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狸猫
晴安持着扇子,心里乱乱地。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想当初,那个人策反自己的徒弟,让她最亲的人竟已那种理由背叛自己,将自己囚禁在瀛洲的幽寒地狱中七七四十九日,只为了不让自己救自己师父,怕岑岚作为自己的师兄,再次归来抢了他的风头。
这种人……亏她将信任毫无保留给他,结果却是一腔真心错付。
百里洵……真希望我们以后再不相见。
她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出了这长廊,就算是把刚才的一幕抛之脑后吧。什么原不原谅的,都是说出来让自己感动的东西,虚妄,也不需要。
“晴安,你在这里。”三叔梵阳看晴安从**出来,忙招呼着。
“三叔?”晴安看了看眼前的人,又往四周看了看,没见到师父,心里是有点失望。
“啊,”梵阳看她的动作便知她是在找谁了:“你出去后不久,天帝便让一众小仙在殿内继续赏玩,而让一众上神随他前往殿内商讨事宜。当然,鲛人族和耀鹤早就找借口离席了。”
晴安听了,心里暗想:珍姬便是那是离开的吧?时机巧妙地,不会引起别人的遐想。
“所以这一场恶战是无法避免了?”晴安皱眉听了梵阳的讲述,心中郁郁。
“是啊,战神现在已经前去准备了。”梵阳顿了顿:“不过,你不必担心。不管众仙有没有做他想,至少,大家都不会明面上支持瀛洲。”
“众仙一致对外?”晴安皱了皱眉:“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三叔,你有没有想过,就那么短短三百年的时间,鲛人族和瀛洲怎么能恢复得那么迅速?”
梵阳点了点头:“确是如此。就那么三百年,难道就能到能和九重天开战的地步吗?”
“所以,三叔也怀疑是有人在操纵这件事。”
“确实怀疑。并且不只是我。”说罢,三叔担忧地看了晴安一眼,似是有什么话堵在胸口,无法诉说。
晴安看到了三叔看自己的眼神,觉得有些好笑:“三叔,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你是说……众仙怀疑的对象是我?”
梵阳叹口气,抬手摸了摸晴安的脑袋:“晴安,蓬莱相信你,不必太过担心。现在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顶多只是烦不胜烦的试探而已,蓬莱还在你身后。”
晴安有些郁闷:“真是!我费尽心力为天族做了这么多事,怎么会怀疑我?”
“先回蓬莱吧。”
晴安点了点头,毕竟这里是九重天。
在回来的路上,晴安就那么静静地听三叔叙述四海龙王,黄泉诸鬼,刑王等上神是怎样在天帝面前分析晴安推动一事的可能性。
晴安深吸一口气,看着天边的云们是怎样地云卷云舒。可她心里,早已是冰冷一片。
怪不得珍姬会这么热切地和自己套近乎,原来是想看自己是不是那个好事之人。
也是,自己在当战神之时,就以冷酷无情出名,手上沾满众多鲜血的她早就是众仙惧怕的对象。自己在召唤赤霞以前,又因为徒弟的背叛被关在幽寒地狱七七四十九日,弄丢了玲珑不说,怕是在不明真相的众仙眼里,自己是去和瀛洲那边行龌龊之事。召唤出赤霞之后,自己无法动用灵力,却被众仙构陷成早已由仙堕魔,才已无法动用灵力来掩饰。
而自己向九重天出手的原因竟然是,自己喜欢师父岑岚已经到了要背叛整个天族的地步!天族不允许禁忌的师徒恋,那么晴安便要背叛天族。他们还举出了晴安徒弟何以歌的例子,说晴安虽然不喜何以歌,但也为何以歌因禁忌之恋而获罪无法再入仙籍而惋惜。
“真是荒唐!”三叔向晴安讲述完后,喝了杯茶,而茶杯被他重重地搁在桌子上,茶水四溅。
晴安立在一旁,不做言语。
师父听了这些话,怕是会难堪吧。自己的徒弟被说成了这样,还和自己扯上了关系。看来以后自己还是少去战神殿找师父,免得在这风口浪尖上,不知道自己会被众仙编排成什么样子。
百里洵呢,他那种性子会怎么想?
