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橼橼来了，进来吧。”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室内传来，秦橼推门，就看见齐木晟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父亲大腿上。
秦橼也顾不上和自己父亲打招呼了，三两步走过去：“爸爸，球球它？”
秦父顺了顺齐木晟的毛将它递还给秦橼，声音不慌不忙：“原来这只猫儿叫球球。放心，它没事，只是吃拉肚子，已经给它喂过药了。”
秦橼接过，见齐木晟耷拉着眼皮，还不忘拍她两下安慰她，稍稍放下心，问秦父：“拉肚子？”
“嗯，昨天我见你一日未回，只留这猫儿独自一个儿，我就把它带回来了。猫儿还小，脾胃弱，鱼干这类食物它还克化不动，这两个月给它吃些软和的就好，等再大点，再喂小鱼干就不会有事了。”秦父看着秦橼手中的小鱼干提醒道，又看向秦橼的眼睛，眼神温和。
听见齐木晟确实没什么大事，秦橼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她将小鱼干放下，走过去靠着秦父坐下：“爸爸，妈妈又出去了？”秦橼的眼睛长得最像母亲，秦橼想，她爸爸肯定是又在想妈妈了。
秦父爱抚地揉了揉秦橼的头发：“嗯，她去饶山了，听说那边有人因捕食鱼类中毒身亡，你妈妈猜测是山海兽所为，就赶过去查看了。你若想见她，估计还要再等几日。”
秦橼回忆了下山海经关于饶山的记载，里边确实有一种吃了可以毒死人的鱼。
历虢之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其中有师鱼，食之杀人。
“唔，若是在古代，那就是爸爸您独守空闺啦。”秦橼开起了玩笑。
秦父也不介意，慢悠悠道：“你妈妈有志向，也喜欢做这些事，就让她开开心心地做就好了，我呢，就让你妈妈安心就行了。”
“嗯嗯，妈妈说过嘛，您是她的港湾。爸爸，其实您可以和妈妈一起去的，这样就能一直和妈妈待在一起了。”
“她不愿意我做的事，我自不会去做，在家里帮着养养小动物也挺好的，它们都挺可爱的。”秦父称山海兽为“小动物”。
秦父是个普通人，性格从来温和，秦栩的性子就是随了秦父。当年秦母爱上秦父后，立马对秦父展开疯狂追求，恰好，秦父也喜欢秦母，就顺势同意了。后来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秦母因舍不下那些山海兽，不愿离家外嫁，就将这事隐晦地和秦父提了，表明自己不愿离开秦家。没想到秦父很干脆地表示秦母在哪他就在哪，于是跟着秦母就来了秦庄，算是入赘，对此两家也都没有过多干涉。
后来在秦庄亲眼看见并且知道了山海兽的事，秦父也很快就平静接受了，甚至慢慢开始帮着秦母一起奉养山海兽。只是秦母一直不愿秦父跟着她东奔西跑去外界接触那些山海兽，怕秦庄的人会因此反感秦父，觉得他贪心不足，因此秦父也从不说要一起去，而是在家里每天帮着做些琐事，然后等着小妻子回来，不让她担心。
“嗯，确实大多数都挺可爱的，九尾也是。爸爸，九尾将它的孩子托付给我了，让我帮她养到能化形为止。她现在叫秦玖了，孩子叫苏小满。”秦橼倚靠过去，伏在秦父的肩上，仔细算起来，她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和自己父母待在一起闲聊过了，“我现在毕业了，加上要养这两只幼崽，我打算先在家待上两年，这两年，我也能好好陪陪爸爸妈妈啦。”
秦父：“多待两年也好，在家多养养，都瘦了。在家做事不要浮躁，小家伙们还都是些娇弱的幼崽，以后有什么事自己拿不了主意，就和爸爸妈妈商量着来。”
“嗯嗯，我会的，爸爸。”或许只有她爸爸才会认为那些山海兽娇弱吧。
