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黄嬷嬷（一）
薛霁从颜宅后角门来到了大街上，颜宅地处偏僻，这时大街上还没有人。薛霁日常没事经常来看黄嬷嬷，她轻车熟路地就到了黄嬷嬷的住处。
黄嬷嬷还没有起来，她年纪渐大，早上醒得也早了。薛霁刚拍了两下门，就听院子里有人问：“谁？”
“嬷嬷，我是霁儿！”
“霁儿？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说着话，黄嬷嬷披衣下床，快速地打开院门放薛霁进来，又伸出头去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才又把门栓上。
薛霁随黄嬷嬷进到屋里，黄嬷嬷问：“霁儿，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嬷嬷，你先把衣服穿好，我慢慢跟你说，我又渴又饿，先喝点水！”
薛霁说着顺手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小祖宗，那茶水已经凉了，嬷嬷去给你烧！”
“嬷嬷，你不要急着去烧水了。”薛霁拉黄嬷嬷坐下，说道：“夫人，就是思梅，她不是生个闺女吗，再过几天就满月了，因此家里这几天上上下下都在忙，就没有人过分管我们几个小孩子。昨天傍晚，我们四个在假山里躲猫猫，轮到我躲的时候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分，他们几个都被丫鬟婆子接回去吃饭了，嬷嬷，你是知道的，现在我的那个雷嬷嬷是不管我死活的。她吃完午饭就去思梅那里打下手了，因此上也没有人喊我回去吃饭。我就坐在假山角落里伤心难过，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天快亮的时候我又渴又饿又冷就醒了，我还害怕雷嬷嬷知道我一夜没回去睡觉会责罚我呢，我就悄悄地溜回屋里。嬷嬷，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什么了？你这丫头还学会卖关子了。”
“我看到雷嬷嬷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被人杀死在床上，屋里面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什么？她们被人杀死了？”
“是的。我当时第一个想到的是震儿，我顾不上害怕，再说，死人有什么怕的，我爹爹生前说死人不可怕，活人最可怕！
我冲到震儿的院子里，屋里也是一样，丫鬟婆子都被杀死了，只是震儿不在床上，他床上整整齐齐的，就像不曾有人睡过一样。”
“那震儿哪去了？李嬷嬷呢？”
“李嬷嬷死了，就是震儿不知道哪去了。然后我又去思梅住的院子里看，她和二叔，还有那个没满月的小宝宝都被人杀死了。我本来想即刻就走的，又想到我出来要讨生活啊，就把思梅藏的首饰都找出来了，嬷嬷，你看，思梅有这么多首饰呢！”
黄嬷嬷这时候才发现薛霁随身还带了个包袱。薛霁献宝似的打开了包袱，一大堆贵重的金银珠宝首饰就摊在了床上。
黄嬷嬷看着这些珠宝首饰，叹口气道：“没想到这个思梅攒了这么多值钱的首饰！霁儿，思梅平时异常谨慎，你是怎么找到她藏首饰的地方的？”
“有一次我去找她告雷嬷嬷的状，无意中看到的。幸好她藏的隐秘，不然都被贼人虏去了。嬷嬷，你看这些够我们用几年的不？”
“几年？一辈子都够了！老身这里还有你母亲给你的首饰，放在颜宅老身我不放心，都被我带出来了。我们俩不要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也花不完！”顿了一下，黄嬷嬷说：“你不是早饿了吗？天大的事吃饱了再说。老身先去做早饭，有什么事，我们吃完饭再说！”薛霁这时候才想起非常的饿，就跟着黄嬷嬷一起到了厨房。
黄嬷嬷在做饭，薛霁在一旁也帮不上忙，黄嬷嬷嫌她碍事，就把她撵到堂屋去了。
一会功夫，黄嬷嬷熬了米粥，摊了鸡蛋葱油饼，还炒了两个素菜——一个茄子丝外加一个笋尖豆腐皮。
