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日 我的少年——“感激不尽”

　　
傅容卿是突然来到我世界的人，可我却觉得他本来就属于这里。
只是我不知道他来自何方，但有时又觉得没什么关系，谁叫他是我的少年。
既然他一定要戴上神秘的面纱，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也就随他去了。
可傅容卿居然比我还要急切地想要摘下它，于是在起雾的清晨，我们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时候，他握住了我的手，说道：“我想问问你……几个问题。”
我点点头，笑着道：“好啊。”其实还有些紧张，因为察觉到手上的力气渐渐收紧。
虽然有准备，他开口问的时候还是令我眩晕了一阵：“你知道，浮空城吗？”
我当然知道，巴别塔之手，高高在上，冷漠使然，都是它。
令人天生向往而又厌恶的存在，跟金钱本身一样，却坚不可摧。
我曾发过誓，今生不会走进那里，可如今我的少年站在那冲我招手，邀请我进入他的故乡。
在他眼里浮空城的模样大概和我眼中的大不一样吧，而浮空城眼中的傅容卿与我眼中的也不一样。
于是我拒绝了他的邀请，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
我知道傅容卿是很好的人，可浮空城上的面孔不都是一样的，地面上的恶人多如牛毛，难道浮空城里会没有吗？
温室里肆意生长的霉菌，不比严寒中崭露头角的更加肆意吗？
他好像很失望，但又很坦然，他了解我或甚于自身，我亦如此。
这样的拒绝大概我是第一次说出，可不会是最后一次，只要喜悦和欢欣一息尚存，我们的生活便不会收到影响。
傅容卿在失望后振作起来，摸摸我的头，讲述起一段陌生的过往。
他的的确确是在浮空城里出生的，也的的确确在那里成长。
可无论是现在的傅容卿，还是过去的傅容卿，都不喜欢那个地方。
“小时候物质丰裕到大多数人没什么梦想，但是有一天我玩着玩着就发起呆来，想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死了还不是眼一闭，多少好东西连梦都进不去。”傅容卿轻缓隽永的语调宛如吟诵一首长诗。
“于是我格外向往那个在我父母眼中，早晚会消亡的世外人间，在那个时候，我画了许多表达向往的图片。”那张仰望天空大概也是其中一张。
“我的父母……他们大概并不在意我的去留，可他们在意他们的尊严和一直以来的认知，所以请了许多所谓的文学家，诗人和作家来见我。”
他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滑稽的圆，眼睛里盛满与真心相隔八万里的笑意
“身材臃肿，目光游离，唾沫横飞，又自夸滔滔不绝。虽然很遗憾，但这是我对文学工作者的第一印象。”傅容卿将我的碎发挽到额角，补充说道：“有段时间，老实说，我快放弃了。”
后来有一天晚上喝多了酒似的，偷偷装好包裹就跑出去。
外面的世界大的惊人，全然不是像浮空城跑一跑就能跑遍的，所以刚开始无处可去，还被骗了钱，是同样偷跑出来的苏琳接纳了他，使他不至于无处可去。
“再后来，就遇见了你。”他看着我的眼眸温柔含蓄，我的心头仿佛落下了一根羽毛。
后来就知道，时间最美的星河不在诗里，而在你嫣然一笑的眼波流转之间。
“感激不尽。”他依旧握着我的手，与我额头相抵，嘴里念着。
感激不尽，使我遇见你。
我知道了傅容卿来自哪里，神奇的是好像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不再提起，他也不再提起。
我以为一切都不会变的，和往常一样，直到战机二度划过天空，我才有预感地望向头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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