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顾美人兮暮已迟
<p>他修养好，惊华的修养就不那么好了。</p>
<p>惊华正伸出手准备将这位仁兄丢出去，见沈珏抬头不轻不重地瞧了她一眼，紫衣玉冠，眉眼清冷，她忽的想起叶寒说的风雅二字，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p>
<p>用脚轻轻踹了这位传说中的沈珏师兄，见他不为所动，又加重了力道，狠狠踹了下去。</p>
<p>男子终是怒目，瞧向惊华，惊华打了个哈欠，缓慢而又嚣张地说道：“我瞧你似乎不大适合这位置，定是这位置让你不大舒爽，不如腾出这位置送与我，如何？”</p>
<p>男子瞪着惊华，气出声，刚想骂道“你算几根葱”却发现这人白衣金线，龙纹玉簪。</p>
<p>等等...</p>
<p>白衣金线，龙纹玉簪，这副模样的，大楚约莫只有两人。</p>
<p>一是昭德皇后爱女，惊华公主，这位公主好男装，据说自小饱读兵书，力大无穷，一身的好功夫，不过么，力大无穷...眼下这位玉面俏容，俊美不似人间男儿，怎么也与这力大无穷搭得上，那么另一位便是当今贵妃之子，惊辙殿下，贵妃之姿不同凡人，那么惊辙殿下也必定是龙章凤姿，长得这副模样也自然对的上。</p>
<p>他一想通，立时拱了拱手道：“竟未想是惊辙殿下，倒是草民不识泰山，这座次，确然，确然不大适合草民，草民这就告辞，告辞。”</p>
<p>话一落便极迅速地，灰溜溜地离去。</p>
<p>惊华未曾想，这位愚兄居然将她认作惊辙，她托腮，想了想，这样也好，向来她同惊辙便不大对付，这桩子锅让他背着，自己心里倒是舒爽了很。</p>
<p>她坐下，瞧着眼前的桌几上，点心三碟，都是精致的花样，茶一壶，酒一壶，折得极妙的桃花插在白玉瓷瓶中，生动得很。</p>
<p>惊华确实有些饿了，捻起块点心便往嘴里丢，侧着头，托着腮细细打量自家的丞相。</p>
<p>沈珏倒是半分尴尬都未曾有，端坐的姿态连落下的碎花都不曾惊扰，惊华原先倒是觉得白衣卿相，那才是文人的风流，现下自家心动的人一身华服，侧脸的线条里带着些梳理与默然，却生动得如画一般，还真的是，好风姿。</p>
<p>好到她忍不住含着些戏谑开口调戏道：“丞相的病可好了？”她边说边抽出白瓷瓶里的桃花枝把玩。</p>
<p>沈珏瞧了她一眼，二人目光对视，惊华瞧他眼中有万千桃花水，却又瞬间冷冷清清。</p>
<p>“不过是风寒，早就好净了，劳殿下惦记。”</p>
<p>极好听的如冷泉般的声音里听不出半丝情绪，温温沉沉。</p>
<p>惊华往他身前凑近了些，桃花枝拨开他两鬓垂落的发丝，声线里溢出了丝笑意，懒懒的哑哑的勾的人心痒：“那日后的早朝，本殿的丞相可是不再缺席？”</p>
<p>沈珏的侧颜里瞧不出什么喜怒，任由桃花拨弄，只垂了眉道：“自是不会，前些时日，珏之所为，委实不当”</p>
<p>惊华目光灼灼，沈珏未觉察什么，一旁偷偷打量二人的文人，倒是心里一骇，未曾想，惊辙殿下，竟…竟…竟好男风….这眼神…这柔情肆意…实在是，荒唐…</p>
<p>文人捂着脸，又掰开手，一副极为难为情的模样，惊华却浑然不知，只是盯着沈珏，心里盘算着如何更讨他欢心。</p>
<p>幸而，这番荒唐的场面持续得不久，慎王挺着肚子，一副富态的模样，道是喜滋滋走到中央的石地上，拱着手说了许些场面话：“本王有幸，同诸位俊才在这踏雪林、碎玉溪共赏花事，共品美酒，实是本王之幸，而能得惊辙殿下、沈丞相、怀之公子莅临，可是荣幸之至，除此之外，思家思不离姑娘更是为了这流觞曲水宴千里献曲。”</p>
<p>这话一落，在座哗然，都道慎王好大的面子，惊辙、沈相也就罢了，单这怀之先生，深居简出，不见首尾，竟能露面，可是不简单，却未曾想，思家这样近二十年避世的家族竟然也…</p>
<p>思家是自开朝起便存在的世家，百年前以盐商起家，后入仕为官，祖上更是官至宰相，更有三代为后的历史，可谓荣宠万千。</p>
<p>但二十年前，却不知为何，大将军思扬离奇失踪，而思家一家更是自此避世，这般大的家族一夕之间更似乎是不问世事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直至这些年，才传来消息说，思家大小姐思不离在燕月露面。</p>
<p>却不想竟然能在此地有如此收获。</p>
<p>众人很震惊，惊华自然也很震惊。</p>
<p>这种震惊不是来源于思不离，而是这宴席，竟然如此的，高手如云。</p>
<p>她托着腮，觉得很是有趣，环顾了四周，谢怀之的身侧是位挺拔端方的男子，这男子浓眉深目，眼光极为有神，惊华同谢怀之相交多年，却从未见过这位男子；而惊辙身旁的…</p>
<p>就更有趣了。</p>
<p>惊辙身旁是两位长相极为普通，极为寻常的男子，两人皆坐在惊辙身旁，一青衣，一蓝衣。论相貌实在是不足为外人所道。</p>
<p>但这两人喝茶的方式极为有趣，桃花碾碎，置于杯底，茶水倾泄，不多久，又将茶水倒出，又覆上新茶，来回三次，最终，一饮而尽。</p>
<p>这不是寻常人的饮茶方式，至少，这不是大楚的饮茶习惯。</p>
<p>就在惊华思索之时，溪水潺潺流淌，自上游一艘小舟缓缓飘至，舟上女子白衣雪裳，半尘不染，箫声渐渐响起，悠扬深远，如风似雾，随之而至。</p>
<p>曲子着实有些哀婉，就好似这踏雪林明明盛放着繁花，在这箫声之下，繁花落尽，水枯石寒，人生寄寄，不过花落逐流水，水枯自成泥。</p>
<p>人确实也是，美人，虽说面纱遮面，却远远遮不住这一身窈窕的身段，素手纤纤，眸中如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一眼望去，似乎是人间哀愁，撩拨心弦。</p>
<p>小舟、美人、箫声。</p>
<p>在场一片寂静，似乎是沉醉在这箫声之中，沈珏却见惊华目光漂移，在思家大小姐以及惊辙身旁不断流转，约莫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p>
<p>沈珏指尖抚在酒杯之上，目光沉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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