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遇袭
第一声惨叫在午后响起，那时沐弘吃了顿面糊和面饼充当午饭，靠在椅子上估算着叶玄他们的行程，想着想着就迷糊起来。那声惨叫远远传来，几乎被雨声掩盖，但撞进沐弘的耳朵里，不啻一道惊雷。他猛地跳起身，跑到门口眺望，密密的雨丝挡住视线，“噼啪”的雨点声里隐约混杂着凌乱的声响。
沐弘转身回到屋内，抓起佩刀，把匕首插在腰带上。门外，一个身影跌跌撞撞跑进来，靠着门框喘得说不出话来。
“纥骨师傅，出什么事了？”沐弘惊道。
“秦人……秦人来了，快跑……”纥骨吼得嗓音都破了。
沐弘抢到门口，只见大雨里影影绰绰，似有人影沿着道路往这边而来。
“是秦国的士兵，手里有武器，撞破大门，我们打不过他们，挡不住……”纥骨声音里带着哭腔。
里面的妇人听到动静都跑了出来，七嘴八舌吵嚷着：“怎么回事……秦人来了……怎么办……赶紧收拾东西逃命……”
“啥都别收拾，赶紧跑，从后门逃出去。”纥骨大叫。
公主匆匆走出来，身后跟着茉茉。
“沐弘……”
“公主快走。”沐弘着急道，吩咐茉茉，“好孩子，去把毛驴牵出来，带着公主进山躲避。”
茉茉应声跑走。公主却没动：
“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留下只会碍事。”沐弘急得吼叫起来，“快走！”
“给我武器。”公主要求。
沐弘取下腰带上的匕首递给公主，公主伸手来接，他却没有松手，盯着公主的眼睛恳求道：“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小王爷会来救我们的。”
“我明白。”公主点头，目光沉稳。沐弘把匕首塞进她手里，转身向门外走去。
这时一个妇人尖声叫道：“我家老头子呢？”
这句话一出口，有几个慌张逃开的妇人也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纥骨。
“他死了。”纥骨粗声粗气地说。
“我家那个呢？”另一个女人问道。
纥骨声音颤抖：“……他们回不来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响起一片哭声，几个女人以头抢地，打滚嚎啕起来。
“傻老婆子就会哭，再不逃命，那就一起死了算了。”纥骨恶狠狠地骂着，在墙角提起一把铁锨，大步走了出去。
沐弘与纥骨并排站在仓库前的大路上，作为工厂里仅剩的两个男人，他们必须挡住秦人，为身后的女人们争取逃跑的时间。大雨瓢泼，衣服很快就湿透了，雨水灌进衣领，整个身体浸泡在冰水里，冷得直打哆嗦。沐弘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手里的钢刀紧紧握住，此刻他脑袋好像也被冻住了，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是恨自己平时懒惰，不肯下功夫练武，以为当了文官就能远离战场，不需要武力。然而在这乱世之中，战场无处不在，临到上阵，方才懊悔自己的无能。
旁边的纥骨是他唯一的帮手，这个老头瞪着血红的眼睛，握着铁锨的手臂不住颤抖。淋湿的衣服紧贴着他的身体，瘦骨嶙峋，仿佛推一把就要倒下似的。他这把年纪，本该偎着火炉，而不是与人搏斗，即使他站在这里，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
“你快走吧，不要白送了性命，给公主找好藏身之处，等候中山王的人赶来救援。”
“我都半截入土了，还怕什么？倒是东家年纪轻轻，可惜了……”纥骨牙齿咯咯打颤，气势却不弱，“对方人数可不少呢，我们要大干一场了。”
雨幕中闪出三条彪悍的身影，二话不说，一支长枪径直向沐弘胸口扎来。沐弘侧身提刀格挡，刀刃砍在枪杆上，“咔嚓”一下，竟把小臂粗细的枪杆给砍断了。在这冷兵器时代，武力就是王道。沐弘武艺不高，力气也不大，只能靠武器弥补，对兵刃格外讲究。在长安时，就特地花重金请知名的工匠用精钢打造了这把宝刀和匕首，虽不及上古名刃，却也是吹毛断发，锋利无比，首次上阵便见奇效。
