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凤舞九天
赵翼正在思索这间农舍的可疑之处,突然天空上的雨水就迫不及待,飘飘洒洒地降落了下来。起初时还是蒙蒙细雨,后来越下越大。在雨水的冲刷下,农舍附近的树木在风雨中左右摇摆,雨水打在门前那些巨大的石头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赵翼正仔细地端详着石头,突然他眼前一亮,一团红云从远处缥缈而来。仔细一看,原来从石阵的后面走出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只见她身穿一条红色的及地长裙,凤钗云鬓,千娇百媚。从洁白透明的雨水中走来,好像如洛神下凡一般,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惊若骄龙,翩若游鸿。
赵翼往这个女子的腰间望去,只见她的腰盈盈一握,纤细而富有曲线,腰上悬挂着一块腰牌,用小楷写着一个“凤”字,原来她就是赵翼上次在白桥之上遇到的女子。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见,自从上次与她在白桥之上初见后,赵翼一直对她的微笑和倩影念念不望,不经意间今日竟与她在这荒郊野岭的古宅前的大雨中相遇了。
赵翼见这位红衣女子从大雨中走来,身上却没有沾上一滴雨水,并且她的行走速度极快,好像有人在空中驭风前行,赵翼不禁感到有些惊讶。
这位女子走到屋檐下,从她手上取出一物,赵翼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把洁白的油纸伞。原来刚才风狂雨骤,天色阴暗,加之这位女子又是体迅飞凫,飘忽若神,一时赵翼竟没有注意到她手上撑了一把纸伞。
这位女子甩干纸伞上的雨水,将其倚靠在大门边的墙角上。赵翼为了满足心中的好奇心,马上上前问道:“姑娘何以行走的如此之快?”
那位红衣女子望了望赵翼,只说了四个字,“天外飞仙”。然而这四个字的份量,听完后却足以让人虎躯一震。相传在六十年前,江湖之上有一对神仙眷侣,黄危檐和赵紫燕。他们二人夫妻合力,创造出了一套绝世轻功,这套武功体态轻盈,姿势优美,但最为重要的是,它能够让人动作迅速而又麻利,出手行走如风。当修炼到最高境界,甚志能让人御空飞行,使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黄危檐夫妇凭借这套武功出入江湖,独步天下。但令人遗憾的是,后来他们退出江湖,这套武功也随之销声匿迹。赵翼感到很惊奇,今日能在这天昏地暗的大雨之中,目睹到江湖中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在赵翼和这位红衣女子说话的当儿,大雨仍在哗哗的下,天色依然灰蒙蒙的。
赵翼问这位女子:“姑娘,你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吗?”
这位女子皱了皱眉头,说道:“不是,我也是避雨碰巧来到这里的。”
赵翼看这位女子脸色惨白,于是问道:“姑娘,你身体不舒服吗?”
这位女子捂了捂胸口说道:“不碍事,只是刚才在与人打斗中受了些轻伤。”说着她的眉头又一皱。
这名女子嘴上说自己伤的不重,但是赵翼看得出来,她其实已经伤得很重,只是赵翼不明白,她长得这么好看,又有谁能对她下得了手,而且她看起来武功十分高强,又有谁能伤害得了她呢?
赵翼边寻思边对她说道:“姑娘,我能帮得了你什么忙吗?”
这位女子扫了赵翼一眼,说道:“你扶我到那边去坐一会吧。”说着指了指大门前的门槛。
赵翼扶这位女子坐到了门槛上,他也蹲身坐在了她的旁边,一阵少—女的芬芳不禁扑鼻而来。
赵翼对这位女子说道:“姑娘,见面这么长时间了,还未请教你的芳名呢!”
这位女子望着门前的大雨,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叫叶凤。”
叶凤,一个多么动听的名字,然而此时她却身受重伤,坐在自己的旁边,赵翼感到有些心疼,但随即也对叶凤说道:“我叫赵翼。”
叶凤听完,口中低声喃喃地念道:“赵翼,哦,原来你叫赵翼”,然后冲赵翼点了点头。
叶凤好像认出来了,赵翼就是那天在月桥上帮她捡拾腰牌的少年。原来张恨闹婚前后,叶凤就已经来到了庐陵。她之所以路过月桥,是为了去找庐陵名医张大海看病。她当时心情不好,老是梦见自己父母惨死的画面,张大海对她说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让她心情放开朗些,并给她抓了些安眠提神的药。然而当时赵翼看到叶凤那种意乱情迷、魂不守舍的样子,难免在叶凤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
赵翼问道:“叶凤姑娘,不知你是所为何事而与人打斗呢?”
