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 霜

　　
——我要还给世间所有它赠予我的劫难。
我本出生于西美伦山脉，父亲是至高无上的渊龙王，它掌管着世间所有的风雨，而我便是龙族唯一的世子，马克西姆。
权利对于我们来说永远是不够的。
记得那天，父王对我说过他想要变得更强，于是便与我道了别，他要冒着风险去尝试看看能不能将摄魂珠吞噬到自己的体内，将摄魂珠的力量收归到自己之下。
那时我还小，龙族的叛徒又太多，父王不在身边时，我便只好一直躲在重生殿里不敢出去。
可我等了多日后，等到的却是父王被沧龙氏族给杀死了的消息，打开重生殿大门的，便是我的杀父仇人，沧龙王。
他沧龙一族一直不愿臣服于我父王，于是便趁我父王在吞噬摄魂珠的虚弱之时下手害了他，还夺走了龙族的王位，就连他的小儿子塞纳也顺理成章地替代了我，成了龙族的世子。
那时，沧龙王正在绞杀我渊龙氏族的所有亲人，可他见我还太小对我于心不忍，于是便将我留了下来，让人养在他的身边。
虽然我苟活了下来，可却受尽了其他氏族的讽刺与嘲笑，不过他们却让我明白了弱者就活该被欺负的道理。
那时我便决定——我一定要成为一个强者，好为父王报仇。
长大了以后，我也渐渐开始明白了许多道理。
塞纳的年纪在我之下，沧龙王安排了我与他在同一座悬室里学习，可无论是比什么内容，他都要强于我，没错，他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对手。
一次，我跑到西美伦山脉下的雷恩海岸边小憩时，遇到了一个我这辈子所见过的最美的人——她叫黛儿。
我鼓起勇气上前与她闲聊时，才知道她竟然是雷恩深海人鱼氏族的小公主，并且她这次上西美伦山脉的原因竟然是受了她父母的命，要到重生殿里与塞纳联姻！
我开始恨他，恨他的父王害死了我的父王，恨他什么都要在我之上，也恨他夺走了我的一切。
就连黛儿这样美丽的女孩，也要附属于他。
次日，我跑到重生殿的大门前跪了足足三日，我想求沧龙王不要将黛儿许给塞纳，我长这么大，唯一向沧赤月请求过的，便是要黛儿。
可是我却受到了沧龙王与荫龙长老的警告，他们要我远离黛儿，并且不许再去打扰她与塞纳。
…
后来，在他们定亲的那日我大闹了一场，可是却被沧龙王抓了起来，他命人赏给了我几鞭子后便将我赶出了宫殿外。
我淋着磅礴大雨跌跌撞撞地走到西美伦山脉脚下时，不料身体突然一瘫，整个人便直接栽倒在地。
再醒来时，我却是躺在了山脉间的海棠花从中。
这次，是一个刚化作人形的小花蛇救了我，她告诉我说她叫做埃尔莎。
谁也想不到，只因这一缘，便让我的人生从此与她纠缠在了一起。
后来，我与她才发现大家都是同病相怜之人，于是，我们便开始在暗地里互相帮助，我带着她跑到了重生殿里，趁没人的时候大闹了一场，要走时，她还不忘将沧龙王喂养已久的神鹰一口吞下了腹中。
神鹰的作用让她的力量大增，待沧龙王发现神鹰被吞的事情时，便派人到处围剿埃尔莎，我知道她在这西美伦山脉上定是待不下去了，但我又不能让她有事。
于是，我便带着她闯到了妖界，又在暗中帮助她顺利坐上了万妖之王的位置。
她知道了我从前痴恋黛儿的事情后，为了替我打抱不平，她便在暗中设计，将黛儿引入了我的房中关上了几天，又对她的身体下了慢性的毒药。
我虽然知道埃尔莎对黛儿所做的这一切，可我却不想再去管她，因为她所有的温柔都不曾属于我，更何况，她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耻辱，而埃尔莎却是为我做尽了一切。
等众人发现黛儿时，是在我的殿房内的床上，她病得可不轻，可众人却皆以为她是趁塞纳外出时耐不住空虚破了格，失了清白，都纷纷指责于她，还将她关了起来。
没人照管她以后，没多久她体内的蛇毒便突然发作，她忍不住剧痛，于是便不停地将脑袋朝着墙上撞去，最后咬舌自尽了。
她是死于埃尔莎的蛇毒，可笑的众人却都以为她是受不了指责，无颜再见塞纳才自尽的。
大家都以为我还是像从前一样，是龙族中最没用的废人，所以都不太想搭理我，能少一事是一事，于是大家便都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死去的黛儿身上。
塞纳回来后，虽然他对于黛儿的死感到很心痛，可是却没有太多怪罪于我，只是不再与我说话，并且接受了沧龙王为他安排的行程，让他外出到人世间参加上几年的历练。
沧龙王发现我与妖族有染，于是便警告我不许再和妖族的人来往，还将我关进了殿房内不许再外出。
