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混血者

　　
昨日小公子从瑖花楼带回一个舞姬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宣府，府中四处都弥漫着一股八卦的味道。
宋澄以为右相大人和夫人之类的会上门来询问，可除了下人们时不时的窃窃私语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静。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出去找宣祁，可她没想到的是，当她走到门口时，便有侍从拦住了她。
“公子出门时吩咐下来，今日不许你出府。”
看来不让她参与那事实锤了，可她偏要。
她并没有和侍从过多理论纠缠，决定沿用自己之前翻墙出去听墙角的想法，于是她回到院子跟差使丫头交代完自己要歇着之后换了身衣裳便出了门，总不能让人一眼便看出穿着宣府下人服饰的人自己一个人在大街上晃荡。
当宋澄到了瑖花楼刚好碰上要走的赵歌，她连忙上前叫住，赵歌一惊，连忙拉她躲进了马车里。
“宣公子今日没带你出门，我想了下是他不想你参与此事吧，既如此，你怎么会在此？”
“还是小歌儿聪明，他不想我参与定时怕我到时候坏事，不过我才不遂了他的愿，我便是要跑出来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你快些回去！别让人发现了，我刚刚出来时他们也快要出来了，说不准会快你一步回到府中，到时发现你不在可怎么办！”赵歌一脸慌张。
“别怕别怕，我这就走，不过你们今日都说了什么？”
“今日明先生和齐公子带来了不少消息，他们得知那‘不速’被直接关押在大理寺，并不是一般的牢笼，且行刑那日有禁军押送，而且并没有游行，他们就在离大理寺不远处的那个刑场便要行刑。如今他们也没讨论出什么来，可能要等几日。”
且不说将他关押在守卫如此森严的牢笼之中，大理寺不远处的那个刑场可是专门处理那些罪大恶极之人的，看来是有人真的要置这‘不速’于死地，他究竟和擒他之人有什么深仇大怨，那人要将他除之后快。
“我知道了，我先走了，如今我不能时时出来，你可要小心些，他们谋划得如此危险的事情，你若是能不参与便不参与。”她可不想她这好友出什么事。
赵歌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宋澄并没有待很久，便往回赶。
当她回到宣府之时，发现宣祁带着齐康已经回到宣府好一会儿了，可她见自己的屋子没有被强行打开的痕迹，只有那窗户还开着，如果宣祁发现她不见了，定会破门而入，但如今并没有。
她连忙打开屋子往小瑶在的小院中走去，果不其然，那几个人正在小瑶的院中，她松了一口气，还好有小瑶，不然她可就暴露了。
小瑶已经能起身，如今他们几个坐在屋内的，喝茶的喝茶，吃茶点的吃茶点，可气氛却不怎么好，特别是小瑶，她满面愁容，不知道的以为她是被人怎么样欺负了。
“公子。”宋澄远远地出声，因为此时她才发觉，屋内大门虽敞开，院内却并无任何差使的侍从，还有这怪异的氛围，她怀疑他们是要说什么悄悄话，可她也想听，所以她先示意，要是她那便宜主子不同意，她再偷偷蹲一旁听墙角。
“进来吧。”宣祁一脸平静，好似看穿她的心思一般。
想不到她那便宜主子竟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
“宣兄对你这丫头可真信得过。”齐康在一旁笑。
“无妨，怎么说救小瑶这事，霜儿也是功不可没的。”
对呀，还是她眼尖发现的。
宋澄走过齐康身边之时轻哼了一声，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可齐康见了却只是笑得更大声了，她还想着今日这齐世子难得不喝酒只喝茶，却不想喝了茶脑子还是不大好使的样子。
在她默默地走到宣祁身侧后没多久，小瑶突然坐起身走了几步跪了下来，众人一惊。
“小瑶姑娘，有事可慢慢说，何必行此大礼呢？”齐康还是要保持自己善解人意的形象，为美女解围什么的他最擅长了。
可小瑶只是看了他一眼微笑以示感谢，之后便抬头看着宣祁说：“多谢宣公子昨日将小瑶救下，如今小瑶还有一事想请公子出手相助。”
“何事？”
“公子可知五日后即将被处刑的囚犯？”
宣祁闻此，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虽只有一瞬间，可宋澄还是注意到了。
“奴家想请公子……救下那囚犯。”小瑶跪叩。
囚犯……若宋澄想得不错，囚犯指的便是那江湖中人‘不速’，刚好宣祁他们密谋要救那‘不速’，又刚好遇到落水的小瑶也要救‘不速’，这会不会……太过巧合了些？
“小瑶姑娘，你为何要救那囚犯？”齐康也是意外，一个舞姬会和那江湖中人有什么牵扯？
“奴家之所以进了瑖花楼就是想寻个达官贵人来救那囚犯。”小瑶抬头。
这小瑶……还真是直白，宋澄想，怪不得瑖花楼会突然空降一个舞姬呢。
