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怎么又是你
<p>出口处的木栅栏上也同样有一个洞，沐红钻出去，松了口气。他担心还会有巡逻队经过，不敢逗留，顺水而下，游出老长一段距离，方才爬上岸来。</p>
<p>四周一团漆黑，只有风吹树叶，飒飒作响。他把衣服脱下，拧干了再穿上，爬上一棵大树，打算暂且度过一夜，等明早天亮，找人问清方向，便可往秦国去。 </p>
<p>他靠在枝桠上，闭上眼睛，清凉的夜风吹在身上，只觉得心无挂碍，海阔天空。</p>
<p>“奇怪了。”他想起以前，似乎总是处于焦虑中，担心学费，担心生活费，担心薪水不够用，担心生病看不起，好容易有了点积蓄，又担心被别人抢走。如今他身无分文，露宿野地，明天的早饭不知道在哪里，心情却是轻松畅快，没有一丝忧愁。</p>
<p>“这是怎么回事呢？”他想不明白。</p>
<p>沐红正要睡着，忽听到“吱呀吱呀”的声响，远处闪动着一点灯火，渐渐接近。不多时，两个人一前一后推着一辆木板车，从树下经过，板车上放着一只长条布袋，看尺寸，里面的人应该纤细娇小。</p>
<p>不知怎地，沐红眼前突然闪现出清河公主娇美的脸庞，耳边响起她清脆的笑声：“喂，独角龙，抬起头来。”</p>
<p>在这个凶险的地方，除了石头就只有这位高贵的公主帮助过他。别人不管，如果是她被歹徒劫持出宫，那么沐红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救出来的。</p>
<p>沐红溜下树，悄悄跟在木板车后面。野径云黑，那两人不敢点起火把，借着豆粒大一点火苗，磕磕绊绊拉着车，压根没发现后面有人跟踪。</p>
<p>两人走了没多远，就偏离了河道。沐红感觉到地势时而上升时而下降，似乎翻过了一道道山岗。此时脚下道路已经消失，荆棘密布，沐红一人走路都觉得吃力，何况那两人还推着板车。</p>
<p>“老大，歇会儿吧，进了山就安全了。”拉车的人说道。</p>
<p>“也好。”后面推车的人把板车放平，吩咐道：“你拿灯瞧一瞧，人还活着吗？”</p>
<p>拉车的人解开布袋，拿起灯凑到跟前看了看，笑道：“昏迷着呢，还有气，不然咱们这一趟可就白忙活了。”</p>
<p>沐红躲在远处，视线被推车的人挡住，看不到被绑架者的长相。</p>
<p>那两人靠着板车坐下歇息。</p>
<p>一个人说：“此去辽东，千里迢迢，而且翻山越岭，辛苦得很。带着这么个孩子，伺候他吃喝拉撒，更是麻烦。反正带过去也是要杀掉的，何不就在这里杀了，把尸体运过去，还能轻松些。”</p>
<p>另一个人说：“你以为仵作都是吃干饭的？人是什么时候死的，他们一查就能查出来。按主子的命令去做，别老想着偷懒。”</p>
<p>“老大，来一口润润喉咙。”一个人拿出一只酒袋。</p>
<p>“干这掉脑袋的活，你还带酒！”老大训斥了一句。</p>
<p>“只带了这么一小袋，全喝光都不会醉。来一口。”那人劝道。</p>
<p>两人轮流喝了两口。</p>
<p>“老大，听说桓温大司马带领大军杀过来，一连破了好几座城，下邳王率两万人迎战，全军覆没，他光杆司令一个人逃了回来。形势这么紧迫，京城里的王爷还在窝里斗，咱大燕莫非是要亡国了？”</p>
<p>“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大燕亡了，掉脑袋的首先是慕容家族，轮不到咱。赶紧把活干利索了，拿到赏银，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就是了。”老大说。</p>
<p>“老大说的对。”</p>
<p>两人休息了一会，起来继续赶路，沐红缀在后面，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开始放亮。</p>
<p>这一带是深山老林，荒无人迹，时而有鸟兽出没。那两人显然熟悉地形，总能找到羊肠小道。天亮时他们再次停下来修整，吃些自带的干粮，布袋里的人也清醒过来，刚发出一声叫喊就被捂住了嘴。</p>
<p>沐红担心被他们发现，只能远远跟着。他们休息时，他也不敢走开，这里山深林密，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他肚子饿得咕咕叫，就近采摘了一些浆果充饥。</p>
<p>走到正午时分，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p>
<p>“老四，看这天气，马上要下雷阵雨，得找个遮蔽处躲雨。”老大说。</p>
<p>“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废弃的山神庙，咱们走快一点还来得及。”老四回答。</p>
<p>两人刚把车推进庙门，豆大的雨点就砸落下来，电闪雷鸣，雨势倾盆，打在茂密的枝叶上哗哗作响。两人站在门口看雨，吃干粮，沐红不敢进去，绕到破庙后门，向里窥看。</p>
<p>庙堂虽然破败，里面却很宽敞。正中一座神龛，供着一具泥塑木雕，手脚已经断折，不知是个什么神。墙边角落里躺着一个人，身材瘦小，双手双脚都被绑住，蜷缩成一团。</p>
<p>沐红悄悄摸进去，掩在神龛背后，伸头去看那人，只是他身在暗处，看不清面容。</p>
<p>突然那人扭动了一下，抬起头，沐红接触到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差点惊呼出声：“怎么又是你？”</p>
<p>沐红退出庙外，松了口气 — 原来不是清河公主，是她的弟弟慕容冲。这位小王爷流年不利，连连遭劫，先是掉进河里，差点被淹死，如今又被绑架出宫，只怕要身首异处。</p>
<p>上次为了救他，自己差点被砍头，还要被割JJ，惹了一身的麻烦不说，他还不待见，喊打喊杀。这一回再去救他，岂不是傻了么？何况那两个劫匪都是精壮汉子，身上带着兵器，沐红一个也打不过，出面救人只会白白送命。</p>
<p>“算了，我又不欠他的，他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沐红对自己说，“还是去秦国要紧。”</p>
<p>雷阵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不多时，雨过天晴，阳光普照。沐红走在树林里，看到树干上长出一簇簇白蘑菇，正好肚里饥饿，就采了几个生吃，只觉味道鲜美。他多采了一些，用衣服兜着，打算带在路上吃，忽然看到脚下草丛里长着密密麻麻一圈白色菌菇。</p>
<p>沐红在老家念书时，为改善家里伙食，春夏时节常去田边地头挑野菜，捡木耳，摘蘑菇，学会了分辨一些常见的毒菇。这一圈菌菇菌柄细长，菌盖洁白光滑，学名叫做白毒鹅膏菌，看上去人畜无害，却是含有剧毒，村里曾有人误食，差点丢了性命。</p>
<p>他心念一动，想出了一个主意，采了一些毒菇混在白蘑菇里，向山神庙走去。他虽然决定了不救慕容冲，心里却堵得慌，如今想到救人的办法，心头倒是一下子轻快起来。</p>
<p>“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他的。”沐红无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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