与外界断绝了半月的联系，也不知道埃尔莎过的怎么样了，只听闻她为了见我还带着许多小妖到西美伦山脉上大闹了一顿，可是都皆以失败告终。
本以为她被打成重伤后会对我死心，可后来，我还是收到了她托人冒死转给我的书信——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本是几句简单的话，却让我认定了她便是我这一生要去守护的人。
埃尔莎为了我，还冒死将手伸到了重生殿中，开始将剧毒撒在了重生殿里沧龙王经常坐的地方，在沧龙王病的不轻的时候，还从他的意识中打探到了封印从前父王留下来的摄魂珠的所在之地。
沧龙王怕自己撑不过去了，于是便提前将塞纳传召了回来，想让他提前接任这龙王之位。
这时我便知道，血洗沧龙氏族报仇雪恨的时刻到了！
在埃尔莎的帮助下，我解开了摄魂珠的封印，又用计将塞纳引到了尘世陵台，从前的种种隐忍到了今天，是时候该与他算一算了。
无奈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无论我修炼什么禁术，无论我再怎么强大，可塞纳的能力还是远远在我之上。
本想着与他同归于尽，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还是埃尔莎救了我。
她将我打上了陵台，然后缠着塞纳一同掉下了尘世陵台之下！
…
她与我本是同命相连之人，可最后还是为了救我才牺牲了自己。
塞纳死后，我也掌控了摄魂珠的力量，就算是沧龙王将我锁在万丈冰火深渊之下，可这世间还是没人能是我的对手。
后来，我用元神感知到月姬的孩子出生了，我早就料到，狡猾的沧龙王一定会将他偷偷送走，但他忘了，我可不会让这个沧龙神裔最后的婴儿平安长大。
我感知到塞纳在元魄消散之时，还不忘在北森将自己的祝福赐予给了一个叫做塞琉的初生女婴，我真是大意了，原来月姬的孩子竟然是个女孩！
塞纳祝福她将来会成王统一世界，那我这个做长兄的，便让他成王毁灭世界好了。
我在冰火深渊里呆腻了，便想出来活动活动，可等我再从深渊里出来时，血肉早已被烧得一点也不剩，只留下一副空空的龙骨架。
本想杀了沧龙王，可是他却失踪了，在重生殿里只留下月姬一人。
月姬可算是我的养母，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待我也算好，所以我不会伤害她，只是将她封锁在了重生殿之中。
等我无聊想再跑到北森去探望我的小妹时，我才发现她刚出生便遇暴风雪，到现在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僵硬，这些粗鲁的蛮族竟然无一人发现她都快要被冻死了！
身为她的长兄，我可舍不得让她还没品尝过这世界所有的悲辛就这么死去，所以，我便利用了埃尔莎留下来的两个元魄，我将其中的一个植入了她的身体内，让她重获新生，也让她得到了埃尔莎生前的力量。
虽然我对她的身份充满了敌意，可我每次偷偷到北森看望这小东西时，她总是能给我枯燥的生活带来不同的乐趣。
我见她没有朋友太无聊，所以我便将一只水龙兽安排到了她的生活里，她还为之取了名字，叫做不知。
我竟然也会开始喜欢上这小东西了！
后来蛮族被灭，塞琉带着两只猛兽划着小木筏逃了出来，她们在深海漂流之时，我也常常会在暗地里帮助她，好让她能早点到岸边。
后来她流落到了花之国里，在那个地方好好生活了几年，我可不能就这么让她平安度日，我得想办法让她对这个世界充满恨意才行。
为了让花之国乱起来，我便给维京人传递了消息，让他们到花之国来抓塞琉，可是不准伤她性命。
等塞琉失去了身边的两个好伙伴，心如死灰地被关进极寒牢狱里时，我才感觉父王的仇报到这里就够了，我要让她被长久地关在冰牢里，等出来后对这个世界充满敌意，等到那时，我再去与她相认。
我得复活埃尔莎，而塞琉，便是复活埃尔莎最好的容器。
十年后，她改了一个新名字，叫做狂澜。
等她出来大闹花之国之后，我才上前与她相认，怕她被刺杀，我又将维京人寻找了多年的龙椓钥匙融成了一颗万妖之珠交给了她，让她好用来保命。
让狂澜接任了万妖王的位置之后，我把雪笙安排到了她的身边，但我又怕雪笙知道了我与她的关系后会害她，所以我才让雪笙与她种下了血契，这样，我便可以安心地做自己的事情。
这些年里，我对她也渐渐产生了感情，我开始把她当成埃尔莎，将从前对埃尔莎的愧疚都弥补在她的身上。
在雷恩海岸时，我说我要娶她，她笑了。
