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故事
（上）
江湖路漫漫，福祸两茫茫。
什么才是真的？
功名利禄？
叱咤风云？
那不过就是南柯一梦！
再绚丽的梦，也有醒来时。
***
浪子的梦醒时分，没有掌声，没有鲜花，更没有慰问品，他是在牢中。
刑部天字牢！
这个地方，或许他迟早都得来报到。
肩、背、四肢，重创无算。胸、脊处，还各有一处贯穿的剑伤。若非他曾经服过师尊的镇观金丹，现在的他恐怕早已死去多时了。
“兄弟，你终于醒了！”
是义侠王正。
浪子这才注意到，镣铐加身的王正也关在隔壁的笼中。
“我睡了很久吗？”
“已足足三十日。”
“我们因何被关在这里？”
“十大不赦之最，中堂下令密捕你我。”
“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
两个人异口同声叹了口气。
“他们怎么说？”
“一罪欺君；二罪谋反；三罪擅调重兵；四罪欺凌大臣；五罪杀害洋人；六罪勾结奸细丽姬预谋行刺；还有勾结江湖匪类图谋不轨……剩下的中堂大人似乎还没有想好。”
“哦！”
浪子点了点头，江湖匪类当然就是神道堂，那么丽姬又是谁呢？
王正嘿嘿笑出了声。
“你可曾听说‘红衣丽姬，醉生梦死’？”
“郭娇！”
她难道是个西域奸细么？
可那柄犹如蛇行的暗剑，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浪子沉默无语，静听王正给他讲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
沙场、刀声、残阳……
血色黄昏，高手！
那绝对是个来自冥界的幽灵。
杀！
只一击，胜负已决，
败了，
败者，已痛痛弯了腰。是浪子。
义叟的金刀刚刚抬起，蛇形的剑锋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朱雀，穿天而逃。
浪子没能看到暗算的人，他紧缩双眉，直挺挺倒下。
血，飙射而出，如红色的雾。伤口虽小，却深达脉骨。
共计七处。
清明，酉时，浪子败于中堂鹰犬伏击。身中四箭、一镖、一飞矛，重创于蛇形七缺剑下。
暗器如雨。
浪子倒地，把最后的目光投向北方……
***
往事如虹，北方！
剑已失，琴已毁，酒淡如水。
唉！
这些岁月。
***
刑部的天字牢中，亦有真情的故事。
落难、命贱、金兰……
惺惺相惜两忘年。
义侠王正，神道堂主，六十有一。
浪子无双，文榜武探，三十又三。
皆英雄，非盗。
行侠违天纲，中伏，暗算，遭擒。
同在天牢不同笼，兄呼弟来弟唤兄。
……
流云、义重、情长……
谁之过？
相惜、相敬、相见恨晚，不能联剑踏关山。
末路英雄，无鸡、无酒，向天盟。
弟西行，兄将弟革裹亲负高堂面；
兄驾鹤，弟为兄扶灵泣柩向保山；
若同路，地府撕了生死簿；
再携手，共向玉皇讨齐天！
***
五月的天，艳阳高照，京城之内又是一派祥和景象。
寸飞胜了，八旗子弟齐唱凯哥还。
杨丹却仍然还在苦苦支撑。
六月，更是西征大军险象环生的一个月。
按照约定，此时他应该能够等到浪子的援兵。
七月的风雨，总是说来就来，毫无半点征兆。
八月，又来了潮汛……
***
（下）
暴雨不断，已有昼夜，子时的惊雷震耳欲聋。
油灯摇曳。
天字牢的夜空，炸响的惊雷一声紧似一声，让人联想起这是天怒。
牢房外的禁区里，金铁交鸣之声清亮刺耳。
有人劫牢！
坚固的牢门轰然被人以巨力撞开，朱雀舞动铁棒击毙狱卒，然后飞身撞向囚禁浪子的牢笼。
不料，浪子却转过了身，背向救他的人。
“你不想走么？”
朱雀茫然愣在那里。
“我要向王法，讨一个公道！”
浪子若是想走，别看他身上伤痕累累，也绝没有能拦住他的人。
现在他想留，谁又能带得走他。
金铁之声越来越近，有人从外面往牢中探了一下头。
“快呀！”
这人有一张足以闭月羞花的倾城容貌。
她旋身飞入牢中，手中的短剑在飞速倒退之中，又功出了一招。
情深似海！
这招乃是倾情九剑之第六式，系浪子亲手所教。