薛霁昨晚就没有吃饭，是真饿了。抓起饼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黄嬷嬷一筷子砸在薛霁手上：“怎么变得这么没有教养？我们再落魄，也是将军府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吃要有吃相！”
薛霁讪讪地拿开了手，尽管很饿，还是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
等吃完收拾停当，薛霁和黄嬷嬷才坐下来继续讨论颜宅的事。
“霁儿，照你说的那样，颜家是被灭门了！按说颜家行事向来低调，就是有钱也没有显山露水，不会招来劫财的，更不会得罪江湖人士，是谁要灭他家满门呢？霁儿，你说，每个房间都被翻得底朝天？”
“是的！”
“早年间，老身跟二小姐就是你母亲还在高家呢，听老夫人说起过这朝廷的密探最是恶毒，他们一贯的暗杀风格就是灭门，然后搜刮事主家的钱财，搜刮多少也不用上报朝廷都被私分了，因为是暗杀。现在看来这很像朝廷的密探干的。
你爹娘临进京就怕出事，所以事先早作了安排，如今还是出事了。这朝廷的密探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薛霁摇摇头。
黄嬷嬷看了看薛霁：“老身不是问你，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好在老天有眼啊，薛家命不该绝，让你们姐弟逃过一劫！”
“可震儿……”
“少爷不会有事的！这会儿估计已有人报官了，衙门的人可能去了。霁儿你老实呆在家里，嬷嬷我出去打探一下。”
“嬷嬷，如果有人认出你是颜宅的人，岂不麻烦？”
“放心吧，老身在颜宅的时候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今颜宅的人都死光了，没有人认识我！”
黄嬷嬷说完，又交待薛霁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这才挎个竹篮去上街。
黄嬷嬷刚到镇子的闹市区就听见有人在议论颜宅出了大事，有好多爱看热闹的就往颜宅方向走。黄嬷嬷她也跟随人流走，不一会就到了颜宅。此时的颜宅已经被衙役封了，门口站了两个捕快，看热闹的都聚在颜宅大门口议论纷纷。
此时的薛震被文老爹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也在人群中，他被文老爹抱在怀里，视线受到了阻挡，所以他没有瞧见黄嬷嬷。
而黄嬷嬷做梦也想不到薛震也会在人群里，她只顾着伸头往里看，怎么会想起来在人群里寻找？
文老爹和薛震看了一会就走了，黄嬷嬷一直等到天将晌午，眼看人群皆已散去了，她看到一个落单的捕快，上前给了这个捕快一两银子，对这个捕快说：“官差老爷，这是老婆子的一点心意，你看现今天这么热了，拿去吃茶吧。“
捕快见黄嬷嬷出手大方，顿时喜笑颜开说：“大娘你有什么事？“
“老婆子的孙子是颜家的小厮，平时他晚间都会回家睡觉，这几天听他说府里要给小小姐办满月酒，可能要忙一些，如果天太晚了就不回家睡觉了。你看这天都快晌午了，老婆子的孙子也没有回家，又听说颜家出了天大的事，我孙子会不会也没命了？”说着情不自禁地痛哭流涕。
“你孙子多大年纪？有多高？”
“老婆子孙子今年十二岁了，有这么高！”黄嬷嬷用手比划一下。
“大娘，你算问对人了，要说大人的尸体我记不住，这小孩子的尸体我倒是记得很清楚。没有你说的这么大的孩子尸体！只有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哦是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对了，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唉，可怜啊！老人家你回去吧，你孙子昨夜里应该没在颜宅住，说不定临时有什么事出去了，你放心地回家等着吧！”捕快说完摇摇头走了。
黄嬷嬷知道死的是颜启南的三个孩子，她确信薛震应该还活着，只是他是怎么得救的呢？难道真是二小姐和姑爷冥冥之中保佑的？
她抑制心里的高兴挎着竹篮往回走，心里在盘算今后她跟薛霁怎么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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