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亲人情真意切
家里来了很多人,寨子上家家户户都派有代表。有的带来米酒,有的带来牛肉、猪肉、鱼肉,还有人在自家宰好鸡直接提过来。楼上楼下摆了十多桌,就像迎接一位光荣退伍军人一样热闹。这热闹虽然夹杂着一些悲凉和遗憾,但没有眼泪,没有哭泣,也没有埋怨,只有安慰,更多的是鼓励。
“你不偷不抢,不赌不嫖,更没有贪污受贿,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挺起胸膛来。有什么困难,还有寨子上这帮兄弟。”
“现在国家政策这么好,种田种地,做生意,都有补助,往后的日子不用去担心。”
“不是说行行都能出状元嘛!你是当年师范出来的高材生,教过书,任过校长,当过十几年的科局长,就差那么一丁点,险些当上了县长。你是一位既有文化又有理想的人,加上你多年积下来的口碑和人脉,没有找不到更好的事可做。”
“我现在是跑市场,专门做牛马贩卖生意,七天一场能赚他一千多元,一个月最少纯赚三四千。如果哥不嫌弃,就跟兄弟我跑场,包你今后的日子过得红火。”
“你在林业局扶持我种植的那片沃柑,一百多亩的面积现在已经进入盛果期。在管理方面你是行家,如果兄弟愿意,就到果场来,咱兄弟俩一起管理,也好让我有机会来报答你当年的扶助之恩。”
“你当年动员我种植菜叶,开始我舍不得那片山林,幸亏有你的耐心开导,不然哪有今天的好日子。对此,我心里一直都是感激不尽。你在县机关单位时间长,人缘也好,社交能力更是不用说了。我文化低,你就给个谋划,找人搞个精包装,保准我兄弟俩吃穿不愁。”
“我看啊!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我们村小学教书。我们的孩子需要你这样的老师。至于工资,不管有没有孩子读书,都由各家各户出,全寨一百多户人家,一个月三四千元,我们出得起。”
“教书这个建议很不错。寨子上,不仅读小学的孩子需要你教,读初中、高中、中专,还是读大学的孩子,他们都希望得到你这位社会阅历丰富的人去开导。你就负责每个月给他们上一堂人生课,教他们如何做人,如何闯入社会,将来寨子上能多出像这样德才兼备的人物,就是哥弟们的荣耀了。”
“如果没有你,我们寨子里的路面硬化也不可能搞得那么早。乡亲们都记得你这份恩情。”
“还有自来水工程,如果没有你,我们全寨人吃水困难问题,到现在还不一定得到解决。吃水不忘挖井人。往后的日子,不用担心。大家会尽力帮助你。”
............
鼓励声,安慰声,声声不绝于耳。兄弟话,感恩话,话话余音绕梁。
乡亲们一直陪怀宸聊到晚上九点过钟才陆续起身告辞。
乡亲们离开时,每人多多少少都往怀宸手里和衣兜塞进一些生活费。最少五十元,多达五百元。开始怀宸坚决不收,还被一位兄弟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最后经女儿怀思宇一清点,一共收到五千五百元。怀宸想把各人送的钱都逐一登记,以便今后归还,但大家给的钱都是随手,没有封包,更没有留下名字。怀宸捧着这笔凝聚着乡亲们真情的钱,感慨万千。人说兄弟情,这情既暖心,又感人。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两个大伯的儿子怀德和怀全了。
怀德今年五十岁,比怀宸大两岁。怀全比怀宸小十四岁,今年才三十四岁。
“我看你这个案子太冤了,是不是要继续申诉?”
怀德为人忠厚,他知道堂弟是坐了三年的冤枉牢。虽然他平时不与别人去谈论此事,但心中早就憋着一股打抱不平的怒气。
“大哥的建议,正合我的想法。现在不是说上级要对那些冤假错案进行复查吗?我们申诉到省里去。不行,就上到北京。这股窝囊气受一时可以,可谁也受不了一辈子。”
怀全说得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不等怀宸说话,怀德接着又说:“法庭上潘安控称,那晚上他是到家里找你了解自己孩子填报高考自愿的事,这一点本身就难圆其说。因为事发当晚已经是10月7日,也是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大中专院校已经开学有一个多月,填报高考自愿早就结束。再说,他若是真的要找你了解他孩子填报自愿的事,那也不至于晚上十二点到别人家里去吧?打电话不行吗?难道他要带几万元去贿赂你吗?你是全县典型的清官,不可能是他行贿的对象啊?他更不可能就为了填报自愿去行贿你吧!还有,他的孩子当年并没有考上大学,而是补习一年后,第二年才考取州师院。你要从这方面去着手,继续申诉。”
“大哥说的这些,我已经当庭提出质疑,但没有第三人旁证,我一个人再怎么说,都是孤证,法院不能采纳啊!”怀宸无奈地摇头。
“德哥说的这些应该作为反证内容来进行申诉。”怀全略微思索一下,又说:“至于旁证,你隔壁邻居应该听到动静,特别是卧室阳台对面的那几家,是否有人看见,能不能找他们来了解?”
