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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诸多疑点

小说:龙井迷案作者:阔野字数:5504更新时间 : 2020-03-08 20:00:51
  
肖凯回到监室,高挂在墙上的石英钟,时针正好指到十点的位置。
三名老犯一起围上来。罗彪似乎是给了肖凯一只塑料碗,就显得跟熟人一样,套热乎地靠近一些,而张明祥和谢荣飞还是有些胆怯,站在肖凯三米之外。
“亮哥,所长是不是提起昨晚上的事?”罗彪有些不安。
“没有。”肖凯反问:“你不是说,监控器是关的嘛?他怎么会知道?”
罗彪愤愤地说:“所长哪里不知道?昨晚那个协警是他的狗腿子。如果没有所长的授意,他哪有那个胆。我们也不会对你那样。”话里好像是为了解脱自己负罪之心。
“亮哥,你是外地人,凡事需小心。邓天那人鬼得很,阳奉阴违。弄不好,什么时候被他整了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张明祥上前一步,悄声说。
谢荣飞也走近一步,友好地建议道:“但有一点,如果你有钱,就给他点好处,或者利用自己的背景托个人说情,到时你的日子才好过。就像罗彪一样。”说罢,看了罗彪一眼。
罗彪点点头,表示他说的没错。
“我之所以能够在这监室呆了六个月,都是我老婆每个月定时托人送给他一条软中华烟。要不然,我早就下去搞生产了。”
罗彪进一步证明谢荣飞说那话的真实性。
“真有这等事?”肖凯不相信。又问:“那关在这六监室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就有像昨晚你们那样优待我?”
罗彪不急着回答,他抬手示意大家不要说话,然后移步到已经闭实的铁门旁,用耳朵测试外面是否有人偷听,又用眼睛在两扇铁门边缘的缝隙上瞅了好一阵子,确定没有人在外面偷听后,才折转回来,再靠近肖凯一些,尽量压低声音。“我们监室好处有三。一是不参加生产劳动;二是负责管新犯;三是不背监规。”
肖凯笑道:“这算什么好处?如果有烟抽才算是好处。”
“肯定有抽的啦!只要你有烟,可以随便抽。”谢荣飞说。
肖凯故意神秘地说:“我说的不是你们平时抽的那种烟,是另外一种烟。白面的那种。”
张明祥打手势不让肖凯说下去,凑得更进一步,用蚊子似的声音警告道:“这种话千万不要乱说。等有新药鬼来了,你就知道了。”
肖凯只是点到为止,不再打听这事。听到隔壁监室传来“哒哒”“咚咚”的敲击声,便转移话题。“这是什么声音啊?”
“磨纸啊!磨给死人用。每人每天两千张。完不成任务,没有饭吃。”谢荣飞说罢,抬手指了指本监室木板上一堆锡皮纸和黄皮纸。“就是把锡纸贴在黄皮纸上,然后放在那块绿色的塑料板上磨平磨紧就算是一张。”
张明祥紧接着说:“这是邓天的私人企业,所里的人都有股份。磨出一张纸,加工为成品,批发价五毛,纯利润不低于八分,收入可大了。”
一张纯利润八分,这看守所月平均最少关押三百人,一天获得纯利润收入二万四千元,一个月下来就有七十二万的纯利润收入。我十年的工资都不如他一个月的收入,这的确是暴利。肖凯心想。
“不可能吧?你们是犯人,怎么知道这些呢?邓天不可能让你们看收入帐本啊?”肖凯依然不相信他的话。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我们搬货上车的时候,是进货老板亲自说,不会假到哪里去。”尖头谢荣飞的话说得十分肯定。又说:“即使进货老板不说,只要想想就明白了。在你们那边市场上,但凡遇到春节、清明节、鬼节等节气,应该有卖死人用的寿衣、寿裤、寿鞋之类吧,一件批发价一般都在五角以上,一张纸就做一件,除了成本,一件能赚八分算是最低的了。从表面上看,是赚不了多少,但这里每天都有三百多人给他们干活。这三百人的概念是什么?那是一天二万以上的纯利润啊。要不然他能有钱去买地皮炒房地产吗?”