那秦人士兵忽见手中长枪只剩下半截枪杆，不由得一愣，正巧纥骨的铁锨从旁边铲来，打在他头上，一下把脑壳铲掉半边。鲜血和**喷射而出，那士兵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地身亡。纥骨没想到一击得中，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狂笑起来，叫道：“不想我纥骨老了老了，还能为国杀敌，老伙计们，我为你们报仇了！”大呼酣战，把铁锨挥舞得呼呼生风，逼得另两个士兵不住后退。
沐弘心想，若是只有这两个敌人，倒是不难解决，却听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快速赶来，前方黑压压出现了一排人。后退的士兵见来了增援，复又挺枪来攻。沐弘再次一刀削断一杆枪柄，纥骨依样画葫芦一铁锨拍在那人头上。这回没见血浆喷出，那士兵痛呼一声，坐倒在地，摸着脑袋像是被打懵了。
沐弘明白纥骨的力气用完了，看到众多敌人逼近，心想这回只怕是要报销在这里了。
这时他身后也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一群妇女挥动着木棍擀面杖，嘶喊着冲上前，与秦兵扭打在一起。擀面杖哪里敌得过刀枪，妇女当然也打不过军人。不过一瞬间，就有两名妇女被枪捅倒在地，鲜血喷涌，染红了地面。那些女人痛心丈夫被害，发疯似的跑来拼命，真正见识到死亡，才感到恐惧，尖叫着四下里奔逃，秦兵跟在后面追杀，惨叫声此起彼伏。
趁这混乱的当口，沐弘抽空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一条窈窕的身影骑着毛驴向他奔来，口中叫道：“沐弘，快过来，我们一起走。”
沐弘喷出一口老血，差点没气疯掉。他和纥骨为了她才坚守在路口，拼死挡住强敌，她非但不抓住机会逃走，反而跑了回来，他们这两条命可就白费了。他正要返回接应，却见两支长枪从左右两边刺来，不得不挺刀力敌，一时间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人难敌众手，沐弘眼角瞥见一个人影突破他和纥骨的防线，跑了过去，随后便听到女子的惊呼声。他心神大乱，差点被枪刺中，急得大吼一声，钢刀挥出一片圆弧，截断两杆枪头，连带划伤了对方的手臂。趁敌人后退，他转身就跑，赶去搭救公主。
只见一个壮硕的秦兵截住毛驴，把公主从驴上拽下来。沐弘拼命奔跑，喉咙口泛出血腥味，但是距离太远，眼睁睁看着秦兵把公主压倒在地。
突然，路边草丛里弹出一个瘦小的人影，一头撞在秦兵身上，把他从公主身上撞开。那秦兵骤然遇袭，站起身举手格挡，却被袭击者抱住手臂，张口狠狠咬下。秦兵吃痛，大叫一声，提起袭击者重重掼落，捡起掉落的长枪把人钉死在地上。
“不要！”沐弘发出的声音犹如野兽的嘶吼，却无法阻止枪尖穿透幼小的身体。这时公主动了，她从地面跃升到半空，衣袂飞旋，身姿曼妙，宛如仙子凌空起舞。那秦兵抬起头呆呆仰望，公主的纤手掠过他的颈部，鲜红的血花蓦地绽放，秦兵的脑袋缓缓向后弯折，以一个怪异的角度耷拉在肩膀上，然后整个身体轰然倒地，四肢剧烈抽搐。
“快跑啊，不要停留，快跑……”沐弘大喊，全然不知他的嗓音已经嘶哑得听不清楚。风声呼呼，背上猛然受到一记重击，他踉跄两步，扑倒在地，翻身看时，五六个秦兵涌到身前，数支长枪戳向他的胸口。他掷出手里的钢刀，劈中一人脸面，那人惨叫着倒下，但其余的枪尖，依旧亮晃晃地刺落下来。
