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日暮西山

　　
艾维斯这段时间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作为阿里克暗杀者公司的六阶猎杀者，他在惩罚H913聚集地的任务中失败了，甚至还被低阶的异能者魅惑了心智，这是让他屈辱而不堪回首的一次经历。
阿利克公司的高层对艾维斯的失败并没有采取什么实质性的惩罚，这让艾维斯庆幸的同时也感到了浓浓的困惑。
与自己那倒霉的上司相比，艾维斯绝对是幸运的。与他一同出任务的上司，只是在H913聚集地外围荒野上的车里美美睡了一觉，直到现在仍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艾维斯的年纪还小，他还有着大好的前景。一般像艾维斯这样有着大好前景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
这种人都很惜命。
所以，当艾维斯半夜迷迷糊糊地被洛唤醒的时候，他很识相地选择了配合。
洛这次并没有拿军刺对着他那敏感的所在，但他仍不敢产生丝毫的反抗念头。先不说那一直微笑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洛，甚至洛身后那犹如影子一般，看上去比自己年纪还小的男孩，都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你的魅惑效果解除了？”
洛平静地问了一句，却让艾维斯的额头迅速升起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也许……也许是那位迷人的姐姐认为我没有长期被魅惑的价值，所以……”
艾维斯并未看到那曾魅惑过自己的女子，他弱弱地回了一句，像个极为乖巧的孩子。
“你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艾维斯阁下。”
艾维斯心里一震，他并不太懂洛的意思，但他很好地掩饰了这一点。
“尊敬的先生，阿里克公司前些日子来了两个疯女人，在基地大打了一架。公司的某个高层在这场纷争中受了伤，同时基地还折损了绝大多数的陆地战车。”
洛心中一动，他想到了美杜莎和那个神秘的飓风少女，原来美杜莎将两人的战场选在了这里。
“关于跟我或者跟我的伙伴有关的事情呢？”
洛的话语中已逐渐露出一丝不耐。
他并没有直接问艾维斯关于帕妮丝的事情，相比于开口询问，让对方主动说出来的真实性要大得多。
“公司已经撤回了对您和您的基地的惩罚决定，以后再不会有冒犯您和您聚集地的事情发生！”
艾维斯额头的汗珠已经开始大滴大滴地淌下，甚至连他那苍白的头皮之上都溢出了细细的汗迹。
洛沉默了。
艾维斯似乎并不知道帕妮丝的事，但洛却觉得帕妮丝的消失跟阿利克的高层脱不了干系，这也是他只派朱利叶斯前去酒馆，而自己和冥找上艾维斯的原因。
帕妮丝已经是高阶异能者，高阶异能者在荒野雇佣兵群体中的地位是很高的，如果没有阿利克高层的参与，普通的雇佣兵小队是轻易不敢招惹帕妮丝的。
而且帕妮丝尽管性格直率，但她很聪明。作为暗夜队长的帕妮丝，是不可能接受自己完不成，或者有极大危险的任务的。
看来有必要抽时间去私下拜访一下阿利克的高层了。
卡迪文家族连十阶的异能者都出动了，却仍未要了洛的命，相比于卡迪文家族，暗杀者公司的威慑力明显要降低一个层次，洛相信自己有自保的能力。
最终，洛并没有去见阿利克的高层，而是坐在了阿利克基地酒馆老板的床沿边。
这是朱利叶斯在带回沃克之后，洛最终的决定。也许这满脸络腮胡的酒馆老板，也是阿利克的高层之一。
“如果我说是您和帕妮丝之间的友谊，让您能有机会睁开眼和我对话，您会认为我在吹牛吗？尊敬的鲍勃阁下。”
洛坐在络腮胡的身边，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满脸疑惑，似乎仍未睡醒的男人。
“哦，洛！没想到跟你再次见面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真是……”
络腮胡适时地闭了嘴，因为洛身边那个一直沉默着的男孩，已经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机。
“鲍勃先生，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让我的队长一步步踏入陷阱的。还有，我的耐心有限，如果我认为你有任何一句话存在说谎的可能，我都会走出这个房间去找你的哥哥。至于你，我相信我的伙伴会把你吃得渣都不会剩下！”
洛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让酒馆老板害怕。
相比那如疯牛一般叫嚣着的雇佣兵，一脸平静的洛，更能让他产生恐惧。
当然，恐惧的来源还包括那始终沉默，却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般的灰白色皮肤男孩。
他想到了毒蛇，想到了阿利克公司被迫开展的那项诱捕计划。
“好吧，亲爱的洛，看在我和帕妮丝友谊的份上，我或许有个更好的建议。我可以带你去见我的哥哥，当然，您也可以自己去，但我带您去，或许会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洛从来都不是喜欢麻烦的人，特别是对于那些可以避免的麻烦，所以他接受了酒馆老板的建议。