“全弟说得对。当时开庭的时候,这一点真是被忽略了。”怀德不等怀宸回话,紧接着又说:“你在县城口碑那么好,工作上与同事之间肯定是有一些争论,这很正常,但你并没有跟谁结下什么深仇大恨。如果真的有人发现,或者说偶然年见当晚的真实情境,只要诚心诚意去求人家,凭你的个人魅力和人品,我相信,人家一定能为你作证。如果我是隔壁邻居,看到真相并非如潘安和吴婷所说,不站出来作证,我这一辈子的良心都会遭受谴责的。”
“兄弟提到这一点,当时我不是没有想到,而是考虑到事发当时是半夜三更,大家都睡着了,估计不会有人看到,所以就没有向隔壁邻居去了解,后来被送进看守所,想去了解已经没有机会了。”
“现在去了解也不晚啊!我相信,只要有点良心的人,他一定会站出来主持公道。”怀德以鼓励的口气劝道。
父母和女儿怀思宇在旁边一直不言语,只是静静地听三兄弟交谈。特别是怀思宇,听得尤其专心和认真。刚满十九的她,身高近一米七,如出水芙蓉,已经是活脱脱一个大美女,看上去比一般同龄女孩要成熟和稳重。平时在大人们面前,她很少插话,只是把大人说的话放进脑子里认真去想和判断。
父亲吸了最后一口旱烟,然后把烟斗对着鞋底敲了两下,一坨还未彻底燃尽的烟蒂滚了出来,他顺势抬脚把烟蒂踩个粉碎。
“都过去三年了,这是个麻烦事,即使有人亲眼看见真实情境,人家不一定愿意站出来指证。何况人家潘安是公安局长,有权有势,谁敢去招惹呢?”父亲说罢看了怀德和怀全一眼,又说:“你俩的心情,三叔懂,怀宸也明白,但我们毕竟斗不过人家。还是算了吧!先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今后的日子怎么过,生活要紧啊!再说,思宇这次肯定是考取大学了,光宗耀祖的事,就由我这个乖孙子来完成吧!怀宸这辈子官也做了十多年,我的脸面也风光过一阵子,现在该回来种田了。不然,这几亩田地真的要搁荒了。”父亲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三叔,你可不要把问题看得那么死。公安局长又怎么样?如果他是利用手中的权力来伤害无辜的人,迟早会倒台。他现在虽然有权有势,表面是风光,但内心不一定比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好受,因为他做过缺德的事。至少是在哥这件事上,他的良心肯定是被狗咬了。这个社会复杂是不假,但人世间毕竟还有正义和善良在。刚才我也说过,只要有点良心的人,一定愿意站出来为我哥作证。”
怀德接过怀全的话也说:“宸弟那里我经常到,他卧室阳台后面就是林业局职工宿舍,住在那栋楼的人,基本上都是租住户,年轻人为多,他们经常玩到半夜十二点以后才睡。因为那里离夜宵市场不远。他们之所以睡得晚,不只是吵闹的原因,本身也喜欢在外面过夜生活。我估计应该有人发现潘安当时跳楼的情境。所以,我也认为有必要去了解一下。我兄弟这冤枉受的也太窝囊了。不申诉,这口气真的是咽不下。”
“我看啊!怀宸挨这次冤枉也不一定是坏事。常言道‘善恶报应,祸福相承’。为恶者,自当有他得到报应的那一天;善良的人,先受一些苦难,反而对他有好处。所以,最好不要把仇恨埋在心里。人要向前看,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们就先让怀宸静下心来想想,这申诉的事,待他想通了再说吧!”父亲说这话,不是他怕事。他是过来人,世间人情世故他懂。
“都是那个女人害了我哥。”怀全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也许觉得自己说错了嘴,连忙转头对思宇解释道:“当然,主要还是潘安那个人最坏。他才是真正的恶人。”
“两个人都坏。”思宇理解叔叔的心情,她又说:“如果吴婷对爱情忠诚,我爸也不会受这么大的苦。所以她是最坏的。不是说‘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吗?吴婷就是那枚有缝的坏蛋臭蛋。”
“你毕竟是她身上掉下的骨肉,她再坏也是自己的母亲,所以不能那样说她。今后更要懂得孝敬。”怀宸知道女儿对吴婷没有感情,但他经常这样教育她。
“诶!如果当初云雁能进这个家门,那该多好啊!”一直不说话的母亲,突然想到了当年差一点成为自己儿媳妇的云雁。
“云雁是谁啊?”从来没有人在怀思宇面前提到这个名字,她好奇地问奶奶。
“她是你爸爸的同班同学,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一女人。”奶奶解释道。
“那爸爸为什么不娶她呢?”怀思宇又问。
“这是缘分。只有缘没有份,最终还是不能成为一家啊!”母亲露出无奈的表情。
“常言道‘缘在天定,份靠人为’。意思是说:缘虽然是无需刻意,但这份还是需要个人去努力争取的。”父亲这话对怀宸说过多次,一直责怪怀宸当时没有努力去争取云雁。
“以前的那些事,就不要去提了。”怀宸这话不是要与父母顶嘴,而是一种安慰。他转过来对怀德和怀全说:“至于申诉的事,今后再说吧!就像刚才父亲说的一样,我得静下心来想今后的路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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