其实山海兽幼兽大多数只要过了哺乳期就开始往皮糙肉厚的方向发展了，只不过外表看起来还是娇嫩嫩的，比较具有欺骗性。
秦父见秦橼眼珠滴溜溜地乱转，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去休息会儿吧，一会儿过来吃午饭，你也很长时间没有尝过为父的手艺了。”
“好的，爸爸！”
接连两天，秦橼都带着齐木晟和小狐狸去自己爸爸那儿蹭饭，陪秦父唠嗑。晚上秦老也会过来，似乎是秦老爷子劝解过了他，也不再老是冷言冷语地对着秦橼。小狐狸虽然还小，但是惯会撒娇，秦橼一直在哄它吃饭，而齐木晟则是端端地坐着，吃个饭的姿势也尽显“猫族优雅”。
桌上气氛一片融洽，秦橼见自家爷爷不再闹别扭了，而齐木晟的身体也好了。于是秦橼趁此开口：“爸爸，明天我打算带球球去拜访一下清尘师叔，想让您暂时帮我照顾下苏小满。”
“可。”
“你之前说你此次回来是为私事，就是指这事？”秦老接话道。
秦橼抿唇，随后点头：“是，球球比较特殊，所以想让清尘师叔帮我看看。”
“那就去吧。”秦老也不多问。
奉养山海兽讲究血脉天赋，然而天赋再好的人，在过了一定的年龄阶段后，血脉中蕴含的力量就会逐渐衰弱，随之失去连系山海兽的能力。因此奉养山海兽的大多都是秦庄的年轻一辈，而清尘作为其中的佼佼者，也不过才四十出头。秦家人大多长寿，像秦老一样活到耄耋的不在少数，但是活的像秦老爷子一样久的，却是没有。
第二天，秦橼随意从行李中挑了两件礼物作为给清尘的S市特产，然后就带着齐木晟上山了。
出门来迎的是个小男童，应该是清尘新收的徒弟，秦橼将礼物交给他，抱着齐木晟跟他走进木屋。小男童话不多，除了给秦橼开门时叫了声“师姐”，一路上基本是秦橼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句句精简，少年老成，没一会儿秦橼就对这个新师弟失去了兴趣，不再继续问下去。
待到了清尘处，见到清尘，秦橼才又鲜活过来：“清尘师叔！可想我不？”
“想你作甚，鬼丫头。”清尘笑着瞥她一眼，又扫过她怀中的齐木晟，最后目光停在自己徒弟身上，问秦橼道：“你看我这徒儿收的如何？”
“秦家人都一个样，无趣得很，我这小师弟也是。不过天赋不错，话虽少，但性子好，是根好苗子。”秦橼可没错过一路上小男童悄悄看向齐木晟的几眼。大概还小，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但尽管看出了齐木晟不是一般小动物，他还是守住了礼，没有出声询问。
虽然无趣，但这个师弟还是让秦橼挺满意的。
清尘也觉得这个徒弟收的让他十分满意且心情舒畅，笑得一副高人模样，还抬手摸了摸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胡须。让秦橼看了忍不住想翻个白眼。
清尘挥挥手示意小男童：“去玩会儿吧，等我和你师姐聊完了，再找人去叫你。”
小男童面无表情垂手而立，但耳根却微微红了。听清尘发话后匆匆应了声“是”，将手中提着的礼物放在桌上后就忙不迭地离开了房间。
“原来是个容易害羞的。”秦橼失笑，抱着齐木晟到一旁坐下，开门见山：“清尘师叔，您帮我看看它，看能不能看出些什么？”
清尘摆弄着秦橼带来的礼物，也不拆开：“方才你进来我就看过了，是个开了智的山海兽，不过似乎有些奇怪，这只兽虽然看起来还小，但不像其它开了智的幼崽那般懵懂。它眼神清明，灵智清晰，像是得了传承一样，但是身体里却又无半丝修为，真是怪哉怪哉。”
清尘只一眼就将齐木晟看了个大概，丝毫不辜负他在秦庄的天才之称，也丝毫不辜负秦橼对他的信任崇拜。当然，秦橼最崇拜的还是自己师父。
“这也是我想说的，他之所以看起来这样，是因为这身体里的灵魂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有个人类的灵魂误打误撞跑进去了。”秦橼也不瞒他，将自己知道的起因经过都给清尘说了。
