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庸人自扰
<p>墙角数枝梅，凛寒独自开。</p>
<p>雪花飘飞的季节，雾气霭霭的小村落，不时传来几声狗吠，柯笑双手揣在兜里，裹得严丝合缝，低着头从远处走了过来。</p>
<p>悄摸儿走近熏得通红的火堆，汲取丝丝暖意，听着周边人的胡侃，顿时觉得也不是那么冷了。</p>
<p>“柯笑，现在搁哪上班呢？啥时间带个女朋友回来啊？都等着喝你喜酒呢！”</p>
<p>柯笑刚站定，隔壁老王就秀着一口浓郁的大烟嗓，看似颇为关心，实则饱含嘲讽的调侃道。</p>
<p>“呵呵，不着急，过两年再说！”</p>
<p>心情不是很好的柯笑，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敷衍过去，内心特别反感这种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家伙儿。</p>
<p>若是早些年，他自然不会如此冷漠，但自从大学毕业到魔都参加工作之后，深感生活不易的柯笑，慢慢开始懂得沉默。</p>
<p>金钱与欲望交织的城市，始终秉持的老实善良，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在物欲横流、觥筹交错，伪善面具下掩盖的温柔乡里，他犹如落入狼群的小绵羊，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毫不自知。</p>
<p>待梦幻的泡沫破灭，温柔乡便是英雄塚，即便他不是什么英雄，但也无法逃脱应有的宿命，心灰意冷之下，只能拖着残破的身躯，灰溜溜的狼狈逃窜，自始而不善言。</p>
<p>起身装模作样的伸展下手脚，感觉暖和了，便独自上楼去收拾东西去了，自始至终没有跟别人闲聊过一句。</p>
<p>“明天走？行李收拾好了？”</p>
<p>柯爸小心翼翼的流露着关心，生怕刺激到脆弱的柯笑。</p>
<p>“嗯，工作已经找好了，就在郑东，离家也近，放心吧。”</p>
<p>面对老爸，柯笑的话总是多一点，毕竟从小到大老爸是最宠他的，哪怕家里还有个小弟，这份宠爱也是有增无减。</p>
<p>从魔都带着满身伤痕，灰溜溜滚回家的柯笑，在这一年里，除了悔恨自己自以为是的天真之外，更多还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家里人的殷殷期盼，尤其是老爸，柯笑不想让他失望。</p>
<p>“爸……你觉得累吗？我是说你养活我们兄弟两个，还要照顾这个家。”</p>
<p>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柯爸，面对儿子突然走心的询问，明显没有准备，诧异间挪动的脚步一顿，皱眉想了会儿，看着期待的儿子，依旧从容不迫道。</p>
<p>“其实没啥累不累的，我和你妈能给你们的不多，以后主要靠你们自己。你还年轻，现在吃点亏，上个当不算什么，这些事情早晚都少不了经历，就当是交学费了，没啥过不去的，出门在外多加注意就是了。再说你已经长大了，遇事儿要学会明辨是非，更要学会承担，不能总是依靠我和你妈了！”</p>
<p>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出房间关上了门，结束了短暂的父子沟通环节，留给他一个可以思考成长的空间。</p>
<p>翌日，颖县汽车站，柯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跟在老爸的后面走了进去。</p>
<p>“帮我拿张去省会的票，要走高速的，谢谢！”</p>
<p>柯笑望着老爸熟悉的动作，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从高中开始，加上大学四年，到毕业工作，每次过年放假，都是老爸开车来送他。从镇里买到县城的票，从县里买到省会的票，也有从省内买到省外的票，时间如白驹过隙，自己逐渐长大越走越远，而父亲两鬓也已慢慢斑驳，不曾想在看不见的角落，父亲是否曾为此感到难过和不舍。</p>
<p>“票买好了，进站上车吧！”</p>
<p>柯爸晃了晃刚到手的车票，自然而然的拉过沉重的箱子，犹如第一次送他离家上学去一样，笑着将自己的孩子推上车，然后挥手告别，时光中风雨无阻，仿若护航完成，载誉而归，坚守着身为父亲的荣耀。</p>
<p>柯笑坐在靠窗的座位，望向飘雪中仍旧伫立挥手的老爸，没出息的鼻头一酸，低下头不敢去看。雪花一片片洒落，随着驶出的汽车，渐行渐远，苍茫无声。</p>
<p>灯光昏黄，柯笑拖着沉重的行李下了车，站在郑东汽车中心站门前广场，举目四望，喧嚣的人浪中随着寒风飘扬。哈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打开导航，先是找了个烩面馆，歇脚同时安慰一下闹腾的肚子，趁着吃饭的空隙，美团上找了个住宿的地方，爽快下单，然后直奔目的地。</p>
<p>简单的上下铺，有个睡觉的地方，柯笑抱着他那台老古董笔记本，不断刷新着页面，渴望能尽快的找到工作，最好是提供住宿。</p>
<p>这台笔记本是他上大学第一年，做暑假工赚钱买的，那时候美其名曰学习用，实际上更多还是娱乐专属。中间因为操作不当还换过一次主板，费用在添一些就可以买个新的了，可他却舍不得丢弃，用他的话说就是这里面储存着许多美好的回忆。</p>
<p>网页中广告比内容更引人瞩目，滚动鼠标赶紧下拉页面，仔细查询着每一个工作机会，忍住吐槽的欲望，细致填写一份简历，点击刷新，期待伯乐能够早些出现。</p>
<p>生活就是这样，有些事情即使你并不喜欢，也不得不曲意迎合，所幸上帝是仁慈的，经历过一切不如意后，我们还能坐下来美美的吃上一顿，细数着成长路上令人愉悦的时光。</p>
<p>裹紧被褥，房间暖气跟没开似的，一点也不给力。想想也是可笑，寒冬腊月，马上要过年了，这时候出来找工作，也是不多见了。</p>
<p>柯笑嘴角上扬，微微苦笑自嘲一番，点开邮箱，看着里面好几封信用卡账单，无声控诉着他经济上的困顿，有些酸楚不想麻烦父母，他也不希望自己做一个啃老族，更何况现实它也不允许，好歹有个大专文凭，自己出来踏实工作，养活自己总该不是问题吧。</p>
<p>略显寒酸的小旅馆，网络还不错，嘻嘻哈哈的综艺节目里，老梗不断，勉强排解着无聊，就着热气腾腾的面，驱赶掉白日里的疲惫。</p>
<p>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胡思乱想，昨天信誓旦旦说到找好工作了，其实只是不想让家人担心罢了。抽根烟，烟雾缭绕，呛得直咳嗽，赌气似的不服输，连抽两根，满嘴苦涩。</p>
<p>仰面倒在床上，懊恼的用被子裹着头，柯笑满脑子纠葛缠绕，过去、现在、未来，反复交织，善与恶，正与邪，不断征伐，这种忘不了过去，却又看不到未来的无助，让他甚是惶恐不安。</p>
<p>理想与现实在倾轧，纵然告诉自己莫忘初心，可生活太过孤寂，狰狞的恶魔早就在等待，欲要揽他入怀，该如何挣脱欲望的枷锁，万千愁绪中辗转反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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