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日 一日为师——“我哪来的资格去评判他人呢。”

　　
我始终无法给苏琳，女人一个准确的人生位置，她有时像母亲，有时像老师，有时也会流露出少年人的性情。
我之所以不像旁人一样叫她苏琳，是因为我觉得她本不叫这个名字的，因为每次旁人叫她苏琳时，她的表情总有些不自然。
不过这也只是在我眼里，旁人大概看不出来，从小因为跟着母亲的缘故，我在察言观色上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然而我依然会常常忘记，其实她与我年纪相仿。
女人早出晚归，清晨一大早她便起床，我的睡眠原是极好的，后来渐渐也不大好了，于是便能清楚地听见她故意小声下地走路的声音。
我觉得睡意沉沉，一会儿醒着一会儿又缩回梦里了，只记得她仿佛带着许多书离开。
我后来问过女人，才知道她是做老师的，不过现在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场所供教书育人的人使用，女人也只是走家串坊地教人读书写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女人虽然做不得父亲，可也同样尽心尽力。
有一天下午女人带着一个女孩来了家里，彼时我正在努力钻研一名大家的文章。
也许是年代隔得太远，我总很难理解文章里的种种含义，有时我胡思乱想，也许这些名人在过去才学兼备，现在终于行不通了。
转而又觉得自己实在多想，我哪来的资格去评判他人呢。
总之，泪眼汪汪的女孩紧紧拉着女人的手回了家，我过去开的门，仔细看了看女孩，女孩有意回避开我的目光，我又问女人：“是要安置在我屋里？”
“不，她不过夜的。”女孩听完这句话，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开始哭起来，还反复含混地喊着几句话。
我为难地和女人对视一眼，对于哄孩子我是没经验的，不过她何以一定要留在这里过夜呢，我苦口婆心地说道：“姐姐们的房间不大，睡三个人实在勉强，你若真想留在这里过夜，只是担心你委屈了自己。”女孩哭声收起了一些，可怜模样地看着女人。
女人摇摇头，转而拉着我的手走到旁边。
“这是谁家的孩子？”我问。“不算是谁的，她的父母不肯管她。”女人叹了一口气：“可终究也不能是我的，我打算管她一顿饭，再送她回去。”
“你说这现在人，一日不如一日了，自己的孩子都不管，又怎么肯管别的事呢。”
我过去拉过女孩的手，温和道：“你先到沙发上坐着，姐姐马上把饭做好，等着哈。”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拌面，女人还是把她送走了。
走之前女人低声告诉我：“我只是她的老师，没资格管别的。”
我当然直到女人只是他的老师，也许这番话本不是说给我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女孩回了家以后，她的父母并没有过来拜访过，我也再没有打听过或者听说过任何关于女孩的消息。
女人告诉我她已经不再是女孩的老师了，原因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我。
但出乎我自身意料的是，我开始考虑老师作为我职业的可能性。
也许我原本就想离得旁人近且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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