叶凤脸苦冰霜,说道:“个人恩怨。”
赵翼觉得叶凤可能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而使她不愿意随便说起自己的故事。但想到自己最近这几个月的悲惨遭遇,不禁对叶凤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之感。
想起叶凤与自己初次见面时笑靥如花的表情,和现在愁云惨淡的面容简直是判若两人,赵翼不禁在心中感叹:是仇恨,让一个###在花一样的年纪走上了悲剧的人生。
天空的雨快要停了,只在三点两点淅淅沥沥地下着,赵翼对叶凤问道:“姑娘,你的武功这么高深莫测,是跟随黄危檐夫妇学习的吗?”
叶凤正准备回答,突然,身后的大门哐当一声打了开来,使赵翼和叶凤险些仰身栽倒在地。
他们两人连忙站起身来朝门内望去,只见一个人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那个人看了看赵翼和东方燕,问道:“你们两位是来找我家主人的吗?我家主人昨天已经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赵翼连忙上前解释:“我们是到青原山来游玩的,碰到了一场大雨,才路过这里来避雨的。”
门内的人说道:“既然如此,两位不妨到屋内坐一会,看这雨还要下一会子,等雨停了再赶路。”
赵翼说道:“这样也好”,于是扶叶凤走进了屋内。屋内的陈设更加富丽堂皇,家里珍贵的陈列摆设应有尽有,假山花园里种满了奇花异草。
家丁引赵翼和叶凤来到客厅,客厅大堂里悬挂着“朗月清风”的牌匾。匾下一张桌子,上面供奉着“天地君亲师”的灵位。看了这家里的主人是一个宿儒。
家丁端来茶水和几碟精致的点心。想到自己出来了大半天的时间,肚内早已饥肠辘辘了,赵翼狼吞虎咽,将盘内的点心一扫而空。叶凤只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她现在正靠在大背椅上休息,脸色惨白,面无血色。
赵翼见叶凤的脸色如此难看,对叶凤说道:“叶凤姑娘,我看你病得有些严重,等会雨停了我带你下山去找个郎中看一下吧!”
叶凤摇摇头,说:“我已经被人打断心脉,除非华佗再世,要不然我很难再有活下去的希望了,不必再去做这些无谓的挣扎。赵公子,你如果确实想帮助我,等雨停以后,不如带我到青原山庄的大胡杨树下,我和我哥叶帆有个约定,如果十年之后我们两个都尚在人间的话,就到这株胡杨树下相见。算算日子,离约定的时间到来也就在这几天了。”
赵翼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约定在十年之后的九月二十五日胡杨节再度相见呢?难道十年之前就有人要加害你们吗?”
叶凤说道:“这些事说来话长,我有些累了,我感觉我的生命正在逐渐流逝,如果你想知道,到时候去问我哥叶帆吧!“
看着叶凤惨白的脸颊,赵翼的眼眶有些湿润,对叶凤说道:“我一定帮你完成这个要求,雨停后我就带你到那棵胡杨树下,你现在先好好休息吧。“
赵翼托家丁到净居寺去给东方燕带信,说自己有事,不能陪她回去,让她先回客栈。然后为了赶路,不等雨完全停下来,赵翼就让叶凤撑着纸伞,自己抱着叶凤,一步一步地向青原山庄走去。
青原山庄是青原山下一个没落的村庄,庄内有四五十户村民,都是土生土长的定居在这里。这个村庄是青原山脚下最后的风景。走出这个村庄,就离开了青原山的保护,从此走进了尘世的交易和纷争,踏上了山外那个丰富多采而又尔虞我诈的世界。只有庇护在青原山下,我们才会感到远离了凡尘俗世。我们的心情会得到净化,我们的心灵会得以沟通。青原山庄也曾繁华鼎盛,然而十几年前的那场大战,让它彻底失去了昔日的风光,如今的青原山庄已经遭到破坏而显得有些颓废,但村头的那棵胡杨树,却依然枝繁叶茂,欣欣向荣。时间虽然惨白了过去,岁月却不曾变更它的容颜。它就像是一个村标一样屹立在那里,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它冷眼旁观着这个村庄,仿佛在它心里蕴藏着许许多多的故事。
赵翼带叶凤来到这棵高大的胡杨树下,然而他们并没有见到叶帆,等了好久都没有见到。就在他们等的不耐烦,准备离开的时候,从远处有一群人冲了过来。只见他们手持刀棍,策马奔来,来势汹汹,绝非善类。
赵翼以为这群人是冲叶凤而来的,赶紧带着叶凤赶紧躲到胡杨树后的灌木丛中。等这群人从胡杨树前飞奔而过后,赵翼也不敢出来,他跟叶凤两人一直躲在那里,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他们才小心翼翼地进入青原山庄,找了山庄里的一户人家投宿。