肖凯吃惊地睁着大眼睛问:“那姓邓的还有钱去买地皮炒房地产啊?”
罗彪也插话道:“亮哥,这是真的。这里是看守所,来了就走,走了又来新的。一般也就在这里关押两三个月,没有哪个犯人去想那么多。一年半载以上的也就我们几个人,所以我们见得多,也就懂得多。”
肖凯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的表情告诉他们,他还是不怎么懂。
“六监室专门负责教新犯学会磨纸,背记监规,特别是要学会乖。”罗彪故意转回话题。
“学会乖?什么意思?难道是用拳头让他们听话吗?”肖凯感觉这看守所里的人性化管理原来是这么回事。
罗彪答道:“就是啦。这里是邓天的天下,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为何要有这般感慨呢?”肖凯追问。
罗彪看了张明祥一眼,又看了看谢荣飞,然后才说:“不瞒亮哥,我们三个看你是一条汉子,也不是一般的人物,所以才跟你说了这些。在这看守所的三百多人里,除了你,他们都是被我们训乖的犯人。”
这时,通风堂的栏栅铁门被人梭拉开。开午饭了。
四个人排成一队,肖凯排在最后。
一人半个砖头大的白米饭,然后舀一勺白菜汤直接浇在饭上。
说是菜,其实都是汤。汤上面飘着几滴黄央央的菜油和几片带着斑点的菜叶,这就是犯人的中餐了。
轮到肖凯时,那个戴眼镜的胖个子给他先装了一份饭,然后一只手从小窗口伸进来。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半友好地说:“这是邓所长对你的好意。”
肖凯一看,里面是莴笋炒肉片,应该是刚炒不久,塑料袋口还冒出热气。
新鲜了,怎么单独给我这份菜呢?肖凯心里纳闷。
肖凯迟疑了半天,再看看铁门外那胖子。
那胖子也看出了肖凯一副疑惑的表情,解释道:“这是干部餐,邓所长特意留一份给你。懂得意思了吧?”
肖凯说了一声“谢”,然后把菜接过来。心中捣鼓:我又不认识他,怎么无缘无故的就给我一份特殊的菜?管他呢,不吃白不吃,反正他不敢下毒。这么想着,就把菜分给三个老犯一起享用。三个老犯连声说“谢”后就分散在各自喜欢的角落美滋滋的吃了起来,还不断地向肖凯投来羡慕的目光。
刚吃好饭,隔壁监室又传来了“哒哒!咚咚!”磨纸声。开始声音还有些稀稀拉拉,后来越来越密集,这就是这看守所里所谓的生产劳动改造了。也就是邓天,以及他的同伙们额外的收入来源。
“他们中午不休息吗?”肖凯问罗彪。
罗彪一边把洗好的碗筷整齐地摆放在墙柜上,一边说:“两千张的任务啊!有些人要磨到晚夜呢,哪个敢休息?完不成任务,要遭处罚。这是坐牢啊!”
两人正在说话当间,铁门又“哐当”的被打开,随即又有两名新鬼被推了进来,接着管服务的两名老犯把他们的囚服、被褥、洗漱工具以及两份午餐也一并送了进来。洗漱工具中有肖凯的一份。
刚进来的两名新鬼,其中一位瘦得只有一层皮,皮下面凸露出一副可怕的骨架子,一进门就卷缩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双眼直直的发呆,嘴角扭曲得十分的难看,双手抱着两肩,嘴里还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声。而另外一位则蹲在一旁狼吞虎咽地吃着他的那份午餐。
肖凯对那瘦个子不忍心看下去,拿出自己那半份莴笋炒肉片递到他面前,说:“是不是饿了,用我的这份菜吧。”
那人摇摇头,表示不想吃,眼眸里露出绝望和乞求目光,双手仍然紧抱着双肩,更是抖得厉害,接着轰然倒在地上,双腿还在不断地抽搐,嘴里顿时吐出一口的白沫,还不停地边哼边喊:“给我打一针吧!打一针吧!......”
