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沌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鹿羽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昨夜他被那鬼物惊吓,入睡后便感觉不踏实,辗转总是觉着能瞧见那漂浮的头颅和那全是眼白的眼珠。这才索性起了个大早,随手拽起衣衫,钻出了帐篷。
掀起言殊的帐篷毡帘,不成想言殊已经不知去处,鹿羽手探了探被衿,早已没了温度。想起昨夜的鬼物,鹿羽愁眉紧锁,黑子该不会被索命了吧。怎么说黑子也是帮自己挡刀,唉,真是苍天无眼啊,鹿羽悲痛叹息。
正在这边鹿羽连悼词都想好了时,远处群山里陡然传出一声兽吼,叫声响彻山脉,山川仿佛都震了两震。紧接着一声巨响,在鹿羽面前,远处一处山尖被一只巨大的兽爪削平了。
紧随其后,削平山尖那位,喷着火登场了。它有三个形状各异的头颅,身形有半山高,跳起来遮天蔽日,导致鹿羽没法不盯着它看。
鹿羽飞快环顾四周,最终选择躲到一棵老槐树后,一边兴奋的盯着这妖兽,一边在心里揣测是谁这么好运惹了这位祖宗。
然后,鹿羽便满头黑线的瞧到了那头傻鸟重明,正漂浮在天上与那喷着火的三头巨兽对峙着,而重明脑袋上立着的那人,银发玄衣,手提一柄寒焰,不是言殊是谁。
鹿羽昨夜已经瞧见了言殊降鬼的厉害,可眼下这来的是活物,而且还是如此大一只,寻常的符咒自然对付不了它,这两天是怎么了,昨夜刚诛了一个只剩头的鬼物,今日一大早这三个头的怪兽便又登门了。真不晓得言殊从哪里招惹来的这些魑魅魍魉。
即便如此,鹿羽还是扒着树,探出脑袋冲着天空大声喊道:“黑子,加油!”
如果重明会说话,此时的鹿羽一定会收到许多祝福。
喊完之后,鹿羽又瞅了一眼那仿佛多年未洗过澡,浑身长着青黑色的长毛,正疯狂甩动着它那三个头颅六个尾巴,向天上喷着火宣泄它的愤怒的妖兽,咽了咽吐沫,迅速缩回了脑袋。
言殊骑着重明和妖兽比起来不过空气里的一粒浮尘,单薄微小到怎么看怎么觉得没有多少胜算。
而在鹿羽身后不远处的密林里,身着青衣道袍的四人也正齐刷刷盯着天上的战况。其他三人没见过这巨兽,鹿子坤也未见过,但他曾在他那身为三长老的爹的逼迫下,看完了整本异兽志中,而眼前的巨兽名唤凫沌,乃妖兽志上排行第二十七的妖兽,饶是他爹青鹿道宗的三长老见了都要绕着走。鹿子坤盯着天上的那只喷着火的巨兽,脑海中浮现言殊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可憎面庞,心里暗暗冷笑,让你再嚣张。
言殊与那巨兽在半空中你来我去斗起了法,那妖兽三个头轮流喷着火,将面前的山烧的参差不齐,像狗啃了一般。
火势不断蔓延,一股股灼热的热浪扑面而来,眼瞅着就要烧到言殊布下的结界处了。可重明那傻鸟总能灵巧的躲开火苗,然后言殊在借力给予重击。妖兽暴怒,仰天甩着头嘶吼一声,几乎要以命相搏。
不出五个回合,一个湛蓝色的星宿状的结界如一座巨山般罩下来,将那妖兽狠狠压在了结界之下,凫沌支撑着四肢想扛起背上的重物,可轻飘飘的结界仿若有千斤之力。反观言殊依旧毫发未损的立在重明脑袋上,镇定的变换着手印。凫沌越是挣扎就越是沉重,不多时竟被累得一命呜呼了。
鹿羽这一次看的很不过瘾,心道,好歹那么大一头妖兽,怎么这么容易便被镇住了,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时,刚刚表现得极其孱弱的凫沌又动了!动作之快之狠令鹿羽与身后的鹿子坤等人都意想不到。
凫沌突然间发起了拼命一搏,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向半空中的重明,眼瞅着那三只头颅要将言殊吞没,言殊手腕一横,竟用寒焰撑住了凫沌已经落下的上下颚。凫沌吃痛,盛怒的吐出插入皮肉的寒焰。