秦橼将齐木晟放在桌上，拍拍他毛茸茸的小屁|股：“去吧，让师叔给你看看。”
齐木晟扭过头，面目狰狞地看了秦橼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往清尘那儿走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用那一张像猫的脸挤出那副表情的。
在秦橼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时，脸上表情一僵，差点也要跟着狰狞起来，不过幸好控制住了。然后秦橼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来，在坐垫上蹭了蹭……
清尘听完秦橼的话，大感惊奇，将齐木晟抱起翻来覆去的研究了个遍，说：“怪不得这般古怪，不过这样仔细看来竟也察觉不出一丝异样，魂魄和身体契合的太好，几乎融为一体。”
摸索了一番，清尘不知从哪翻出来一颗绿色的丸子，让齐木晟吃下。
“这是什么？”秦橼问。
“山海兽不论哪一种，都有自己的能力，这药丸没什么用，不过是暂时将它们的能力催发，等药效过了作用也就消了。”
“不会有什么事吧？”秦橼可是知道有些山海兽是会带来战争和火灾的，若是这些能力被催发放大那还得了。
“不会，”清尘也明白秦橼在担忧些什么，解释道，“只是将它们散发的能力集中起来然后稍加催化，影响范围很小，且等药效过了，还要再过几天它们的能力才会重新恢复。”
“那就好。”秦橼放下心来。
齐木晟听到没什么影响后将药吃下，不一会儿室内的三人就清楚的感觉到一股清冽的气息传来，让人通体舒泰，心情也跟着不自觉地舒畅起来。
连在室外院子里坐在树下温书的小男童也感觉到了，他抬起头来向门口望了望，稍加思索后又继续低头，专心温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的空气都仿佛更加清新了些，屋内的三人才渐渐回过神来。
“是朏朏。”清尘下了结论。
秦橼也点头：“嗯。”
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朏朏，养之可以已忧。
清尘摸摸下巴，说：“让人无忧的山海兽不少，但是长得像狐狸，又有如此毛色的也就只有朏朏了。”
秦橼：“不过，我没听说过朏朏可以和人易魂，还是说，这只朏朏已经死了，而……我朋友正好误打误撞进了它的身体。”
清尘：“已经死掉的身体是没办法容纳生魂的，过不了几天身体就会腐烂，应该是易魂了。朏朏没有易魂的能力，应该是有什么特殊原因的。”
“有办法换回来吗？”秦橼问，桌上的齐木晟也竖直了耳朵，一双狐狸眼直直地盯着清尘。
“只要把朏朏的魂魄找回来放进这身体，你朋友的魂魄就会被强行剥离出来。不过这身体还太小，如果强行将魂魄剥离出来，你朋友的魂没事，但是这身体估计会有事，可能会落下残疾，或重则致死。”清尘停顿了一下，又道：“现在朏朏的魂魄还不知道在哪儿，暂且请你朋友帮忙养着这身体，你趁这段时间四处找一找朏朏的魂。等这身体幼年期过了，你也找到魂魄了，到时候再进行易魂风险会小很多。”
“好，那到时候易魂就辛苦清尘师叔了。”秦橼抱回齐木晟，打算告别。
清尘将她拦住：“听说你这次回来短时间内不会再走了，那就去看看你师父吧，他肯定也想你了。”
闻言，秦橼只觉一股凉意从心脏溢出，缓缓流向四肢百骸，几乎将她冻僵。她紧紧抱着齐木晟，良久，开口应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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