“又是一个药鬼,活该!”罗彪对那人的屁股就是一脚,嘴里直骂。
“不要乱来!”肖凯连忙制止。
“亮哥,我最恨的就是这些人。既吸毒又贩毒。害了他自己不说,还去害别人。不揍他两下,心里就是不爽。”罗彪收住脚,愤愤然。
罗彪之所以被关进来,就是他砍伤了一个贩卖毒品的人,那人就是把毒品卖给他的表弟。他表弟目前还在戒毒所接受强制戒毒。
原来他表弟还在读高中,由于父母离婚,没有人管,在社会上结交了不三不四的人,后来被人连哄带骗染上毒瘾。毒品不仅害了他自己,还害了他这位善良的表哥。
罗彪的举动是情有可原,但肖凯还是不允许他这么随意打人。
谢荣飞走过来,悄声说:“彪哥,不然我们摁警报器,报告干部吧?”并把眼神投向肖凯,也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罗彪也看了肖凯一眼,见肖凯不作声,知道也是这个意思,便去摁了警报器。
不久,铁门再次被打开,一位身着大白卦的狱医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刚才那两个搞服务的老犯。狱医看了一下仍然在地上抽搐的药鬼,嘴里嘟囔道:“发作了!”然后让那两个老犯把药鬼架出监室。
肖凯望着被架出去的药鬼,假装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谢荣飞一眼,问他:“什么发作了啊?”
肖凯怀疑谢荣飞也有可能与贩毒有关,但他只说自己是犯盗窃罪。
“就是毒瘾发作了嘛!”谢荣飞答道。
肖凯“噢”了一声,又问:“狱医带他去干吗呢?”
不等谢荣飞答话,张明祥抢先说:“等一下你就明白了。”
经张明祥这么一说,肖凯想起了他先前说过“等有新药鬼来了,你就知道了”这句话,所以肖凯很想看看,现在新药鬼来了,能给他知道什么。
肖凯接着又故意好奇地问:“那两个老犯是哪个监室的啊?大摇大摆,像警官一样威风凛凛。”
罗彪说:“是老拐啊,九监室的。他们负责给犯人发放日常生活用品,也是邓天最信得过的人。”
谢荣飞接话说:“按规定,九监室是关押那些法院判决已经生效,只是等待下队的犯人,现在已经变成关押有关系犯人了。刚才那人的侦查材料都还没有送检察院,可他就有关系。他们的待遇就是与众不同,天天可以在外面活动,自由进出警官办公室。生活上,除了酒以外,吃的菜和饭都与干部一样,他们是上等犯人。”
言语间充满着许多的不满。
肖凯用调侃的语气反问道:“这里的犯人居然还有上等与下等之分啊?”
“绝对有啊!”谢荣飞立刻肯定。“邓天当了十多年的所长,他是懂得如何管理犯人,更懂得如何让犯人为他创造财富。”
肖凯想不到,这尖头尖脑的谢荣飞,还能有这般见识。
谢荣飞继续说:“刚才进来的那两个老犯,其中高个子的那位,听说是你们三水人。他原来是给一位大老板开车,因喝酒驾车撞人,清明节后被送进来。现在他就是这里的上等犯人了。有钱人能使鬼推磨。”
肖凯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突然想起欧阳光遭遇车祸的事,心想:难道这人就是开车撞欧阳光的那个邹彬吗?
在三水市工作三年来,虽然知道有水忠天这个人,也查过他的历史背景,但从未与其正面打过交道,更不知道他私人驾驶员邹彬长是什么样子。
肖凯觉得事有蹊跷,自问道:“如果此人真的是邹彬,为什么不关押在三水市看守所?偏偏送到这么远的地方关押?”
“那人叫什么名字呢?”
肖凯正要继续问谢荣飞,问话声刚落,监室铁门突然又被打开。那个刚刚被架出去的药鬼,上一秒还是一只快要死了的瘟鸡,这下一秒竟变成一只野猴子来了,自个儿从门外轻快地走了进来,还不断地对门外的那两个老犯点头哈腰连声说谢。
他手上还拎着一箱红枣牛奶饮料。一进来,就急忙打开牛奶盒,取出牛奶一人分发一瓶,好像是给大家一个见面礼的客气。
肖凯见其他人都不拒绝,也就接了过来,插上塑料管,吸了两口。
“这么快?好啦?”谢荣飞问他,但目光则投向肖凯。
那目光里的意思是“我谢荣飞的那句‘等有新药鬼来了,你就知道了’和刚才张明祥的那句‘等一下,你就明白了’都是什么意思,现在该明白了吧?”
