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反噬

　　
夜里，三区的一座别墅的二楼，此时灯依旧亮着。
沈芷念正坐在一个星视的面前，将眼前那份材料清单上的字一丝不勾的念给了星视里面的人听。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厚重的睡衣，靠在一张椅子上。那张带上了皱纹的脸庞上，早就没有了年轻二字，卷曲的头发随意的披散下来，即便面前就是自己的学生，也毫无打理的欲望。厚重的眼睛搭在扁平的鼻梁上，长期的积压，使得鼻梁骨已经变成了一道曲线，眼镜下那双细长的双眼就像是刀子般，擦在厚重的眼睛上，划出一道寒光，那道薄薄的嘴唇，不时的抿着水晶杯里酒，这样一个毫无风情，带着浓重学术气息般的女人，正是沈芷念的老师，沐光庆教授，也是魁北学院为数不多的几个女教授之一。
待最后一种材料准确无误的念出来，沈芷念便不再说话了。
她的老师，沐教授是个博文广记之人，很多东西只要看一遍，或者听一遍就能完全记住下来，而且还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她现在这幅模样，正是平日里陷入思索时候的样子。
良久，沐光庆才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酒杯，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上了年纪后，就感觉精力没有再像以前那么旺盛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思考，对于她来说，经常性的思考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只是这种习惯也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反而很多的时候，会让她遗漏掉了生活方面的事情，就像她的伴侣，从最初的甜蜜，到现在愈加冷淡又保留着几分体面的接触，也使得她的脾气变得日益刻薄了起来。
如果是别的学生这么晚还来打扰她，必然会被她一顿臭骂，如果是那些平日里考的不错的学生，心情就会更糟了，如果不去思考，就来找自己，难道他是凭着感觉在思考吗？
不过对于沈芷念，她还是了解的，这个孩子在还没收到门下的时候，就看过她的档案了，自小聪慧，对于这种人，如果遇到的是自己不会的，必然会更加刻苦专研，收集资料，一直到找到答案为止。但如果‘轻易’开口，那就说明了，这件事情超乎了她的想象，可能确实一个方向。
刚听到沈芷念念出这份材料的时候，沐光庆便隐隐知道了一些关于这些材料是用来做什么的，她脱下了戒指和耳环，随意的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就像年轻时候的褪色的光彩，让这戴了二十多年的戒指和耳环在灯光下也没了色泽。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舒服的将自己陷入椅子上，陷入了回忆中。
那是在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的自己，远远要超越现在的沈芷念，或许容貌没有她那么优秀，但是履历绝对要胜过很多同龄人，那个时候自己年纪轻轻，但是对星痕的研究就已经小有斩获，各种大奖更是摆满了整个房间，天恒集团甚至开出了令人难以拒绝的条件，请她担任首席的研究员，那可是真正的跨域的企业，只是同时，她家来了一些她从未见过，也从未认识过的人。
但就是这些从未打过照面的人，却成功的将她带走了，带到了一个令她陌生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也是让她为之奉献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她到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当一脸黑色梭车停在自己面前，母亲捂着嘴，将头埋在了父亲的衣领上，父亲浓眉下那双忧郁的双目。
那是一个叫‘卡卓尔’的地方，这个地方位于十分偏僻的大漠之中，这让她很奇怪，似乎很多秘密都必须在沙漠埋藏，或者在沙漠展现一般，在真正进入了‘卡卓尔’后，沐光庆才知道，这是一个掩盖在大漠下的庞大基地。
这个基地有多少人？沐光庆也不知道，她进来后，便直接被带到了一个项目组，这个项目名叫‘千痕’，研究着一些她之前从未见过的星痕，很快她便被自己项目的这些星痕吸引住了。
“老师。”
一阵声音将她从回忆中唤醒，她抬了抬有些沉重的眼皮子，就看到了面前星视中的沈芷念，她的脸上微微有些担心。
