子虽然是这么问，但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因为他也不敢相信。
“狼狈为奸？”怀宸双眉紧锁。“我是狼，还是狈？如何与他为奸？又如何他与分享？请拿出证据，不要信口雌黄。再说，道听途说的东西能作为指控我的证据吗？”
“这两年，你在莲花寨以及周边村寨建立了近两千亩的稻田养项目，还创办了一家民族服装厂。对吧？”肥子直接问第三个问题，不再纠葛第二问。
“准确地说，是建立了鱼包韭菜项目原材料基地，其中稻田养鱼1628亩，大叶韭菜320亩。两项共计1948亩。两项一共解决当地农民工就业526人。所有参与项目的农户，年纯收入达两万元以上。现在的莲花寨，可以说是远近最富裕的村寨。”怀宸最后问：“这也是犯罪吗？”
“问题不是那么简单。”肥子接着道：“你月均偷税漏税100多万元，自从建立基地和加服装厂以来，一共偷税漏税1600多万元，已经严重违反了《刑法》和《税收征收管理法》相关规定。”
“你们是否已经到柳江县地国税两家翻查过这两个项目的纳税记录？”
怀宸这一问，肥瘦两人没能回答。
怀宸接着说：“如果仅凭别有用心的人给你们提供手上的材料，我就奉劝你们：千万不要受人指使，千万不要助桀为恶，千万不要上了别人的贼船。到时候，贼船一翻，小心自己也被溺死。”
“我们是秉公办事，依法讯问，不需要你来教育我们。”瘦子虽然这么说，但已经不像开始那样嚣张。
“第四个问题，也是今夜讯问你的最后一个问题。”肥子继续履行他的职责。“去年的五月份，你在柳江县医院住院部公开袭击执行公务的警察。对吧？”
“啊！”怀宸故意惊叫一声。“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潘安被办后，你们这些余党就想方设法为他报复。你们可要小心啊......”
怀宸正想继续说下去，房间门突然被人猛地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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