借宿的这户人家的家境并不太好,家里的陈设比较简陋,但难得的是,家里的主人比较热情好客。丈夫是一个粗壮的中年汉子,为人老实,并不怎么说话,只顾着埋头喝酒,一杯接一杯的喝。一口酒喝完的时候,他还会咂咂嘴,满脸通红的,好像在回味着什么。妻子是一个贤惠的女人,房子不大,家里的陈设也比较简陋,但是被她打理地井井有条。就像大多数的农村妇女一样,她的脸袋饱满而泛着蜡黄,但让人看起来觉得特别地亲切,因为这是大地和阳光的颜色。她眼角的皱纹较深,像青原山上的千沟万壑。她的头上有些白头发,这是长期操劳的痕迹,虽然她只有四十出头的年纪,但让她看上去显得有些苍老。与丈夫的闷不作声相比,这个女人在家里一直唠唠叨叨,让这个沉默的家庭增添了一些生气。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女人的做饭的手艺非常的好。听到赵翼和叶凤前来投宿,她马上到厨房去加了几个菜。她做了个青椒炒蛋,后来又端来一碟咸菜和一碟花生米。许是饿了的缘故,赵翼和叶凤的这顿饭吃得特别的香。饭后赵翼还喝了一大碗土灶上煮出来的锅巴粥,感觉鲜美无比。
房间角落里有四五个孩子吵吵闹闹地在那翻绳讲故事,吵得太离谱的时候,女人就会尖着嗓子吼一声,叫他们安静。赵翼和叶凤刚进这间屋子的时候,这群孩子还兴冲冲地跑来问他要糖吃呢!赵翼身上并没有带糖,只得取出一些散钱,让他们拿去换糖吃,才将他们打发走。如今夜已深了,男人已经鼾声如雷,女人还借着微薄的灯光在床前纳鞋底,孩子们早睡了。赵翼和叶凤已经酒足饭饱,于是分别回到各自的客房里睡觉,一宿无话。
第二天,赵翼和叶凤又来到村前的胡杨树前,从早上等到晚上,叶帆一直没有出来。
赵翼和叶凤又回到昨日投宿的这户人家。这户人家姓丁,赵翼和叶凤都管那个男人叫丁大哥。这位丁大哥的本名叫丁亚辉,是青原山上土生土长的农民。
从元朝末年,为了逃避战乱,他的祖辈就搬迁到了这里,一代一代的在这里休养生息,以至于后来发展成为青原山庄上的一大家族。丁亚辉从来也没离开过这座大山,从来也没离开过这座村庄。年少时就与村里的孩子在山间玩乐;长大后,结了婚,娶了老婆,便开始自己养家糊口。他纤细的身材开始变得粗壮,但岁月却不曾压弯他的瘠梁;他大字认不得一筐,但他却抚养了五个子女的成长。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他的梦想只是守住家后的那几亩薄田,盼望今岁能有个好收成。好像这几亩田里,栽种的不是稻米,而是自己的苦荞老酒,是儿女们的新衣裳,是一家人的希望。
靠天吃饭的人们,就算再辛苦操劳,生命也表现的如此脆弱。一但哪年洪涝灾旱,马上就会缺衣少食,饿殍成群,更遑论还有地主的欺压,军阀的盘剥。可以说底层的生活从来都是为了衬托高层的锦衣玉食而存在的,生活在底层的人民有时候会让人感觉苦不堪言。丁亚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比较幸运的是,他拥有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然而即便如此,他的生活也过得非常拮据,仅能够勉强度日。其实底层的人民或许就该像他这样去生活,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候,当命运没有扼紧你的喉咙,就不必去沽名钓誉,垂死挣扎。人生的境界其实并不取决于你拥有了多少,而取决于你的自我感觉有多良好,所以有句话叫做“知足常乐”。我们本可像丁亚辉那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中庸而且平庸。但在世俗的眼中,人与人之间总是在不断地进行比较,不断地进行较量,毕竟在封闭的资源系统下,只有少数人才能领略到高处的风景。是世俗促进了优胜劣汰:这种较量比较残酷,但也比较现实;这种较量增加了仇恨,但也缩小了差距。
人的一生应该像凤凰一样,只有经历了烈火的历练,才能浴火重生,凤舞九天。赵翼和叶凤的人生目前都遭遇了挫折,遭遇了世俗的较量,但他们更加应该做到的是在挫折中学会成长。
第三天,赵翼回到龙凤客栈,而把叶凤托付给丁亚辉一家人照顾。赵翼本打算带叶凤回到龙凤客栈,但叶凤说她不相信自己的哥哥已经离开人世,她要守在这里,直到叶帆出现,或直到自己暴毙身亡。赵翼不好勉强,只得把叶凤留在了青原山庄,他答应叶凤,过段时间一定会到这里来看她。而赵翼恐怕还不知道,龙凤客栈里奇波诡谲,等待他的将会是一场异常艰难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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