“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老师，你知道这是什么？”
星视那头，沈芷念的声音带着惊喜，沐教授似乎从未让自己失望过。
“不知道。”沐光庆顿了下，还是决定不告诉沈芷念这些事：“我这几天先看看吧，到时候有头绪了再和你说。”
最近沙城风起云涌，她也有所耳闻，泰豪集团也曾邀请她去参加一个秘密的项目，研究一个联邦提供的秘密星痕，她在这方面具有非常大的权威，不过她还是拒绝了。
到了她这个年龄了，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更是积累了不小的人脉。她从老朋友那里得知了，泰豪集团所要研发的‘星痕’，就是当年‘卡卓尔’里的那些星痕之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泰豪集团那里。
不过沐光庆还是决定不去趟这趟浑水，对于星际联邦的体量，她比这些单纯的财团更加看的透彻，也更加知道联邦的底蕴。
“星痕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机甲而服务，但是真正推动这一切的，还是战争。”
尽管沐光庆不愿意想到过去，但潜意识还是想起了穆乡突围战，那种惨烈一直到现在还在震撼着她。漫天掉落的机甲，就如同失去了羽翼的钢铁恶魔，人类的残肢和钢铁残肢交织在一起，渗透在大地里的已经分辨不出是机管中的能源还是血液。
沐光庆抿了口酒，随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现在只有酒精才能帮助她睡眠，即便手中的这东西有时候比药还苦。
沈芷念虽然对自己的老师今晚的言行感到有些奇怪，但既然老师开了口，她也只能在那里等待了。
只是今夜，注定了很多人都睡的不会那么安稳。
第二天中午，石亮便等来了菲力商铺送来的其他材料，他将那些材料都清点过去，随即拿过一个空白的星表，开始比划了起来。
有了上次‘暗剑’的经验，石亮觉得这次会更加容易成功，也更加方便一点。
石亮的精神都完全投入进绘制这个‘双束’，他的一旁还放着‘冥’这个计算器，计算着绘制星痕的路线，不用‘冥’颇耗费感知。
但是即便如此，石亮还是觉得先做好一切准备，然后再开始动工。
三天时间，石亮整整花了三天时间用来计算星痕的一切路线上所需要的感知和绘制的大小，像这种星痕，是绝对不能有偏差的，哪怕是几毫米的误差，都会导致这个星痕作废，而带来的副作用便是五十万星币打水漂了，这是石亮绝对不能接受的。
不过单单只是构思，便花费了三天时间，还是有些超乎石亮的预料，他原本以为一天就能解决，这三天来，他就像入定了般，即便是在吃饭睡觉的时候，在想着星痕的每一笔的绘制。
而今天，前期的工作都准备好了，石亮将那一瓶瓶的材料分成了五份，每一份都价值数十万星币。
石亮不禁的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如此一来，每一笔下去都要花掉数百，甚至数千的星币。
“绝对不能出错。”
石亮缓缓的望着眼前那个暗剑，他需要将原本的星痕覆盖，郑重的拿起一边的机械手套，戴在手中，吸取材料的液体，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的绘制了起来。
锋利的刻刀，就像是笔尖一样，在星盘这块冰冷的钢铁上时而欢快，时而刚猛的划动着，机械手虽然没有人类的手灵活，但是对每一刀的刻画比用尺子拉出来的还要精准。
但即便如此，石亮额头上也隐隐开始出汗了，并非是因为绘制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他发觉在绘制的过程中，他的感知力消耗比平常还要快。
这点是他之前从未料到的，或者说这便石亮吃了经验过少的亏。如果是魁北学院的学生，他们肯定会知道，如果是自己没有试过的材料，就得先试验一遍，这样才能清楚的知道，究竟需要多少的感知力才能驾驭住这种材料所绘制的一刀。
这些道理即便不是魁北学院的学生都明白，而且也没有人能够像石亮这么疯狂，刚接触新的星痕，手中还只有几份材料的情况下，就敢上手。
但是石亮却并没有这种概念，或者说生活的成本使得他不得不降低这些要求。
而降低这种要求的结果便很严重，第一次，石亮感受到了感知力被抽空的痛苦，那是一种神经如同被撕裂般带来的如同全身上下都要裂开的疼痛。上一次石亮是在感知力要被抽空前成功，所以他并没有体会到这种痛苦。
当最后一刀落下来后，星盘闪了一下光芒又黯淡了下来，而石亮此时痛的在地上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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