等我娶了她后，我便会抹去她的记忆，然后将埃尔莎从前的记忆都植入她的身体里，这样，我的埃尔莎便会回来了。
可是，大婚那日因一些缘故，我的计划竟然被她发现了，她打破了埃尔莎的真身，我一怒之下便走火入魔打伤了她。
过了一段时间再找到她时，她却已经变心了，她爱的人不再是我，她再见到我的那时，从前眼里闪烁的光芒已经没有了，而眼里更多的，则是恨。
等到那时我才发现，在这些年里我对埃尔莎的其实只有愧疚，而对狂澜，她才是我的一切。
我本没有心，可狂澜就是我的心。
我不该弄丢她。
——
我以为我知晓世间的一切，可到那时我才明白，我竟是如此的愚蠢。
当年月姬新生的孩子本正如我所料的一样，是个男孩，可我却被塞纳给糊弄了，塞纳死前还不忘将自己的祝福给了一个与龙族不相干的女婴，好让我误会，而他们真正的孩子却是被沧龙王给送到了花之国，平安长大。
我还是输了，我终究还是斗不过他。
到了现在我才发现，狂澜并不是我小妹，我却一直都在伤害她！
而她重新爱上愿意舍命去相救的，正是沧龙王的小儿子，龙族的后裔，沧赤月！
狂澜说她怀了沧赤月的孩子，这辈子与我都无缘了，如果她给我机会，我会尽全力去弥补，可是却又无能为力。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与我沾上关系。
埃莎的真身被狂澜打破了，我不会放弃去复活她，可我更不会再去伤害狂澜。
回到血族城域后，本想着这段时间我可以找个冰体或是木体做埃莎的容器，虽然这样她便不再是完整的，可如果我这样，便算还完了从前她对我的舍命相救之情。
我对埃莎便可以不再有亏欠，我便会用此生再去弥补狂澜。
我想，等我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后，那时狂澜也应该玩饱了，我再偷偷找个机会去把沧赤月给杀了，然后就可以再把狂澜接回来。
可不想这一走，便是永别。
我走后，她被众人逼下了无望悬崖，可谁知道沧赤月那个祸害也跟着跳了下去。
狂澜为了救他，不惜将自己体内的万妖之珠给了沧赤月，而自己却带着恨离开了这个世界。
狂澜有了他的孩子，可是到死沧赤月都不曾来为她收尸，她就在那个冰冷的地方静静地躺了三天，当身体开始腐化后，我才到那将她带回了血族城域。
我想，沧赤月是一个残忍而无能的人，就和他的父亲一样。
后来我给了狂澜的腐身一个血族的初拥，让她变成了一个丧尸般的傀儡。
可那又如何，只要她能活着，就好。
渊儿出生以后，可她不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也不愿意去认渊儿，所以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渊儿送到沧赤月那里去，我也要让他尝尝无尽后悔的滋味。
狂澜醒了后，脆弱的身体只有靠鲜血的支撑才能够继续残喘下去，于是，我便让她坐上了血族女王的位置，给了她一个新身份，然后又将她送到了花之国。
我敢肯定，这一次，就算沧赤月明知她是妖，也会心甘情愿地不顾一切将南宫留在自己的身边。
我给了沧赤月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可他却仍然放不下自己肩上的责任，还几次三番地辜负她，最后竟然还为了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的小妹而砍了狂澜的手。
……
那时，我只想着我不会再给他机会了，反正欠埃尔莎的情分我也已经还清了，我会带着狂澜离开，我会想尽一起办法再去复活她，只要我在，就不会再让她有事。
可是，到她命数将尽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她想着的，还是沧赤月。
她宁愿死，也不会再与我一同离开。
她对沧赤月只有一味地付出，可沧赤月却不懂得珍惜，就好像我，因为自己的错误想要再去补偿，可她却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
好好想想聘礼要什么，万两黄金珠玉，还是整个天下？”
“一个你，足矣。”
“好。”
我曾经许诺过要给她的聘礼，那就一定会还给她。
那便是还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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