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秦家女病殇

　　
<p>“快让进来。”在沉思着的杜子冀总管，转过肥大的脑袋，对着门口喊道。</p>
<p>其实没有等杜子冀总管招呼，刘大夫走到门口的时候，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急急忙忙地迈着步子，直接朝着房间里面闯进去，丝毫没在意身上的潮湿和水汽。</p>
<p>闪身进了门，绕过门后的风屏，刘大夫就看到了围在床边的一群人，还有跪在床前的小丫头青儿。</p>
<p>“让开让开。”刘大夫挤开围在床边的一干女子，莺莺燕燕的一群女子，让他很是烦闷，他厉声喝道：“这么多人围着干什么？赶紧出去，赶紧出去。”</p>
<p>“都出去吧，别妨碍大夫瞧病。”徐娘挥挥手，转身带着一众女子离开，临走时还瞄了杜子冀总管一眼。</p>
<p>杜子冀总管摸了摸八字胡，也跟着徐娘等人出去了。</p>
<p>“小丫头，你先起来，在旁边候着，等老夫帮你家小姐看看。”看着跪在床前的小丫头，老大夫心头一软，也没忍心大声催促，低着头，耐心温声地说道。</p>
<p>小丫头闻言，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含着泪水，她抬着脑袋，哭道：“求大夫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p>
<p>刘老先生点头嗯了一声，看了秦黎嫣的脸色一眼，松了一口气，接着赶忙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面，接过侍从从箱子里面拿出的腕垫，垫在秦黎嫣的手腕下面，赶紧切脉。</p>
<p>把着脉的刘大夫，眉头却是越来越皱，切了一会后，脸色变得很凝重。</p>
<p>站在旁边守候的小丫环青儿，被吓坏了，她扭着双手手指，焦急地问道：“大夫，怎么样了，大夫，我家小姐怎么样了？”</p>
<p>刘大夫坐在凳子上没有出声，他切着脉的手，一动不动。</p>
<p>小丫头“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眼泪顺着小脸，一下子就流了下来。</p>
<p>“奇怪，奇怪。”</p>
<p>老先生右手手指依旧探在秦黎嫣手腕上，感受着微弱的脉搏，刘风生心里惊咦了一声，左手不由自主地摸着下巴雪白的胡须。</p>
<p>“老爷，脉象哪里奇怪了？”旁边那侍从，很适宜地问了这个问题，也正好是小丫环也想知道的。</p>
<p>“这脉象，真是奇怪。”老大夫摸着自己的胡须，又重复了一遍，他满脸的疑惑，道：“这脉象极为微弱，而且跳动的频率很小，常人是很难探到的。我最开始，也是没有切到的，隔一会才感受到这微弱的脉搏。”</p>
<p>小丫环和那青衣小侍从面面相觑，不是很懂里面的说道。</p>
<p>“简单来说，就是两个意思。”大夫收回来自己的右手，摸着雪白的胡子，看着小丫头，耐心地讲解道：“第一，秦小姐的脉搏很弱，比常人的脉搏跳动弱着五倍，这在我们的诊疗上，就差不多是死人的脉象了。难怪我进门那会，你们满脸的丧相。”</p>
<p>“那第二个意思呢？”小丫头像个好学的小**一样，好奇地问道。</p>
<p>“第二嘛，秦小姐脉搏跳动，间隔的时间，很长。正常人，在一般情况下，一个呼吸的时间，脉搏跳动有五次，但是，秦小姐，两个呼吸时间，才会跳动一次。”大夫脸色郑重，看着一脸懵懂的小丫头，解释道：“你可以自己的脉象，右手手腕突起小骨处，就能够感受到脉搏跳动了。”</p>
<p>小丫头闻言，歪着脑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旁边小厮，还伸手帮她指了指她手腕的位置，青儿这才像模像样地摸着自己的脉搏。</p>
<p>“还真是，跳的很快。”小丫头青儿摸了一会，她惊奇地叫了起来，接着她神色一暗，低着脑袋，沮丧地问道：“那我家小姐这样，是不是没救了？”</p>
<p>“唉……”刘风生老大夫，叹了一口气，花白的胡须颤动了一下，以前偶尔听一位老友说过这个病例，也是一个女子，好像结局不大好吧，时间太久远了，都忘记了，而那老友，都故去咯。</p>
<p>医者父母心，看这个小丫环这么忠诚可怜的模样，刘大夫却也不忍心告诉她。</p>
<p>“让杜总管和徐总管进来，我跟他们说就好了。”刘风生大夫对着自己的侍从吩咐道。</p>
<p>那侍从走向门口，门外，是等候的几个人，昏暗的天，还有，雨。</p>
<p>雨，还在静静下着，淅淅沥沥，比老先生来时，下的更急了。天上似乎有一个布雨的使者，他似乎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将天幕中积攒的雨水注入人间，又下得急了。</p>
<p>雨，是一场好雨，人，也是一个好人。</p>
<p>至少，老先生是这么认为的，还记得前几次给这位姑娘问诊的情景，这年轻的女孩，虽然病着，但是依旧知书达理地打着招呼，轻轻的问候这位老人家，虽然话语不多，但是，老先生依然能够感受到女孩内心深处的善良和纯真，给了老人家很大的心灵感触。</p>
<p>这女孩子，不满二十吧，跟自己的孙女一般大小，还那么年轻，就要死去了吗？</p>
<p>刘风生惋惜地看了一眼，心里已经没有了会被砸招牌的紧张，有的，只是一位医者对拯救一条生命无能为力时的痛惜和煎熬。</p>
