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毕方鸟
巫棠这么一喊，让夜辰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但是，场外的女孩却也十分有兴致地看着场中的众人，她似乎对这一组的练习生们有了一些观望的态度。她似乎想多看看他们的表现。
所以，在女孩的控制下，大鬼悠悠收起架势，从夜辰面前退开。夜辰咬牙强忍，以免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在狂风暴雨般的猛烈攻势中，他的体力在短时间内迅速耗尽。
夜辰盯着巫棠，此刻的她流泻的黑发遮盖住她的脸庞，藏起她的表情，隠约露出的白皙下额颜动，缓缓动了起来。
夜辰深吸一口气——
“慢着，巫棠。”
巫棠闻言转头。
她那欲泣的漆黑眼瞳自垂落的刘海缝隙间凝视夜辰，对着儿时玩伴露出了一个勇猛的笑容。
夜辰死命地调整呼吸，强逼干渴的喉咙咽下口水。
他把疼痛与疲累这类小事抛到脑后，昂然挺立，大声地说道。
“这个时候，不正是我保护你的时刻吗？巫棠，小时候的承诺，我始终没有忘记过！”
“……夜辰……”
巫棠顿时忘却周围的状况，双瞳笔直凝视夜辰。夜辰回望她的视线，急促喘息。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和指导，我知道，你从没放弃过我……谢谢”夜辰用力地说道。
“所以，以后请别自己一个人背负所有重担，别摆架子。就算有人怕你，有人因为你惹上麻烦，一定还有人愿意祝你一臂之力。所以，尽管依靠我们吧。”
“…………”
“无聊至极！”
场外的女孩咒骂，声音和口气透露出不愿相信此刻夜辰和巫棠的情感交流。
“这样的场面，你们还是留到实战演练之后吧！”
往后退开的大鬼再次踹地朝夜辰前进。夜辰继续念着保护神咒，正面迎击巨人摇撼练术场的进攻。
鼓起勇气，依靠伙伴的帮助。
这话不只是对巫棠，对不成熟的自己也同样适用。迎击大鬼的夜辰的同时， 视线一角捕捉到他们悄悄接近的身影。
“趁现在，拜托你们了！”
夜辰一叫，绕到竞技场死角的罗罗兽立刻袭向大鬼。
罗罗兽的利爪和尖牙不断撕扯着大鬼的双脚，巨人扬起无声怒吼，行动大为混乱，夜辰一鼓作气冲了上去，祭出玄符攻击。
“看招！”
多张玄符祭出，以斩妖咒驱动，不断有灵力化作利刃，宛如在空中盘旋的血滴子。
夜辰加大了对大鬼的攻击力，直击大鬼试图撑住地面的右手。暗色肌肤撕裂，引起剧烈的裂核反应。
“夜辰。”
“没事。”
他叫道，半是出于逞强，半是打从内心如此认为。
说真的，这只大鬼与当时夜辰面对的鸣蛇来说，确实不算是同一档次的，但是，以目前夜辰的实力来说，无论是哪一个，在他看来都超乎想象。
不过，眼前的这个大鬼说到底是有缉妖学堂的人控制的，在发挥真正实力上其实都是有所保留的，而且也完全没有感觉到来自这大鬼带来的恐惧。
趁着大鬼因为裂核停下动作的瞬间，夜辰再次祭出符咒。
他绕到一旁，往大鬼的侧边开始攻击。每一次攻击，他都能感觉到大鬼似乎有所动摇。
“怎、怎么了，居然如此狼狈！还不使出全力，小乖乖！”
场外女孩嘶哑着嗓子怒吼。大鬼遵从主人命令，不顾身上的伤势转过了身。
大鬼破绽百出地背向罗罗兽和众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脚不住踢击。夜辰往后跳开，闪避攻势。众人看好时机，纷纷祭起了反击符咒，一道道灵力化作利刃，不断砍向大鬼的背部，背部中刀的大鬼往地上一滚，顺势倒下。
