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闹喜堂
<p>花轿临近孟府，孟经纶披红挂彩，杵在府门口，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格外招眼。</p>
<p>薛钊就是一愣，揉揉眼睛再瞅。他对于孟经纶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因此就诧异地问一旁的关小爷：“那穿着新郎官喜服的人可是新姑爷？”</p>
<p>旁边人正要答话，被关小爷狠狠地一眼瞪了回去，含糊其词：“这个么......这个就是接新娘子踢轿门的人。”</p>
<p>京城里有这样的风俗，阿姑代拜堂，公鸡陪洞房。盲婚盲嫁，全凭着媒婆一张巧嘴儿，其中有猫腻的也多。新娘子临门，新郎官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拜堂，就寻个同族最亲的小兄弟，要比新郎官年纪小的，或者妹妹，抱只花公鸡跟新娘子拜堂，不足为奇。</p>
<p>因此，关小爷支支吾吾地拐着弯说话，又是含糊其辞，薛钊想当然地就以为是这么个意思，还挑剔道：“这伴郎官如何还穿戴得这般隆重？”</p>
<p>秦怀远打远望见孟经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而孟家二老和蔼亲近，夏安然终于终生有靠，比自己嫁女还要痛快。</p>
<p>他冲着关小爷暗中使了一个眼色，花轿一落地，几个人就不由分说极热情地将薛钊连搀带架“请”进了花厅。</p>
<p>送嫁的客人是单开席，席面也有讲究。几人一落座，立即各式山珍海味鱼贯而至，不敢怠慢。</p>
<p>窖藏许多年的赤泥印排开泥封，顿时醇厚的酒香就勾起了薛钊的馋虫。</p>
<p>秦怀远与关小爷殷殷劝酒，花样百出。</p>
<p>座上的陪客心底里都不待见薛钊，乐得他醉了出洋相，因此嘴里也甜，左一杯，右一杯，将薛钊灌得眼睛都直了。</p>
<p>薛钊仍旧不忘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一厢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满嘴淌油，一厢鼓着腮帮子挑理儿，将手中筷箸在菜盘里拨来拨去，百般挑剔。</p>
<p>关小爷心里憋屈了一肚子的火，偏生脸儿笑得就像弥勒佛。夏家长房里那位堂兄觉得颜面全无，只闷头饮酒不说话。</p>
<p>正当薛钊喝得醉眼迷离的时候，孟经纶拜完堂，便笑得合不拢嘴地出来敬酒了。被一些相熟的好友缠住热闹了一通，转到薛钊这一桌的时候，薛钊已经东倒西歪，开始胡言乱语。</p>
<p>新郎敬酒，除了秦怀远与薛钊，其他人都是平辈，便纷纷站起身来。</p>
<p>孟经纶恭恭敬敬地冲着秦怀远一揖：“晚辈经纶敬舅父大人。”</p>
<p>薛钊迷迷瞪瞪地看一眼孟经纶，心里越咂摸越不是味儿，说话的时候舌头都大了。</p>
<p>“你是谁？”</p>
<p>夏紫桓不满地轻哼一声：“舅舅酒喝得大了，出来敬酒的自然便是我大姐夫，今日的新郎官喽。”</p>
<p>醉酒的人舌头是直的，就连脑子也是直的，薛钊立即脱口而出：“你不是腿折了吗？”</p>
<p>一旁的长房堂兄忙不迭地拽他的袖子：“舅舅这是怎么说话呢？”</p>
<p>桌边的孟家人脸色都显而易见地不好看。</p>
<p>孟经纶今日是闭门家中坐，却是运筹帷幄，早就从他一身的流里流气里猜度出他的身份。因此微微一笑：“舅父何出此言呢？晚辈若是果真腿折了，舅父怎肯舍得将甥女嫁给经纶。”</p>
<p>这话一语双关，隐带讥讽，薛钊看着满面春风，志得意满的孟经纶，脑子终于转过弯来。坏了，怕是中计了！</p>
<p>他心里所想，只当做孟家反悔，不想结这桩亲事，所以就玩了一个这样的手段，想让夏家主动开口退婚，万万是想不到，这压根就是夏安生的计谋。</p>
<p>薛钊就是个浑人，一想到此处，一抬手就开始犯浑，不管不顾地将一桌流水席面直接给掀了。</p>
<p>席面上杯盏碗碟“叮呤当啷”滑落下去，混合着汤汁，就散落一地，就像是开了声乐铺子。</p>
<p>喜事之上，主家为大，什么事情大家都要担待，很少有人在宴席之上闹事。周围的宾客顿时就循声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议论纷纷。</p>
<p>薛钊是人前疯，又是喝了酒，酒壮怂人胆，雄赳赳气昂昂地一掐腰，指着孟经纶就是破口大骂：“好你小子，竟然敢阴我！”</p>
<p>孟经纶心里替安然抱屈，也是憋了一肚子火，闻言冷冷一笑：“那请问我是如何阴的你？”</p>
