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接引之门
<p>却说那异界之中亘古蛮荒，有千里无垠大漠，有莽莽榛榛密林，又有高山断崖，飞泉瀑布，长江大河。但见那远山之间一处数座石塔高高耸立，将一间庙宇围在中间，甚是古拙。</p>
<p>那一日，狂风呼啸，怒雾滔天，惊涛拍岸，地动山摇；凶禽怪兽，竞相奔走；天地变色，雷电滚滚，似一片末日景象。</p>
<p>那漫天黑云之中，龙鳞滚动，利爪森森，所到之处，草木尽枯，百兽顿化骸骨。黑云席卷肆虐，也不知夺取了多少生灵性命，但见大地之上骸骨如山，血流成河，鬼哭神嚎。怨气之重，让人心胆皆寒。正是万物同遭劫，哀鸿遍荒野。</p>
<p>便见正北坎地几点星光飞来，与那黑云缠在一处，霎时那一方雷鸣电闪，龙吟兽吼不绝。众人交手一阵，各自分开。但见那一方黑云之中龙蛇缠绕，难窥形影；这一方却是水麟兽、金眼狻猊、螣蛇三兽。此时各展法相，皆有千百丈长大，横亘于天际，唬得地上那万兽千禽战战兢兢，不敢作声。</p>
<p>那水麟兽咆哮一声，现出人身来，原来是那美妇，向黑云中厉声高叫道：“是何方妖孽，敢到我火云殿地界撒野！”但闻那黑云中龙吟不断，许久才传来桀桀哂笑，道：“麟师妹，三年不见，当真便不认得我了么？”说罢自那云中钻出，却是一头千丈长大的九头怪蛟，浑身破败，鬼气森森。麟女闻言，顿时瞳孔微缩，惊道：“你居然还活着！”</p>
<p>那怪蛟又哂笑道：“你用半边精元，便想换我性命，想是太美了罢？”说罢收了原形，化作一个黑衣妇人。但见那妇人形容枯槁，手持骨节长鞭，同样是一般鬼气森森。麟女见得眉头一跳，片刻冷笑道：“虽然如此，但你仍旧是这一副鬼样子，并无甚么长进啊，师姐！”</p>
<p>黑衣妇人闻言大怒，道：“那日你破我业火阵，毁我本体，害得我好苦！我今日来，新仇旧账一并与你算了！”说罢扬鞭打来，原来这妇人却是当日鬼母。麟女知道厉害，慌忙闪开，反祭出麒麟锥翻身向鬼母还一招，向狻猊、螣蛇二兽道：“还不动手！”那二兽闻言，张牙舞爪向鬼母咬去。那鬼母以一敌三，公然不惧，未几，喝一声：“乳臭未干的小子！”又将骨鞭抽去，那狻猊体小身轻，轻轻躲过了。却那螣蛇人头蛇身，身长体大，躲闪不及，被那骨鞭一下重重抽在身上，只抽得双眼喷火，惨叫一声，坠下地去。</p>
<p>麟女见状骂声废物，欺身与鬼母斗在一处，但见那锥来鞭往，光华迸射不休。二人相争，斗得风云变色。</p>
<p>金眼狻猊见状，幻化一个精壮汉子，手持铜锤亦上前拼斗。那鬼母被二人围攻，仍旧不落下风，却将手中鞭舞得似一把锋利软剑。三人争斗招招皆寻要害，一个不留神便要身首异处。</p>
<p>却说那千丈深泉之下葬了金乌尸骸，神火滚滚，沸浪滔滔。恍惚之间，见那金乌身体，轻轻地动了一下！</p>
<p>三人自日间斗至日落，未分胜负，那鬼母料得不能取胜，心上顿生退意，手上骨节鞭便慢了些。却被金眼狻猊寻到机会，现原身一口叼住那鞭子死死拉住。鬼母收势不及，又被麟女持锥来刺，一旦刺中肩头，登时大叫一声，摇摇欲坠，却一晃身，又化作九头怪蛟模样，那一个骨鞭原来是龙尾，将那狻猊重重扫了一下，复一口轻轻叼起了，另一个头来叼麟女。麟女见状一惊，欲要逃脱，但那漫天笼罩了蛟头龙身，怎生回避？只得使个千斤坠的法儿直直向下坠去，现了麒麟原身。</p>
<p>九头怪蛟占了地利，自高空直扑而下，八个脑袋都大张巨嘴咬来。水麟兽不敢直面，慌撒蹄闪开，不期被那龙尾在大腿上着了一下，登时骨软筋麻，慌忙负痛逃生，径望北方去了。</p>
