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顾沉出关
小雪初临,天女散花般的落下,让光秃秃的枝头开满了冰花,萧杀中蕴育着生机。天地尽裹银装,一深一浅的两道红色身影便十分惹眼了。
流霞缱绻疏影横,剑影破风刀光转,阮筠和陈钰卿二人连连过招,竟不分上下。
阮筠一面挥剑刺去,一面笑道:“师兄,当心了。”
剑锋一往无前锐不可挡,陈钰卿面色微凝,提刀堪堪挡下,却也被震的退后几步,他微舔了舔唇角,别样妖异邪魅,举刀砍去:“再来。”
天边一口宝剑徐徐而来,玄袍与青丝齐飞。阮筠心中“咯噔”一下,微一挡砍来的刀,借力急速退去:“我先走了,改日再来。”说话间已踏上疏影,只离地寸高,御剑飞速抽身而去。
“看来她很不待见你。”陈钰卿瞅了一眼陆筌,笑吟吟的转身离去。
陆筌扬了扬眉,望着前方绰约窈窕的一抹艳红,他突然发觉转眼间那个肉嘟嘟的小姑娘竟然也出落的玲珑有致了。
“你在躲我。”玄色的身影宛若一座山巅从天而降,生生挡住了去路。
阮筠不得不停了下来,笑的很虚伪:“师兄你真会说笑,我怎么会躲你呢。”
“为什么?”
被无情的拆穿,阮筠暗自腹诽:你以为我想躲啊?谁让你最近总是往我眼前跑,还奇奇怪怪的笑,很可怕的好不好?搞得整个清河殿都在传流言蜚语,拜托,我好歹是个正经的姑娘家,不要害羞一下的呀?
“绝对没有。”阮筠决定咬紧牙关,抵死不认。
陆筌深深的盯着一副大义凛然模样的阮筠,思绪又开始飘渺不定。她从前肉嘟嘟的鹅蛋脸清瘦了几分,眉眼依旧灵秀,出尘脱俗的清丽,依稀有遗世独立的意味,丰润未满青涩有余。颦蹙间银牙紧咬,依旧是倔强性子。他暗想:怪道这两年她身边总众星捧月般的围着许多男弟子。
眼看陆筌出神,阮筠心思微转,小心翼翼的提起一口气,预备转身就走,却被冷冰冰的“上来”两个字打碎了满怀的如意算盘。
“不要。”阮筠想都不想,一口回绝。
“师尊召你前去。”
“我自己会去。”就是多废些时间罢了。
“上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虽不是头一回领教陆筌的霸道和不讲理,但今时不比昔日,外头风言风语传的沸沸扬扬,他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在她眼前晃个不停。
坦荡荡的也就罢了,偏她心里有鬼,如何能毫不避讳的与他走的这般近?踏下地来,将剑柄握在手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恼的将积雪跺的乱飞:“我偏不!”还觉不解恨,眼波一横嗔道:“呆子,偏要我同你去的话,打赢我再说。”
说话间将剑一提,凌空飞身刺去。阮筠无意暗中伤他,故而只使了三分劲道,陆筌微一侧身便避开。她一剑扑空,脚蹬树干借势转身,在空中连连挽了两个剑花都被斩灵不轻不重的挡下。
二人拆过十来招,阮筠攻势渐渐凌厉。陆筌只守不攻,被逼的连连退了几步,抵上一株合抱粗的柏树。实在无路可退了,他只得使了七分力气挑开剑光乍盛的疏影剑。
虽然阮筠这一年多剑术精进不少,与陆筌相比也不见得逊色太多,但她到底是个女子,论力气是万万不及的。再者未料他突然发难,毫无防备间竟被他挑翻在地,腕上一片酸痛,疏影也脱手落地。
只见陆筌伸手隔空一握,恰将疏影握在左手心。手执双剑,面迎风雪,他缓缓踱步而来,一贯清冷无悲喜,宛如九天谪仙君临,袖手人间。
阮筠很没骨气的被陆筌的气场慑住,竟觉得此时泠然如冷月寒星的他别样丰神俊朗。眼见他一步步紧逼,她暗下捏了一把碎雪,心想绝不可屈于美色,拿准主意待他欺近便洒他脸上,趁他迷眼再夺过疏影逃之夭夭。
她将手心碎雪往他面前一洒,见他桃花眼一闭,心下大喜,赶忙劈手去夺疏影。谁知事与愿违,剑没抢到手也罢,反被他微一用力从地上带起身,一个趄趔扑到他怀里。
细腻的锦缎贴面,淡淡的檀木香萦绕在鼻翼,阮筠脑中登时一片空白好似铺满了鹅毛大雪。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小腹一紧,她已被陆筌一手抄起提在半空中。丹田受制,她想要反抗都无力,只得一路蹬脚踢腿折腾个不停,无力的抗议道:“放我下来!听见没,臭呆子!”
可惜她像清河中的锦鲤一样不停的闹腾对于陆筌来说完全不痛不痒,箍在她腰间的劲儿不曾松懈半分,反倒是她一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她挣扎的动作渐小,嘴上却依旧不停,:“你这是强抢民女,快放我下来!”
