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章 承诺

　　
阎崖狱一事虽了，但方百媚跟角殷常两人却都没有抓到。方百媚被飞花谷追杀不知道逃去了哪里，角殷常则是带着日渐成熟的蝶血蛊偷偷回到了北疆。在那里，他认识了新的合伙人。一个拥有孩童身体年纪却近不惑的女人，音萨。
一系列阴谋后，角殷常见到了圣女墓棺椁中的人，他震惊之下，忽而生出条计策。
是的，他需要一个人的帮助，而那个人，是个很聪明的丫头。
***
墨叔若从东城巷口游移回城北已经是半个时辰后，迟天凛点了一桌菜等得心急如焚，他身上又没钱，也不知墨叔若一去还回不回来，他都打算帮后厨洗盘子换这桌子菜钱。好在墨叔若还算义气，知道回来。迟天凛立刻飞奔过去，“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把我丢下了呢！”一句话说完发现她眼眶红红的，似乎哭过，“你怎么了？”
面对他的亲近墨叔若有些不自在，坐在座位上摇头，“没什么。点了菜怎么不吃啊，这等我都凉了，让小二端回去再热热吧。”
迟天凛靠过去，问不出来誓不罢休的样子，“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去揍他！”
墨叔若摇头，“没那回事，你别瞎猜。”说着自顾自夹菜开始吃饭。
迟天凛半信半疑坐回对面，撑着脸看她。想起近来百越新君的事，不确信道：“那个即将上任的百越新君，听说是你弟弟？”为这事难过倒也说得过去，见她没反应，迟天凛便当她默认了，心底更加觉得她的难过让人可怜。在他看来，陪在身边那么多年的亲人突然说是别人家的孩子，想想也太惨了。“你也别难过了，世上的事本来就是这么捉摸不定，要看开一些才能活得开心知道吗。”
见她还没反应，迟天凛又坐过去，还伸手抚摸着墨叔若的脑袋，被她一巴掌打开，他也不气馁，自己把脑袋往她肩头一靠，“别难过了，不然你摸摸我的头。”说着还拉着墨叔若的手作势要往自己脑袋上放。
“别闹。”墨叔若挣脱开，耸了下肩头，不许他再靠上来。
他哦了声没再说话，不过没停多久，又凑过去问：“墨叔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问题来得突然，问得她哑口无言，只能硬着头皮说谎，“我没有。”
“真的吗？”也不知他是不是真信，倒是脸上很开心。“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墨叔若白了他一眼，“反正不是你这样子的。你还吃不吃？不吃我让小二来结账了。”
没了打探八卦的精气神，操起筷子道：“吃，我还一口没动呢！”
两人这才开始正经吃饭，墨叔若吃了两口实在没什么心情，便放下筷子看着他。“像你这样无忧无虑活着真好……”
这感慨来得莫名其妙，迟天凛嘴里包着饭吐词不清，“说得好像你有天大的烦恼一样。”等咽完食物立刻又再补了句，“人生在世，痛苦的事太多了，若单单只记那些不开心的，岂非作茧自缚。”
墨叔若靠在桌子上，看着他笑，“你小小年纪，懂得挺多啊。”
迟天凛自幼无父无母，经过了多少苦难自不会为外人所道，墨叔若随口一句，却戳了他的心。手中的食物瞬间变得索然无味，他放下碗筷。
墨叔若自觉说错话，慌忙补救，“你看我，虽只比你大了两岁，脑子却没你灵光。”
迟天凛看着她笑，“我以前见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姑娘，个个娴静有礼，可也都是些表里不一的东西。直到遇到你之后，才知道善良也是能从相貌看出来的……”
“我其实也没你说得那么好……”跟迟天凛也就三面之缘，当真说不得是那种能交心的朋友，他这勉强算是夸赞的话，让她有些自愧不如，生出莫名的别扭。只好尬笑，“你要是来墨家，你就会知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很善良的。”