<p>却说鬼母擒了螣蛇和金眼狻猊二兽，使铁钩穿了肋下骨吊在断崖之上，调息疗伤一夜不提。次日，持骨鞭来打，直打得那二兽惨叫连连。冷笑一声，道：“你二人这点微末道行，也敢与那贱人作爪牙。”又厉声道：“如今那火云殿中还有多少人看守？若不说，还各打百鞭！打到死为止！”螣蛇果怕打，慌忙道：“莫打！我说！”金眼狻猊闻言大急，厉声道：“莫说！”鬼母闻言颇为玩味，瞥了一眼狻猊，道：“想不到你还是个硬骨头。”又向螣蛇道：“你说不说？”</p>
<p>螣蛇不管不顾，道：“我说！自千年前伏羲神像倒塌，黄龙朱雀二位前辈出走，玄武前辈重伤，火云殿便由麟尊执掌，千百年来众灵兽死的死，散的散，如今火云殿中只剩玄武前辈、麟尊与我二人看守殿门！”又道：“前辈，我全说了，你便饶过我罢！”那金眼狻猊听得，眼冒火星，道：“你这个混账东西！”</p>
<p>鬼母闻言抚掌大笑，不知是悲是喜，却道：“那贱人枉为万兽之首，偌大家产败坏如斯。想当年火云殿势力通天，只拜天与地，不拜仙和鬼。万兽来朝，神人仰视，何等威风！”却道：“你既作了叛徒，便是天地不收，与我化顿斋罢了！”说罢凄厉一声，化作恶蛟，将勾爪剖开螣蛇腹部，将那血淋淋的心脏掏出了吧嗒吧嗒地吃。螣蛇遭剜心，立时未死，只惨叫一声，颤抖挣扎，鲜血滚滚，将那崖壁染作一片赤红。</p>
<p>金眼狻猊见状亡魂大冒，战战兢兢。那九头恶蛟又扳过螣蛇尸身来啃，不多时早将那真珠与血肉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一副骨架。可怜千年道行，一朝成空！</p>
<p>那恶蛟食完螣蛇，却转头向金眼狻猊阴恻恻地笑。金眼狻猊又怕又怒，道：“老妖婆！落在你手里我认了，你要杀便杀！勿要多虑！”</p>
<p>原来那恶蛟最恨老妖婆三字，怒道：“臭小子，你找死！”说罢又将利爪勾来，金眼狻猊见状，闭目等死。便在此时，却见那北方天空之上二点星光疾来，同落悬崖边上，那星光散处，但见一个是那麟女，另一个头戴羽巾，作隐士打扮，面上却不自然地苍白，似害了痨病一般。</p>
<p>那怪蛟见得收了原形，化作老妇，道：“玄武师哥，千年不见，别来无恙！”玄武咳嗽一声，道：“玄蛟师妹，你因贪念我火云殿伏羲先天八卦图，叛教出逃千年，又闻你作恶多端，祸害大荒，今日胆敢回来闹事？便不怕正法么？”</p>
<p>鬼母闻言怪笑，道：“师哥，你我自小一同学道，亲如兄妹，今日如何出此恶言，又要欺侮小妹？况你如今成了这病痨鬼模样，如何与我正法？”</p>
<p>玄武闻言，良久道：“罢了，我也不正法你，你将金眼狻猊放开，立誓永不踏入火云殿半步，我便饶你去罢。”鬼母又哂笑两声：“师兄好宽宏大量，我若不呢？”</p>
<p>麟女闻言大怒，道：“这般奸邪狡诈无恶不作之徒，师哥好言相劝，你敢如此无礼！吃我一招！”说罢祭起麒麟锥打去，那鬼母叫一声：“来得好！”亦使骨鞭抽来，二人斗在一处，都使了浑身解数，恨不得立时将对方打死。</p>
<p>二人斗了半个时辰不分胜负，却又化作兽身，但见这一个九头环攒一处，龙游蛇形爪牙利；那一个两目犀利如电，周身四蹄冒奔雷。你来我往，难解难分。</p>
<p>那玄武在地上，眼见这般，咳嗽一声，将怀中掏出一个镇天宝印，翻手向那怪蛟打去，但闻一声巨响，那宝印已然重重砸在怪蛟身上，那怪蛟大叫一声，滚落尘埃，挣扎爬不起来。</p>
<p>玄武赶上，便要再翻印砸下，那怪蛟才落泪滚滚，大叫求饶道：“玄武师哥！小妹不识大法力，自知昔日作恶甚多，悔之不及，求师哥念在旧日情谊，饶我一命！再不敢为非作歹了！”</p>
<p>玄武闻言收了宝印，又见水麟兽扑下，慌忙拦着了道：“麟妹且莫动手。”水麟兽闻言不敢不尊，化为人身急道：“师哥，这恶妇阴险狡诈，你莫中她奸计，此次不除，后患无穷！”玄武道：“她既自知罪孽深重，暂且饶她一次罢。”轻轻走到那怪蛟面前，道：“师妹，你说的可是真心话？”怪蛟闻言，九个头忙不迭点地连连，道：“是真心话！”玄武道：“那你去罢，千万记得今日之言。”麟女闻言大急道：“师兄！”却见玄武摆摆手，只得住嘴不说。</p>