<p>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下来，刘风生一双老眼，一阵昏花，慢慢地站了起来，步履蹒跚。</p>
<p>背后美丽的女子，依旧静静的躺在床上，不言不语，一动不动，仿佛从来没有移动过，白净的脸庞，在这个雨天，显得有些苍白，有点死气沉沉。</p>
<p>“刘老，怎么样？还有没有救？”</p>
<p>徐娘和杜子冀总管走进房间，胖子总管迎面就拉着大夫的手着急的问道。</p>
<p>“情况很糟糕。”老先生道。</p>
<p>以刘风生老先生的医术，能让他以“糟糕”二字来形容的病情，可见情况非常的不客观。</p>
<p>“糟糕，那你赶紧救啊，想要什么昂贵的药材，你尽管用，非要不会少你的。”杜子冀总管正色道。</p>
<p>“这不是药草的问题。”刘风生擦了擦眼眶，道：“老朽已经看过了，医术已经无能为力了。”</p>
<p>“那怎么办？就这么摆着了？”徐娘问道。</p>
<p>“恩，摆着吧。”刘风生老先生点点头，惋惜地道：“现在就是一口气悠着了，希望渺茫。最后十二个时辰，是什么样的情况，现在就全看她自己的运气了。”</p>
<p>最后的十二个时辰？小丫头青儿听到了这句话，两眼一黑，小腿一软，就瘫软在床前。</p>
<p>徐娘心里一窒，疾步走到床前，盯着床上的秦黎嫣，左看看右看看，同为女人，她自己虽然成熟，但是也不可否认，床上躺着的女子，比自己年轻的时候，要好看的多，那脸蛋，也比年轻的自己，要长的精致很多。</p>
<p>除了惋惜，就是可惜了，可惜了这样的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不然，红颜楼，肯定有她的一席之地，甚至做第或者是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p>
<p>徐娘不无可能地惋惜着，她见到的生离死别不是没有，相反不少。</p>
<p>院楼里面，有些年老的嬷嬷死了，受不了青楼生活选择轻生的妓女，不想做妓也没本事做姬逃跑被抓回来活活打死的姑娘，被仇人追杀死不瞑目的男人，前一刻还是鲜活的生命，后一刻，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p>
<p>见得多，也就习惯了，甚至麻木了，看着床上那近乎尸体一般一动不动的女子，中年美妇美目目光流转，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杜子冀总管，突然觉得活着很好，而且身边有人可以厮守，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p>
<p>行将就木，只有一口气悠着，既然还没有彻底的断气，那自然也不能当死人处理了，杜子冀总管发话让小丫环青儿依旧服侍照顾，其余人，都离开了。</p>
<p>小丫头的心情，如同此刻的的天气，灰暗、阴沉、压抑、沮丧，她内心毫无生气，跟躺在床上的那具身体一样，毫无生气。</p>
<p>“小姐。”双手抚摸过自家小姐的脸庞，她又哭了，手掌触摸道的那层皮肤，有一丝冰凉，甚至有一丝僵硬，就像，就像好几年前抚摸过的**的脸庞，也是这般的冰凉，僵硬。</p>
<p>**是最亲的亲人，小姐，是待自己如同妹妹的人，就像自己的姐姐一样，也是亲人了吧。</p>
<p>难道要看着两个亲人，死在自己面前？而后感受着她们的皮肤在自己手里面慢慢冰凉、僵硬？看着她们闭上双眼，不在醒来？</p>
<p>小丫头泪流满脸，无助地卷缩着身子，紧紧地挨在床边。</p>
<p>她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罢了，似乎是感受到了贴身小丫环的悲哀和无助，床上那女子的手指挣扎着轻微颤动了一下，好似要去抚摸，又好似要去安慰，良久，又一动不动。</p>
<p>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阴晴圆缺，这些，是司空见惯的自然规律了，能被人放在心上多久，一百年，够长了吧，或许要更短。</p>
<p>一个人的病，一个人的死，对紧要之人的影响很大，但是对不紧要的人来说，微乎其微。</p>
<p>新进楼的姑娘，总要去接客，杜总管还得好好的安排分配一下，是做姬还是做妓，都是有条件的，训练教导看形体，忙得不可开交。</p>
<p>姑娘们，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都在努力适应新的环境，在徐娘和杜总管的目光下，跟着媚姐，努力学习待客的礼仪，去记牢站、行、立、弯、停等等动作要领，说话的方式，魅惑的神态，一天累的不行。</p>
<p>妓楼的姑娘，没有把公子伺候好，惹得公子怒骂砸场发脾气，都需要徐娘去安抚。</p>
<p>姬楼听曲的少爷，点名要这位姑娘弹曲，但是人已经去了别的雅间了，一时吵闹，也是需要徐娘跑上跑下。</p>
<p>前院载歌载舞，后院小阁楼，一片冷清，只有灯火闪烁。</p>
<p>没有人还有时间去理会那哭泣的小丫头，还有床上静静躺着的大小姐。</p>
<p>一切显得那么的自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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