好机会。
就在夜辰这么想的瞬间，倒地的大鬼居然不打算保护身体，直接挥出了右臂。
比夜辰身体大上好几倍的粗大手臂就这么贴地扫来。夜辰立刻祭起保护神咒阻挡，却挡不住冲击，狠狠撞上练术场的围墙。
刚才那一击相当强劲，在窜遍全身的剧痛冲击下，他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大鬼倒卧在地，高举起击打夜辰的右臂。罗罗兽和众人急忙上前相助，大鬼却一点也不在意，戴着面具的脸庞服从主人命令，眼里只有夜辰一人。
——惨了！
攻击从正上方而来，他既逃不过冲击，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闪躲。
不过，就在他吓得脸色惨白时，一道兽影划过大鬼面前。
是风生兽小不点。
风生兽对大鬼的撕咬几乎没有造成任何损伤，不过已足够分散大鬼的注意力，达到扰乱的效果。
暴风般的冲击袭来，夜辰咬牙苦撑。他靠着撞上背后墙壁的反弹力道站起身，双脚使力踏稳地面。
“喝！”
一道灵力化作的利刃往大鬼倒卧逼近的面具用力刺了进去。
灌注全身灵力，使尽浑身力气。
夜辰奋力一击，粉碎大鬼的面具。
在这一瞬间。
大鬼怒声狂嚎。
大鬼的面具底下，露出了一张近似人类的脸孔。
不过，那张脸看起来异常丑陋，缺乏现实感，宛如随便弄了张脸上去的人偶，简直不像生物。
流露出悲苦的脸庞极力嘶吼。
这是大鬼头一次出声，声音里充斥着苦闷、愤怒与惊恐。
“这是……”
夜辰一击贯穿面具，在鬼的额头上凿出一个孔。鲜血从伤口中喷溅而出，大鬼气得往上一跳，朝天花板放声咆哮。啊啊的吼声如婴孩啼哭，用尽全副精力，吼得悲痛至极。
这时。
风生兽小不点一把跃起，并一把抓起夜辰，而且几乎是拎着夜辰，使出全力逃离大鬼。大鬼没有追上，而是往地面猛力一蹬，腾空翻了个斤斗。
他踹向天花板，被结界弹了回来，又如猫灵巧地翻身落地，引起练术场一阵天摇地动。他揍打墙面，额头撞地，狂挥右臂与双脚，举止完全失控。在一旁的众人差点遭到波及，连忙与大鬼拉开距离。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家伙怎么发狂了！”
夜辰惊讶大叫，拚了命窜逃的众人根本没有余力回应。
“你、你这个大笨蛋！”
场外的女孩惨叫，神情不再从容，甚至连疯癫的模样都消散无踪。
“那、那个面具是大鬼的封印！这么一来，我也控制不了大鬼！他会不停肆虐，直到把周围一切破坏殆尽为止！”
从她的口中的声音，充满恐惧与绝望， 比她说过的任何话都更具有真实性。
“你说什么！”夜辰在空手中望向大鬼。大鬼没把任何人——甚至是自己放在眼里，只是大肆破坏，一再嘶吼，动作比起以面具掩面时更为凶暴而且盲目。
束手无策——该说根本无从应付，那副模样就连接近也有困难。
“可恶，可恶，死小鬼！看看你做的好事！”
女孩咬牙切齿，不停咒骂。然而，她的面色苍白，事态显然已经无可挽救。
当大鬼一拳落在她附近的瞬间——“咿！”震撼使女孩浑身一颤，跌跌撞撞地往后退，接着不顾一切地逃向出口。
“混帐——！”
夜辰在挣脱风生兽的爪子，从半空中摔落地面。
不过，他追不上。女孩在竞技场另一头，狂暴的大鬼挡在他们之间。打从一开始操控大鬼，女孩就站在出口处，确保有路可退。夜辰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目送穿着女孩的背影从出口离去。
这个时候——
“夜辰同学！”
“小宇？”
“你也快点逃吧！那个大鬼已经失去控制，趁现在能逃快逃！让这里交给老师来处理。”