<p>薛钊理直气壮：“你明明好生生的，为何要说自己腿折了？人废了？”</p>
<p>孟经纶一脸莫名其妙：“舅父这话说的奇怪。经纶何曾说过这样的话？舅父从哪里听来的？”</p>
<p>一句话辩驳得薛钊哑口无言，总是不能告诉孟经纶，自己是专程跑到人家府上打听来的吧？</p>
<p>“昨夜里你去醉生楼，失足掉下楼来，摔断了腿，早已经传扬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p>
<p>孟经纶讥讽一笑：“晚辈不可否认，确有其事，不过晚辈还真不知道这以讹传讹，竟然将经纶伤情传扬得如此不堪。更不明白何来阴你一说？经纶委实莫名其妙。”</p>
<p>孟经纶满腹诗书，辩论起来口若悬河，薛钊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一不知如何辩驳，二不知回去如何向薛氏与夏紫芜交代？</p>
<p>他气得浑身直抖，指着孟经纶：“你敢说这不是你孟家想要以此推脱，故意传扬出去，赖掉这门婚事？”</p>
<p>周围一阵哄堂大笑。</p>
<p>关小爷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插嘴道：“舅父此言差矣。我经纶表兄与表嫂自幼订婚，青梅竹马，乃是天造地设。若是想要退婚，直接坦言便是，何须这样大费周折？倒是今日舅父一夫当关，执意不肯让新娘上轿，原来是因为这些无稽之谈。”</p>
<p>薛钊知道自己理亏，被驳斥得哑口无言，气哼哼地开始胡搅蛮缠：“你们孟家这高门大宅我们高攀不上，我夏家女儿不嫁了，这就带她回去。”</p>
<p>孟经纶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终于扬眉吐气：“我与安然已经拜过堂，她便是我孟家的人。回与不回，以后都是我孟家说了算。”</p>
<p>薛钊气得一蹦三尺高：“我还是她舅舅。”</p>
<p>秦怀远幽幽地道：“我才是她亲娘舅，这个外甥女婿我认。”</p>
<p>周围又是一片哄笑。</p>
<p>薛钊丢了颜面，见孟经纶压根就不吃这一套，急得面红耳赤：“拜了堂又如何？我夏家不认！”</p>
<p>他这话纯粹就是无理取闹，因此孟家并没有人搭腔。原先殷勤劝酒的几个人全都冷眼看着，满脸不屑，令薛钊好生尴尬。</p>
<p>孟府长房里送嫁的那位堂兄慌忙站起身来，冲着众人歉意地笑笑，小声劝解，被薛钊一把挥开了：”谁说也不好使，咱夏家不能任由他们欺负。“</p>
<p>关小爷斜着眼睛看他，一脸的意味深长：“我关小爷素来浑，没想到，这京城里还有人比我更浑。”</p>
<p>“关小爷”这三个字，或许在座的宾客并不知道，薛钊混迹于市井之间，那是如雷贯耳。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薛钊不怕孟家，甚至不怕官，唯独“关小爷”三个字可是令他心底生怵。</p>
<p>“你，你是关鹤天？吓唬谁呢？”薛钊有些将信将疑。</p>
<p>关小爷“呸”地吐了口中牙签：“能让关小爷我好言好语地敬你这么多的酒，可是你的造化。若是喜欢喝罚酒呢，你就尽管闹腾。”</p>
<p>薛钊心里生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又是在侍郎府，左右看看，酒醒了一半，不敢太过造次，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行，你们，你们都行！等我回去禀报给姐姐姐夫知道，你们孟家骗婚！”</p>
<p>“送客！”关小爷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嗤之以鼻。</p>
<p>立即就有两个膀大腰圆的随从站出来，冲着薛钊呲牙一乐。</p>
<p>薛钊丢了大脸面，愤愤地拂袖而去。秦怀远记得安生嘱托，就有些焦急，想要上前拦阻。</p>
<p>关小爷一把拽住他，冲着他意味深长地勾勾唇，压低声音：“放心，晚辈会差人送他安全回府的。”</p>
<p>那笑明明彬彬有礼，却又阴森森的，秦怀远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关小爷已经紧随着薛钊出去，在外间两个随从跟前低声嘀咕了两句，两人立即领命而去。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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