“呆子。你再不放开我有你好看的!”
“我要向大师兄告状,你欺负人!”
硬的不吃,那就来软的:“师兄,你累不累啊,你放我下来好不好?这样你累我也难受啊。”
一路上闭口不言的陆筌终于发话了:“你果真要我放开手?”
他话里隐隐含着一丝笑意,但阮筠只顾着欢喜的将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哪里还关心这些。
“那我可真放了啊。”
腰间的力道微松了三分,阮筠喜上眉梢,眼看就能落地溜之大吉了……等等,地呢?稍将眼低了低,但见山峦起伏,云雾缭绕,原已行至百丈高。心中一紧,她连忙把眼一闭,将陆筌松了五分的手臂硬生生又掰紧:“开个玩笑而已。”
算了,大不了一会儿到了清河殿前自己跑快点,别给太多人瞧见就是。阮筠瘪瘪嘴。
“到了。”
斩灵还没停稳当,阮筠便急不可耐的睁眼从陆筌手中挣脱开身,刚落地站稳脚,一望四周她险些腿一软又跌一跤。只见百十号弟子齐整整立在殿外,俱瞪大了眼瞧着她与陆筌二人,一与她目光相触又赶忙低下头去装作没事人。
即便不听也知道他们窃窃私语的内容,总离不开风花雪月与八卦,阮筠全身止不住的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小师妹,还不进来?”
“大师兄!”自五年前顾沉开始闭死关,阮筠便再也没见着他。在这清河山上她最好的朋友是沈漪,但要论对她最好的人非是顾沉莫属了。顾沉一贯纵容她,替她背锅也背了不少。久别重逢,她岂能不欢喜?转眼间便将方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飞也似的奔向顾沉。
顾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一双凤眼将她上下打量,笑吟吟的道:“嗯,不错。长高了不少,功法也有精进,看来这几年没有荒废。”
一旁的沈漪眼睛很尖,立时发现陆筌脸色阴沉到可以滴出水来了,心思微转,出声揶揄道:“阿筠你眼里只有大师兄,看都不看我一眼。”
阮筠正扯着顾沉的衣摆傻笑呢,刚转个头准备回话,却被低沉的嗓音抢了话头:“我眼里也只有阿漪你一人,你如何也不看我一眼?”
折扇“唰”的一声打开,青衫随后而来。秦桓一步步走的极慢,满是笑意的凤眼柔柔望向沈漪。沈漪却将目光投向大殿之上左侧端坐着的白衣清绝。但见师尊面色无改,甚至不瞧自己一眼,止不住的惆怅涌上心头,黯然垂首。
清绝看似古波不惊的眸光将秦桓牢牢锁住,手中薄胎瓷盏早已崩裂,只不过被他以仙气锁住,旁人看来依旧完好无缺。
一时间殿内暗波汹涌剑拔弩张,气氛分外凝重,迟钝如清夔都有所察觉,浓眉紧紧一皱。
“扑哧”的笑声打破了沉寂,众人目光齐齐投向笑的不合时宜的陈钰卿,只见他笑弯了一双月牙,眼角泪痣颤颤悠悠,好似娇嫩嫩的花萼上一滴欲落犹疑的晨曦清露。
“都到齐了吧。”幸好清远飘飘然而来在主位坐下,才使得古怪的气氛有所缓和。他须眉垂下,十分慈蔼:“百年一度的长生筵就在明日,期间各大仙门子弟齐聚,是难得的论道互勉的好机会。你们这一百零七人皆为我清河山殿精锐弟子,可代表我清河殿出席。在此本座有一句话要交待:同门切磋是好,但要点到为止。”
殿下一百零七人齐刷刷行礼,音浪滚滚振聋发聩:“弟子谨遵掌门教诲。”
清远捻须而笑,满意的点点头:“此去长生宫路途遥远,沉儿,你带领他们即刻启程吧。本座与二位长老随后就来。”
“是。”顾沉领命,携众人出殿,腰间吟风出鞘华光乍盛,他已一步踏上:“诸位师弟师妹,且随我同去。”
一百零五口宝剑齐亮,光影辉映间如星河璀璨。陈钰卿弃剑主刀,此时宝刀一出,锋芒毕露,竟不比吟风、斩灵、落月、无心四剑逊色分毫。
阮筠后知后觉的亮出疏影,企图滥竽充数。顾沉侧眼一笑:“只有这点还是没长进,上来吧。”如蒙大赦,她忙不迭凑上前,却被一只手拽住了衣领硬生生拖回来。
“大师兄领军,影响不好。”陆筌稍一用力就将阮筠拎到斩灵上,周身仙气将她牢牢锁定。顾沉沉吟了片刻,也觉得在理,便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阮筠泪目,可怜她被陆筌封了穴道,既运不起仙气又动弹不得说不出话,只能苦着脸“嗯嗯”地表达抗议。
百人齐御剑,远远望去好似一片巨大的白布遮住了苍穹,阵势浩浩荡荡,径往西边长生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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