他并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在搞鬼，在失去了绝大多数重型陆地战车之后，阿利克公司已经让洛没有那么恐惧，何况阿利克的高层似乎还在美杜莎的刻意关照下，受了些小伤。
络腮胡带着洛离开了自己的酒馆，走向了阿利克话语人比利·杜邦的居所。当然，他并不是以阿利克酒馆老板的身份在大半夜私闯基地最高领袖的私人领地的，而是以另一种身份。
鲍勃·杜邦，阿利克话语人比利·杜邦亲弟弟的身份。
比利·杜邦还没有休息，事实上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当自己的弟弟带着洛和那影子一般的冥敲响他房门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请进”，却并未抬起那深埋在办公桌文件之中的脑袋。
一个迷人的妙龄女郎正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是阿利克公司的首席情报长官，卡罗琳。
“很抱歉，我亲爱的朋友，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堆积的工作太多了，不能出门迎接你，还请见谅！”
这满头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听到开门声，缓缓抬起了头，当看到紧随着自己的弟弟迈入房间的洛，终于站起了身，朝着洛迎了上来，并伸开了自己的双臂。
犹如一个热情的主人在迎接自己盼望已久的贵客一般。
老者轻轻地与洛拥抱了一下，才转过身将洛引到那宽敞的会客厅坐下，他自己也坐在了洛对面的沙发上。
“我亲爱的弟弟，你也过来坐下吧。卡罗琳小姐，能辛苦您为我们泡杯茶吗？我的贵客可不习惯饮酒。”
老者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穿着一身灰白色战斗服的洛，转头对卡罗琳吩咐了一句。
“请不要对我的弟弟有什么成见，我尊敬的客人，他是按照我的吩咐才那么做的。事实上，他已经退出阿利克高层很久了。”
洛并没有说话，他正在计算自己和冥对付阿利克公司这三人的成功率有多少。
卡罗琳是个很称职的助理，至少她沏茶的技艺相当的精湛，这可是在荒野之上几乎绝迹的技艺。
“您先喝杯茶，然后您所有的疑惑我都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您是不怕茶里有什么其他东西的，卡罗琳的情报工作也做得相当出色。”
老者将一杯散发着清香的热茶放在了洛面前的桌上，却并未理会洛身后的冥。
洛低头看向茶杯内那残留的一片绿芽，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整个荒野，除了变异生物那幽绿的眼眸和大片大片的霉斑，绿色已经不多了。
相比丽莎煮的咖啡，洛觉得这种叫“茶”的东西更适合自己。
“我叫比利，比利·杜邦，是阿利克猎杀者公司的话语人。为了确保咱们的谈话能顺利地进行下去，我先用自己的名义向您担保，您的伙伴，帕妮丝女士现在很安全。”
这名叫比利的老者似乎很明白洛最关心的是什么，他的话让洛继续有耐心坐在这间豪华的办公室内，尽管洛并不认为对方的名义可以和帕妮丝的安危划上等号。
“十几年前，我带着我的弟弟从遥远的冰原来到了这片荒野，凭着超阶异能者的身份建立了阿利克猎杀者公司。那时候的荒野还比较友好，也没有如今这般多的超阶者存在。”
老者似陷入了对往日辉煌的回忆之中，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股铁血和豪迈。这是一个靠杀戮和血腥最终建立自己王国的统治者。
“阿利克这些年发展得很不错，已俨然有了与那些大家族的城镇相抗衡的实力。阿利克是我的骄傲，也是我的悲哀。”
老者看向洛的目光友善而嫉妒。
“我的家族那古老而神秘的庄园并不在这片荒野之上，而是在遥远的北方。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我们是外来者，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那些对阿利克基地虎视眈眈的大家族。”
洛沉默着，刚经历了卡迪文家族追杀的他，并不想再次参与到家族之间的纷争中去。
“解锁了十五对基因序列的我，随着逐渐的老迈，已再没有足够的威慑力去阻止别人对阿利克这块肥肉的觊觎，特别是在折损了几十辆陆地战车之后。”
洛想到了美杜莎，难道帕妮丝的事情跟美杜莎有关？他并不认为老者说起的这些事与帕妮丝无关，否则对方可是要承受洛的怒火的。
这明显已逐渐年迈的超阶异能者，对美杜莎来讲，应该是可以轻松战胜的。阿利克距离羽西城并不远，谁也不想自己的卧榻之侧，有其他人酣眠吧。
“其实她想找的人是你，我尊贵的客人，但你前段时间似乎彻底从这片荒野上消失了。所以，在不愿再次重演卡迪文家族围攻您的聚集地发生的那诡异一幕的情况下，我们只能选择小小地使用一下手段，邀请帕妮丝女士前来做客。”
老者示意身后的卡罗琳再次将洛那已空掉的茶杯斟满，浑浊的双目与洛对视着。
“因为我们知道，留下了帕妮丝女士，你最终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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