晴安甩了甩头,自己怎么又想到他了?得赶快忘掉才是!
“对了,晴安啊。”梵阳等她在那里思考一会儿,才开口。
“三叔,还有说的?”晴安听三叔叫她,面上的功夫终于有些绷不住了,这话,问出来时,她已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你师父他……”梵阳才刚开口,便迎上了晴安急切的眼神。他重重地咳嗽一声:“他说,你不必介怀。有什么事,来找他就是。不怕。”
晴安一听,在这高压氛围下,在所有人都怀疑她,把矛头指向她的时候,“不怕”二字就像是给她喂了一颗糖一样,那么甜。她鼻头发酸,就是要落下泪来。
但她还是忍住了。
梵阳看她红了一圈的眼睛,笑道:“这里是蓬莱,我是你三叔,要做什么便做。”
晴安听了,“噗”地一声笑出来,就连是眼眶里的眼泪也滚了出来:“三叔,莫要取笑晴安。”
“好啦,好啦。”梵阳施了个法术,将晴安一身的狼狈就此拭去。
正在这时,大伯的怒骂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书意,你还要给蓬莱丢多少脸?”
晴安听了,顿时肃然:“三叔,莫不是大哥又去……”
梵阳颇为困苦地点了点脑袋,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说:“应当是书意又去瀛洲找那只小狸猫了。”
蓬莱仙岛的大公子书意,相貌英挺,天资聪颖,在他没结识那只小狸猫之前,一直是蓬莱,甚或是天族的骄傲。若非是遇上那只小狸猫,做了那么多丢脸的事情,七岛中的易合岛应当早就交付于他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梵阳喝完手中的茶,状似无奈地起身,带着晴安往前方的闹处去。
大伯俞珂应当是气急了,不顾两人就处在酒肆朱巷那种繁华之地,一把书意从瀛洲绑回来后,就将他扔在这地上。
梵阳拨开人群,往俞珂那走去:“大哥,有什么好好说,大家商量就是了。这小儿女嘛,儿女情长地,犯些事,总是难怪。”说罢,抬手就先做主把书意的绑给松了。
晴安忙走上去,将书意从地上扶起来:“大哥,快些起来。”
俞珂看三弟和侄女都来了,况且有这么多人围观,便不好再说些什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给台阶下。
这般说了,照往常来看,书意应当是认个错,便当结了。若是事情真的大,就大家回殿里去,总不至于还会在街上闹起来。
谁知,书意突然抬起头,若有似无地看了正在扶他起来的晴安,随后,便推开了她,自己一下跪在那地面上:“爹,你要是不同意我救铛铛,我就不起来!”
什么!
听到书意突然跪在地上说这种话,众人都是一脸不解,唯独俞珂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救,救,救!你怎么就知道那女人!那女人……”
眼看着俞珂一怒之下又要说出什么话来,梵阳连忙打断他:“大哥,我们先回殿去。”
“铛铛?”
“就是大殿下喜欢的那只狸猫的名字啊。都说红颜祸水,没想到大殿下这次惹怒徽里岛主竟又是因为那只狸猫。”
“不过,不是听人说那只狸猫并不喜欢大殿下吗?”