“那掌柜锦玉也答应了奴家，只要奴家愿意留在瑖花楼跳舞，就会为奴家引荐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至于成与不成，是看奴家的本事，奴家信了，可当奴家按照她的做完后，她带着奴家进了一个船内，那船中坐着的老爷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是一个较有身份的贾商罢了，那贾商不仅没听奴家说什么，还要对奴家上下其手，奴家不肯……这才投了河。”
不帮人还要吃人豆腐，小瑶昨日进的那可真是个龙潭虎穴。
“那囚犯可不是你动动嘴皮子便能救的。”宣祁放下茶杯，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瑶，他也觉得此时过于巧合了些。
可这事就是这么巧，毫无人为的巧。
“若公子能帮小瑶救下那囚犯，奴家愿意从此效忠公子。”小瑶又叩头。
“本公子可不缺什么舞姬。”虽然说是个舞技高超的舞姬，可那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小瑶直起身，缓缓抬起右手解左手上那裹着的布，一圈又一圈，最后那些布条落下，众人便看见她的手腕上有一个红色的月牙形状。
男为青月，女为红月，混血者，生而低下，至死皆属奴籍。
而小瑶，是个混血者，这片大陆，四国之中，最为低下的奴。
所谓的混血者，指的便是那些与别国的人生出的孩子，都说这些人身上流着不纯的血，不纯的血统，则被视为不祥，而两国皇室联姻，所生的混血儿，除了不用被刻上印记之外，便与常人无异，他们永远都不会被受到重视。
每个国家都有专门的人追查混血者的情况，若发现，便给其烙上印记。
这大概就是每个人心中都明确却不会堂而皇之讲出来的事情，因为这些混血者，大多容貌出众，深受贵族的喜爱，多数会沦为贵族的玩物，他们出生便没有属于他们的一席之地，终身只能不断游荡，被拐卖、驯养、遭受许多非人之事，最终大都死于非命。
可这混血者常常生活在四国交界之处，皇朝之中屈指可数，宋澄这是第一次看见混血者，从前她只从其他地方听说过，可她如今见着小瑶，她却觉得除了那出尘的姿色和舞姿，小瑶和常人并无多大区别，可仅仅只因小瑶是个混血者，她便联想到小瑶会遭受到的对待，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公。
“公子见这印记便明白了许多事了吧，奴家知公子年纪轻轻，却不像个平庸之辈，皇朝多贵人，公子若想顺风顺水，奴家虽身无长物，可奴家会讨贵人欢心，只要公子答应帮奴家救出那囚犯，奴家便一生侍奉公子，万死不辞。”一个如此貌美的舞姬送上门，恐怕没人能拒绝，若这舞姬还颇有心计，只怕内宅不得安宁，却是不失为一个绝佳的交换条件。
“青玉。”宣祁出声。
一道身影从暗处出现，瞬间便移动到小瑶身后，他将匕首抵住小瑶的颈间。
那人穿的并不是相府侍卫的衣裳，脸上也带着面具，这是……暗卫。
右相府中果然私自豢养暗卫，宋澄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找的暗卫，竟时时刻刻都在暗处盯着。
“公子这是做什么？”小瑶也想不到宣祁会突然变脸。
“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小瑶姑娘，还请姑娘作答时要三思，不然怕我这侍卫手滑了，你今日可就走不出这相府了。”
宋澄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宣祁，原来她这便宜主子，倒也是会耍些手段的。
小瑶咬唇点了点头。
“昨日你落水可是故意的？你背后的人是谁？”
“落水之事奴家刚刚已经说了，毫无隐瞒，奴家背后也无人。”
宣祁皱眉，青玉握着刀子的手微微用力，小瑶的脖子上已经渗出了血珠。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奴家句句属实。”
宣祁沉默，宋澄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倒是她看着这小瑶一脸视死如归，而且那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没必要都这份上了还不说实话吧？
“那你为何要豁出性命救那囚犯？”倒是一旁的齐康一脸风轻云淡。
“因为，他是奴家唯一最重要的人。”
小瑶垂下眼帘，一滴清泪掉落。
宋澄看着小瑶，突然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情绪，昨夜小瑶经历那般凶险之时，并未见她掉泪，今日被自己这便宜主子这么威胁，她也并未掉泪，可为何偏偏当齐康问起两人关系之时，她却忍不住掉泪了？
这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何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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