“可是那控制大鬼的已经走了啊？”
“这都是哪门子的老师啊！？”
众人埋怨道。
大鬼现在的行动可说是漫无目的，只是毫无顾忌地破坏周遭一切事物，看上去确实无心追赶。
“可是，就这么放任那家伙大乱练术场吗？”
“他破坏不了这里的结界，出不了练术场！只要把他关在里头，不怕没有办法收拾！”
夜辰抬头对着众人大叫，小宇身旁的楚玉随即喊叫回应。她的罗罗兽已经开始离开战线。
不过——
“夜辰！”
尖锐如枪声响起的喊叫来自落晗，而这一叫并不是为了催夜辰尽速逃离。
事实正好相反，这一声是为了激励夜辰，从背后推他一把。当了解到落晗的意思时，一股电流瞬间窜过夜辰全身。
——巫棠！
女孩早一步逃走后，现在场上只剩下巫棠。大鬼在她背后怒吼，夜辰还来不及思考，早已迈开双脚，使劲狂奔。
他埋头奔跑。
大鬼胡乱施暴，破坏地面，粉碎墙壁，气势直令空气为之沸腾。在这股破坏力的肆虐下，夜辰甚至无暇呼喊巫棠，笔直朝她冲去。
在他的前方，大鬼跳了出来，口中吐出雷鸣般的怒吼。
怒吼声爆裂，伴随冲击袭向夜辰。夜辰头发倒竖，全身肌肤如触电般麻痹，不过他没有停下脚步，反而伸出右手，找寻腰间的符箓盒。
指尖弹开盒盖上的扣子——同时取出符箓。
“急急如律令！”
这几乎可以说是夜辰唯一的拿手绝招——高速抛掷符箓。在场中的楚玉和小宇不住倒抽一口气，望着他如行云流水毫不迟疑的掷符动作。他抛出一张护符，护符在空中发光，形成咒壁，挡住大鬼的行动。
不过，这仅维持了短短数秒。
夜辰正要钻过大鬼身边时，大鬼的右臂猛力挥出如同要削去大地的一拳，击破护符障壁，在练术场地上留下五条爪痕，逼近夜辰。
正当夜辰下定决心时——靠着夜辰的巫棠说道：
“并没有那个必要。”
大鬼逐步接近，巨大的口中吐出灼热如火的气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夜辰居然完全不为所动，靠着的巫棠驱散了他的恐惧。
巫棠沉稳又有力地念着符咒。
“我以巫族族长之名下令，现身吧，毕方鸟，我命令你攻击——”
下一秒，夜辰他们头上迸出一道金黄光芒-
光芒四射，缓缓往上延伸，庞大身躯摇曳，彷佛要挣脱世间一切束缚。
悠然赖翔于天际，眩目的金黄光带。
是一只独脚的巨鸟。
由于巫棠是巫族的族长，所以作为巫族的守护神鸟——毕方，总会在关键的时刻听从族长的召唤。
在场上屏息观战的楚玉与小宇全张大了嘴，落晗紧抿双唇，睁大双眼凝视眼前光景。
毕方鸟，完全不在乎周围敬畏的目光，舒舒服服地在空中伸展身体。
毕方鸟显得悠然自得，完全无视眼前气喘吁吁的鬼。那副模样说好听点是慵懒，说难听点是懒散。仅仅只是现身，毕方鸟散发出的灵气便具有压倒性的存在感。
它如拉紧的弓弦，俐落地在空中摆出战斗架势。
敛去沉稳的目光燃起炽烈的火焰，警告对手大难即将临头。
大鬼绷紧了神经。
霎时，如高手挥出致命一刀——比方鸟身上的火光闪耀，张开的翅膀一举俯冲以不可抗拒的力道直冲向大鬼。
犹如自山坡倾泻而下的激流，待大鬼注意到时，毕方鸟早已逼近。
大鬼举起右臂，试图抵御毕方鸟的攻击。不过手还没来得及举起，战意高涨的毕方鸟身子一扭，回转过身。
双方瞬间错身而过。
鸟的利嘴咬断了鬼的脖颈。
鲜血如喷泉汩汩飞溅，在弄脏地板前便如雾气消散。
鬼巨大的身影模糊、波动，激烈闪烁。
大鬼随之消失。
形成鬼的灵气急速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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