“唉,就是因为这,大殿下才做了许多丢人现眼的事啊。听说,徽里岛主还因为这件事将大殿下关了有一百年的禁闭呢,没想到,大殿下依旧是痴心不改。”
听到澈虚岛上的民众议论纷纷,站在正中的三人面上或多或少地有些不好看。
俞珂怒极,“哼”了一声,拂袖便走。
晴安忙扯了扯书意:“大哥,快些走吧。你爹的脾气,要是去晚了,谁都哄不住你爹。”
书意没搭腔,抬眼看着梵阳说:“三叔,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
梵阳摇头:“唉,这又是说什么话,澈虚岛本就位于蓬莱云雾的入口处,都这样。”言外之意,便是这场闹剧对于梵阳来说不算什么,倒是书意的事情有待商量。
他皱眉想了想,开口道:“这样吧,先回殿里说说吧。”
书意听了,有些意动,但看他那样子,八成还是想跪在那里等好面子的爹答应他什么是吧。
晴安叹口气:“大哥,你这样大伯会更加生气的,于事无补啊。”
书意低下头,不再作声。
梵阳和晴安都知道他会想通的,便都站在那等他。
夕阳西下,周围的人都散得差不多的时候,书意站起来:“好。”
照书意的话来说,那是一个不太美好却又让人沉沦的故事。
那时的晴安还在战神殿处学艺,那时的妖族和天族还维持着表面的平衡。
那时的他才刚刚飞升为上仙,一身热血无处安放。听说瀛洲妖族居多,多是些神魔鬼怪惹是生非的地方,他那种少年般的血性也想去那里闯闯。
彼时,他还太年少轻狂,不知这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遇上那只在街上被家族之人欺负却无人相救的小狸猫铛铛时,只当那又是一个说书人口中英雄救美,才子佳人的故事,未料到那却是一个无奈地开始。
“你叫什么?”他为小狸猫疗好伤,问道。
“我叫铛铛。”她怯生生地答道。
“铛铛,铃铛的铛吗?”他好奇地问道。
“啊?是。”她将头垂得更低。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他感到更加高兴:“好好听的名字,好清脆啊,就如清风过耳一般。”
“是吗?”铛铛听了,眼里有些雾气:“他们都说我这是个贱名,没人喜欢所以取了这么一个名的。”
饶是天资过人的书意,第一次接触到铛铛这种事情,也是不知该说什么。他愣了愣,讷讷地开口:“没有啊,我觉得你很好。你看你长得就这么水灵,娇俏可人地,人人见了都会喜欢的。是他们,没有眼光,是他们的不是。”
我很喜欢。这四个字他本想说的,却又吞了回去。他怕说出来吓着她。
“嗯。”她几不可闻地应了声,眼里还是雾气荡漾。她和他待在一起,一起安静一会儿后,她抬头望向窗外,就那样看着。
书意觉得,这样很好。虽然她看着窗外,好像是在向往什么一样,他们互不聊天,但好像她能带给他一种安逸舒适的氛围,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相处时的感受。
就这样待在一起,书意不觉得时间过得慢,反而是觉得这嫦娥为什么今天这么早就让那羲和驾着马车回神山。
天边,太阳收起了那最后一束光。她转过头来,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没说。
随着日光散尽,他终于了悟,一拍额头问道:“你,是想要回家?”
“不,”她笑了笑,看起来十分难受:“可是不得不回。”
多么孱弱的姑娘,她那无助的表情,就是一次次地激起他的保护欲。就算她一次次地伤害她,他就是因为相遇太让他回味,太美好,所以无法怪她。
“你……”书意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你要是定要回家,我可以送你。”
她疑惑地看向他。
书意怕她不应,有些着急地说道:“我是蓬莱的大殿下书意上仙,我可以帮你的。”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对一个不受待见的小狸猫这么好,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牵绊一样。
“蓬莱?”她更加疑惑:“蓬莱是什么地方?在瀛洲哪里?”
她竟然连蓬莱也不知道?听欺负她的那些公子小姐说,她不是狸猫族的大小姐吗?虽不受待见,怎么连这也不知道?
书意不好解释,就跟她说:“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地方。总之,以后…以后有我在就不会有人欺负你。”
那只小狸猫听到这句话,明显愣了一下。
书意以为她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这种话,所以十分感动,他傻乎乎地以为这会是他们爱恋的开端。直到后来,书意才明白,她不是感动,而是想起以前也有那么一个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可惜,那个说过这句话的人,却是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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