“就到这里了吗？”沐弘嘴角挑起一丝微笑，“早知是这个结局，还不如留在城里呢，就算要死，也不至于死得这么惨……公主，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带出来，我的力量不足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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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弘转身回到屋内，抓起佩刀，把匕首插在腰带上。门外，一个身影跌跌撞撞跑进来，靠着门框喘得说不出话来。
“纥骨师傅，出什么事了？”沐弘惊道。
“秦人……秦人来了，快跑……”纥骨吼得嗓音都破了。
沐弘抢到门口，只见大雨里影影绰绰，似有人影沿着道路往这边而来。
“是秦国的士兵，手里有武器，撞破大门，我们打不过他们，挡不住……”纥骨声音里带着哭腔。
里面的妇人听到动静都跑了出来，七嘴八舌吵嚷着：“怎么回事……秦人来了……怎么办……赶紧收拾东西逃命……”
“啥都别收拾，赶紧跑，从后门逃出去。”纥骨大叫。
公主匆匆走出来，身后跟着茉茉。
“沐弘……”
“公主快走。”沐弘着急道，吩咐茉茉，“好孩子，去把毛驴牵出来，带着公主进山躲避。”
茉茉应声跑走。公主却没动：
“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留下只会碍事。”沐弘急得吼叫起来，“快走！”
“给我武器。”公主要求。
沐弘取下腰带上的匕首递给公主，公主伸手来接，他却没有松手，盯着公主的眼睛恳求道：“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小王爷会来救我们的。”
“我明白。”公主点头，目光沉稳。沐弘把匕首塞进她手里，转身向门外走去。
这时一个妇人尖声叫道：“我家老头子呢？”
这句话一出口，有几个慌张逃开的妇人也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纥骨。
“他死了。”纥骨粗声粗气地说。
“我家那个呢？”另一个女人问道。
纥骨声音颤抖：“……他们回不来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响起一片哭声，几个女人以头抢地，打滚嚎啕起来。
“傻老婆子就会哭，再不逃命，那就一起死了算了。”纥骨恶狠狠地骂着，在墙角提起一把铁锨，大步走了出去。
沐弘与纥骨并排站在仓库前的大路上，作为工厂里仅剩的两个男人，他们必须挡住秦人，为身后的女人们争取逃跑的时间。大雨瓢泼，衣服很快就湿透了，雨水灌进衣领，整个身体浸泡在冰水里，冷得直打哆嗦。沐弘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手里的钢刀紧紧握住，此刻他脑袋好像也被冻住了，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是恨自己平时懒惰，不肯下功夫练武，以为当了文官就能远离战场，不需要武力。然而在这乱世之中，战场无处不在，临到上阵，方才懊悔自己的无能。
旁边的纥骨是他唯一的帮手，这个老头瞪着血红的眼睛，握着铁锨的手臂不住颤抖。淋湿的衣服紧贴着他的身体，瘦骨嶙峋，仿佛推一把就要倒下似的。他这把年纪，本该偎着火炉，而不是与人搏斗，即使他站在这里，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
“你快走吧，不要白送了性命，给公主找好藏身之处，等候中山王的人赶来救援。”
“我都半截入土了，还怕什么？倒是东家年纪轻轻，可惜了……”纥骨牙齿咯咯打颤，气势却不弱，“对方人数可不少呢，我们要大干一场了。”
雨幕中闪出三条彪悍的身影，二话不说，一支长枪径直向沐弘胸口扎来。沐弘侧身提刀格挡，刀刃砍在枪杆上，“咔嚓”一下，竟把小臂粗细的枪杆给砍断了。在这冷兵器时代，武力就是王道。沐弘武艺不高，力气也不大，只能靠武器弥补，对兵刃格外讲究。在长安时，就特地花重金请知名的工匠用精钢打造了这把宝刀和匕首，虽不及上古名刃，却也是吹毛断发，锋利无比，首次上阵便见奇效。