<p>怪蛟素知玄武宽和，此时得命，扭头作势欲走，却忽转身，自口中激射而出一支黑色长枪，那枪头一点锋芒，亮敌秋霜，“咄”地一下朝麟女来，玄武大惊，慌将身拦着，便那黑枪将玄武心口洞穿，径自错过麟女，“锵”地一下搠入崖壁之中。玄武身上一软，登时栽倒在地。麟女见状，满面不可置信大叫一声：“师哥！”慌忙来扶，却那蛟又一扫尾，将她扫下山崖，不知死活。</p>
<p>那怪蛟暗算得手，桀桀地笑一阵，道：“师哥，你只知有镇天印，却不知我有回马枪。今日除掉你二人，再无人阻拦我拿到伏羲八卦了！”说罢收了蛟身，径往火云殿中去。</p>
<p>却说麟女昏死崖下，不知过了多久才昏昏沉沉醒来，慌奔崖上。望见玄武尸身，不觉满面泪水，抱住了啕嚎道：“师哥，你忠厚仁爱一世，如何落得如此下场！”原来玄武当时尚存一息，闻得声响只悠悠转醒。麟女惊喜，叫道：“师哥！”只见玄武眼中似有恋恋不舍之情，伸手抚摸她面颊泪痕。未几，手掌垂落，气绝身亡。麟女大惊，慌捉住他手掌停在面庞，口中叠声叫喊：“师哥呀！”悲恸大哭不已。</p>
<p>麟女大哭一阵，又想起那鬼母恶蛟，恨火熊熊，将玄武轻轻放下了，道：“师哥，我去给你报仇！”说罢腾身望火云殿去。</p>
<p>却说那鬼母到殿中，望见那殿内砖瓦古拙，老树盘根，绿草盈盈，又见那一角墙壁塌方，颇为荒芜。信步而入，直到那燧人、伏羲、神农三尊神龛前，但见那三尊神像具已倒塌，除那香炉之中仍旧燃着檀香外，其实空无一物。</p>
<p>鬼母前前后后在这大殿之中寻了数遍，却丝毫不见先天八卦踪迹，不由大怒，将手中骨鞭打得那一处石飞瓦裂，尘土飞扬。末了强行冷静，坐在那石板上沉吟，未几，不觉又胸中暴躁，寻来寻去，持鞭乱打。如此数次，只一无所获。</p>
<p>便在此时，却闻殿外厉声道：“恶妇，你滚出来！我定要杀你报仇泄愤！”闪进一人，果是麟女。但见麟女双目喷火，怒浪滔滔，凄厉道：“玄武师哥待你如亲，你何以如此狠心，却打杀他！”持麒麟锥便打，那鬼母慌忙持鞭来架，大笑道：“玄武不过是个可怜之人，他亦爱你千年，你又何曾爱过他？况他为你而死，何尝不是解脱？！”麟女闻言又痛又恨，满面泪痕。二人过得几招，但见麟女招招皆是以命相搏，鬼母登时招架不住，只得连连后退，末了，被她狠劲起处，麒麟锥一贯，刺穿心口钉住，鲜血喷薄而出。那鬼母受创，大叫一声，亦红了眼，反手使骨鞭缠住麟女脖颈，只勒得气息不通，七窍流血，滴滴渗入地下。那二人本都是洪荒灵兽，此刻却在这火云殿中自相残杀。</p>
<p>眼见二人便要同归于尽，却闻那殿中传来一声低低叹息。片刻见那神龛倒塌，冒出柔柔一片光华，但见那光华之中，有一圆盘，上嵌黑白二鱼，又按八方排列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卦，毫无疑问，便是埋藏在此的伏羲先天八卦。</p>
<p>二人此刻只顾搏命，却那八卦汩汩地吸了二人鲜血，光华愈来愈盛，片刻，只见一束白光腾射而起，直透天穹。二人受震，只各自倒飞出去。</p>
<p>便见那光芒如长虹贯日，片刻风云变色，雷电震天，却将那天空撕开一个黑色缺口。又见那先天八卦融入光华，腾腾而上，再不见了踪影。鬼母见得，惊叫一声，苟全残身，向那黑洞腾身追去。</p>
<p>其时那大地上千百灵兽凶兽，见到此洞，都心上悸动，纷纷飞起，便见漫天空中，飞舞无数黑点，都径朝那洞中飞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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