“先生！”
浪子苦笑，除了初恋，天下没有人这么叫他。
追她的人四方大脸、浓眉阔口、一脸的憨厚，可他的动作老辣、阴毒，甚至还有几分下作。
朱雀抡起铁棒兜头就打，他是想救下初恋。但当他飞快地抡出铁棒之时，却眼前一花失去了目标。
原来，对手虚幻一般已经转到了朱雀的背后，这个位置距离初恋也刚好是一剑的距离。无论方位和攻击的角度，他似乎早已精确计算好，然后他毫不迟疑地刺出了幽灵一般的剑。
这个人的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朱雀、初恋，一箭双雕。
浪子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却认得他的剑。
七缺剑，剑走蛇形！
浪子旋身而起，挣断镣铐，幻影移行加入到战团中间，金芒暴涨。
意念之剑。
忘情一杀！
意念斩杀术，独步天下，乃是剑术的无上境界。
忘情一杀，更是已达剑法的臻至巅峰。
普天之下的任何剑客，都敌不过这一式光芒万丈的博大之剑。即便是真的幽灵，也绝无例外。
但是幽灵，也有幽灵的做人原则。
害人乃是第一要务，保全自己，连个附属项目都算不上。
因为从做了幽灵剑客的那一天起，他的人就已经死了。
他，才是真正的天字第一号。
所以，七缺剑毫无犹豫地刺进了耀眼的金芒中，这个选择的结果就是同归于尽。
“先生，别忘了带上我去天涯！”
初恋飞旋而来。
天若有情！
倾情九剑中最为潇洒的轻功身法。
然而初恋纵然再快，又怎能快得过一个幽灵？
电光石火间，飞猴窜天，绿影闪动。情急之下，朱雀正以自己的胸膛迎向七缺蛇形剑。
他们都是高手中的翘楚，没有人能够改变和终止他们所设定的程序。此时的朱雀夹在他们中间，他看了看那个幽灵，又回头给了浪子一个笑脸。
这一回两清无欠了！
除了欠浪子的人情之外，他还欠眼前的这个幽灵一条命，现已偿清。
他看见幽灵剑客，居然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骗子！你不是菜鸟么？”
蔡蛟却已经没有力气回复这位义弟了。
蠢货！
这是他想对朱雀说，却没能说出口的两个字。
一报还一报，有因必有果。
蔡蛟不停蠕动的咽喉，终于喷出了如泉的血。
“当啷！”
朱雀的乌铁巨棒，永远地失落在地上，看着它的主人含笑九泉。
***
初恋哭了，却是笑着。
“美女，你不会是给吓傻了吧？”
浪子的意念之剑刚刚收回，由于意念尚未复原，所以他一时链接不到山海关外生死相守的那个片段。今天的场景正好重复了天将杨丹怒杀胡姬的桥段，也是她和浪子，第二次用生命实践相守天涯的约定。
她，岂能不笑？
金芒再闪，浪子斩断隔壁的铁栅栏，义侠王正大步流星，一脸喜色。
“恭喜恭喜，可是弟妹，这一年多你去了哪里？”
秋雨绵绵，秋意已浓。
初恋道出了分别的故事：
听说，七公主红颜薄命，相思至终。血书二字：红花。
初恋绝色羞花，却为情而幽怨剪青丝。
等待！
三百六十五个心焦的日日夜夜，还不够多么？
相传海外有金山国，渡海远行就可以实现一个梦想。她的心愿就是厮守，她的梦想就是天涯。她打算再窥一眼先生，便买舟西行。
温柔乡里的梦已经空了，只留下八抬大轿和排场的仪仗。
还有一首能够让人回心转意的诗。
可是，当初恋寻至海淀镇时，浪子已经身在牢中。
一入侯门深似海……
初恋想起当年的诗句，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侠女刚强也有泪，笑奉公婆盼郎归。
盼郎归，公函来，如芒刺目。
字字重千钧：
京门浪子无双，孤星命，犯皇纲，十恶不赦。
斩！
秋决，不贷。
爱巢、叹息、秋雨……
初恋不知道十恶不赦的罪有多大，但她看懂了一个“斩”字。
为了心中的天涯！
所以，她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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