此时言殊飞速抽身,重明适时的接住下落的他。
言殊手中迅速结印,寒焰在虚空中对着凫沌的脑袋一划,那妖兽的额头上顷刻就出现了一条手臂长短的口子,里面皮肉翻滚紫色若隐若现,仿佛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言殊轻喝一声,咬破两指又往寒焰中注入一缕灵力,终于一个拳头大小的紫色妖核自凫沌额头滑出,逐渐与妖兽的皮肉分离开来,漂浮到言殊手里。
霎时间,庞然大物瞪着惊恐又充满杀戮之气的眼轰然倒地,震起大地的浮尘,连同着漫山遍野的火焰,竟显得有些悲壮。
鹿子坤等人本来都已经做好情况不妙随时开溜的准备,直到见到妖兽凫沌轰然倒地的画面,他们才一个个面面相觑。鹿子坤咬了咬牙道:“都看什么看?无路如何,咱们人多,上去会会。”
言殊骑着重明,缓缓落地,瞧见漫山遍野的大火,随手捏了个诀,一团乌云即刻出现在西边的山上,缓缓而来,顷刻间乌云之下大雨倾盆,浇淋着满山遍野的大火,火势瞬间偃旗息鼓,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泥土和树根。
鹿羽看着这一幕,心道,黑子真的是神通广大,连云雨都可掌控,找他做师傅修炼结界真的是再好不过了,自己真是慧眼识人,于是一脸狗腿样的小跑上前道:“我一大早上发现你……不在帐篷里可把我……担心坏了……原来你是去捉妖了啊。”
言殊转了两下寒焰的剑柄,将其收入夸大的袖子中,道:“恩。”
鹿羽又跟了上去,抢先进了帐篷开始收拾言殊的东西,言殊手握紫色妖核心中了然的盯着鹿羽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鹿羽一边将杂七杂八的物什塞进言殊的收纳结界中,一边皱眉正色道:“你是师傅,我是徒弟,当然要知恩图报,多做一些日常琐事是应该的。”
言殊想了想道:“既然你这么想帮忙,日后的琐事便都是你的了,早起捉妖是我的习惯也是个人爱好,以后碰到我不在时不必惊慌。”
鹿羽点了点头,忍住没有吐槽出来,他倒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将捉妖作为早起晨练般的爱好,黑子果然不同凡响。
重明这时已经扑打着两支巨翅用两只尖利的爪子勾住凫沌的肉身,丢到了远处的密林里。任自然万物消化这个庞然大物,也是辋川的潜在法则之一,即造福后来生灵,又算是废物利用,一举两得。
鹿子坤这时极其自然的假装偶遇般的从鹿羽身后不远处的密林里走出来,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两位阁下也在此处,诶,这满山的焦土可是被烧过的痕迹?”
剩下的三人跟着鹿子坤,配合的表现出相逢是缘以及困惑的表情。
言殊盯着总能从什么地方莫名其妙的钻出来的鹿子坤,淡淡的皱眉道:“已经无事了。”
鹿羽刚刚在收拾言殊东西时,无意瞧见枕下压着的一个木头珠子,做工细腻,镂空雕花还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这不是女孩家最喜欢的小物什吗?他在心中啧啧称奇后,正打算出去好好嘲笑一下黑子。骤然听见鹿子坤的声音,惊的他又飞速的钻进了帐篷,半天不肯出来。
鹿子坤还在锲而不舍的对言殊说道:“不知阁下来这辋川所为何事啊,我们师兄弟三人和小师妹尊师尊之命一同进辋川历练。此处凶险异常,不如与我们同行,也算互相有个照应,阁下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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