那秦人士兵忽见手中长枪只剩下半截枪杆，不由得一愣，正巧纥骨的铁锨从旁边铲来，打在他头上，一下把脑壳铲掉半边。鲜血和**喷射而出，那士兵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地身亡。纥骨没想到一击得中，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狂笑起来，叫道：“不想我纥骨老了老了，还能为国杀敌，老伙计们，我为你们报仇了！”大呼酣战，把铁锨挥舞得呼呼生风，逼得另两个士兵不住后退。
沐弘心想，若是只有这两个敌人，倒是不难解决，却听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快速赶来，前方黑压压出现了一排人。后退的士兵见来了增援，复又挺枪来攻。沐弘再次一刀削断一杆枪柄，纥骨依样画葫芦一铁锨拍在那人头上。这回没见血浆喷出，那士兵痛呼一声，坐倒在地，摸着脑袋像是被打懵了。
沐弘明白纥骨的力气用完了，看到众多敌人逼近，心想这回只怕是要报销在这里了。
这时他身后也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一群妇女挥动着木棍擀面杖，嘶喊着冲上前，与秦兵扭打在一起。擀面杖哪里敌得过刀枪，妇女当然也打不过军人。不过一瞬间，就有两名妇女被枪捅倒在地，鲜血喷涌，染红了地面。那些女人痛心丈夫被害，发疯似的跑来拼命，真正见识到死亡，才感到恐惧，尖叫着四下里奔逃，秦兵跟在后面追杀，惨叫声此起彼伏。
趁这混乱的当口，沐弘抽空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一条窈窕的身影骑着毛驴向他奔来，口中叫道：“沐弘，快过来，我们一起走。”
沐弘喷出一口老血，差点没气疯掉。他和纥骨为了她才坚守在路口，拼死挡住强敌，她非但不抓住机会逃走，反而跑了回来，他们这两条命可就白费了。他正要返回接应，却见两支长枪从左右两边刺来，不得不挺刀力敌，一时间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人难敌众手，沐弘眼角瞥见一个人影突破他和纥骨的防线，跑了过去，随后便听到女子的惊呼声。他心神大乱，差点被枪刺中，急得大吼一声，钢刀挥出一片圆弧，截断两杆枪头，连带划伤了对方的手臂。趁敌人后退，他转身就跑，赶去搭救公主。
只见一个壮硕的秦兵截住毛驴，把公主从驴上拽下来。沐弘拼命奔跑，喉咙口泛出血腥味，但是距离太远，眼睁睁看着秦兵把公主压倒在地。
突然，路边草丛里弹出一个瘦小的人影，一头撞在秦兵身上，把他从公主身上撞开。那秦兵骤然遇袭，站起身举手格挡，却被袭击者抱住手臂，张口狠狠咬下。秦兵吃痛，大叫一声，提起袭击者重重掼落，捡起掉落的长枪把人钉死在地上。
“不要！”沐弘发出的声音犹如野兽的嘶吼，却无法阻止枪尖穿透幼小的身体。这时公主动了，她从地面跃升到半空，衣袂飞旋，身姿曼妙，宛如仙子凌空起舞。那秦兵抬起头呆呆仰望，公主的纤手掠过他的颈部，鲜红的血花蓦地绽放，秦兵的脑袋缓缓向后弯折，以一个怪异的角度耷拉在肩膀上，然后整个身体轰然倒地，四肢剧烈抽搐。
“快跑啊，不要停留，快跑……”沐弘大喊，全然不知他的嗓音已经嘶哑得听不清楚。风声呼呼，背上猛然受到一记重击，他踉跄两步，扑倒在地，翻身看时，五六个秦兵涌到身前，数支长枪戳向他的胸口。他掷出手里的钢刀，劈中一人脸面，那人惨叫着倒下，但其余的枪尖，依旧亮晃晃地刺落下来。
“就到这里了吗？”沐弘嘴角挑起一丝微笑，“早知是这个结局，还不如留在城里呢，就算要死，也不至于死得这么惨……公主，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带出来，我的力量不足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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