肖凯当然懂得。但只懂得这一点还远不够。
药鬼不直接回答谢荣飞的话,而是说:“刚才真的想死了,这下来精神了。还是感谢邓所长的理解。”
说罢,用手指了指他身旁的那箱红枣牛奶。
药鬼明显是在暗示:我这里有关系,请你们不要把我怎么样。
“哼!你还真有能耐。”
罗彪对他的话嗤嗤以鼻,根本就不以为然。说罢,他看了肖凯一眼。从那眼里,是有话要跟肖凯说。
肖凯此时的心情并不在于罗彪如何看待这只“野猴子”,也不急于要听他跟自己说什么,而是“野猴子”刚才嘴里不经意流出的“还是感谢邓所长的理解”十个字值得好好的琢磨一番。
“理解”?邓天所长能用什么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这只原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的“瘟鸡”,瞬间就变成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野猴子”来?这“理解”一定有问题。
邓所长还真是个人物,难怪他连续几年都被省监狱管理局评为“先进工作者”。
药鬼“野猴子”经罗彪同意,脱光衣服,全身裸体,站到水龙头下冲澡。
这时是下午两点钟,监室顶上的太阳能热水器正是有热水的时候。
突然间,肖凯被眼前这具正在冲澡的躯体给惊呆了。
这人全身上下,骨瘦如柴,双眼深陷,下巴尖尖,颧骨高耸。那两只手臂,那两条腿,是紫一块青一块。他身上的那一层皮已经不是人皮,比一块千疮百孔的土布还要难看。右腿内则的静脉上,还有两三处铜钱般大的脓疮口,应该是注射毒品留下的记忆。虽然已经是一个废人,但从他目前的洗澡动作和神态来看,人还是蛮有精神。
待他洗好澡,换上囚衣又坐下,肖凯特意靠近并带着关心的口气问他:“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身上的伤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我叫周美。是注射毒品留下的伤口。”他话说得很是坦然,毫无忌讳。“这脓疮口是打了N次,才引起的感染。”
还“N”次呢?还“才”引起的感染?真是不可思议。这人已经完全变态。悲哀啊!肖凯心中暗咒。
肖凯友好地探问:“刚才是你自己打的针吧?恢复得真快。厉害!”
“是瞿医师打。他的手法都不如我。我是龙坪第一针,这不是吹。”他脸上流露出一种莫名的自豪神情。
“在里面也能打这种针吗?”肖凯大惑不解地问。
“这是秘密,不能说。你也是因贩毒进来的吧?”
肖凯点头表示赞同他的判断。但心想,他怎么知道王亮也是贩毒的呢?
肖凯再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就不再问下去。因为他还没弄清和确定九监室那高个子是不是邹彬。如何是,想找机会问清欧阳光车祸的事。
肖凯正要找谢荣飞继续聊邹彬的事,就在“野猴子”周美起身的同时,突然有一件他眼熟的东西掉了下来,直接翻滚到脚边上。肖凯顺手捡来一看,是一只木制情侣饰品,也就是杨启明在水忠天**店里买到的那种饰品。
他不明白,周美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肖凯把那饰品捏在手上,左看右看,感觉就是与自己车上挂的一模一样,只是重量上有些区别。
周美伸手把饰品接了过去,动作就像抢的一样。并低声对肖凯说:“幸好不掉进水里,这可是应急用的啊!”
对周美这话,肖凯也不去多想,就当作是年轻人的爱好而已。
肖凯重新又问尖头谢荣飞:“九监室那高个子叫什么名字?”
谢荣飞说:“叫邹彬。”接着把刚才他说过的话几乎又重复一遍:“三水市人,原来是给一位大老板开车,兼私人保镖,因开车撞人,清明节后进来。他是这里的上等犯人。有钱人在后面帮他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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