没想他立刻收起先前的感怀，变脸比翻书还快，“想得美，你就想我去墨家免费给你当劳动力，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切！”
“……”
墨叔若抽抽嘴角，得，好心没好报。
不过好在气氛又正常了。
拿起筷子继续开吃，两人一桌子的菜，墨叔若咬了咬牙，“你点的菜未免多了些。”
“不是你说让我随便点嘛。”
“你不会把店里的菜每样来了一份吧……”
“这倒没有……”墨叔若正待松口气，又听他道：“不过都是店里最贵的。”
掂了掂手里的钱包，墨叔若欲哭无泪，“多少钱？”
“不贵，也就三十银珠。”
迟天凛说的轻松，墨叔若却要了命，三十银珠……那可是她破除百越活尸案换来的一半报酬。
墨叔若气得捏紧了拳头，“天凛啊，你以为身为墨家大小姐的我真的是腰缠万贯吗？”
“难道不是吗？”
她忍住怒气解释，“墨家弟子都是凭本事吃饭，我虽饿不死，可也支不走帐房一文钱，我的钱都是我幸幸苦苦赚来的！”
迟天凛愣了下，给出一句评论，“墨家这也忒抠了。”
“……”墨叔若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为什么不愿意来墨家？我想听真话。”
她这话题转得太快，他都没反应过来，“那你为什么硬要我进入墨家？”
“我也没有说强硬要求你，只是给你个建议。你可以考虑考虑。”
“那就算了。”迟天凛耸耸肩，看起来很无所谓，“我这个人喜欢真心换真心，你不说真话，那我也没什么给你讲。”
墨叔若静静看着他，似乎在思考。
“我是墨家唯一的嫡系后辈，日后自然会成为墨家家主。外人总说大伯会在爷爷身去后对付我也不单是传言，我虽年轻，有些事也是看得明白，我知道爷爷会为我留好后路，可是我不想无所作为，总在他的庇护下。”这些话她还是第一次说出来，难免有些难为情，“你可以嘲笑我，我也确实是很没用……”比不得墨守政的老奸巨猾，墨叔若差就差在没什么心眼。
“我并不觉得你好笑。”迟天凛看着她慢慢抬起头来，咧嘴一笑，“相反，我很感谢你能对我说出你的心里话。现在的你，或许是没有什么能力，但是以后，谁又说得准呢。所以你要自信些，你可是墨叔若啊，你的身后不只有墨公，还有那么多墨家弟子。他们都是你的脊背，你可以在世人面前昂首挺胸，你从来都不比任何人差。”
这番话说得让她都感动了。
幼时调皮捣蛋，墨守廷都是举棍子追着打，虽说就没一次打到过，但也绝没人这般对她说，说你的身后不只有父母，还有千万墨家人，你在街上横着走路都没人拦。即便是生病后，墨公也从没让她觉得墨家八千弟众可以任她为所欲为。墨家弟众都是亲人，墨公想要的是她来保护大家，而不是大家单护着她。
护着墨家每一个人，本就是墨家家主的责任。
但今天经迟天凛一提醒，她觉得他说得也没错。不依靠墨家弟众，不代表她就只有一个人，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想错了，墨家每一个人都不是独立的一个人，他们从来都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墨叔若笑了笑，“所以你的理由呢？”
迟天凛道：“你想我帮你，我就来帮你。我这个人，从来都是真心换真心。”
墨叔若便傻呵呵笑起来，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好时候才恢复正常，也亏迟天凛还能静静等着她笑完。
“你若当真下定决心，今夜子时，偷偷来驿馆找我，我带你去见我爷爷。”
“你当真信我？”迟天凛抱着手臂装酷，“我生性坏得很，说一套做一套，你也见过我不顾世人安危盗取印玺，说不定我晚上就换主意了。”
虽是萍水相逢，有些人就是一眼认定，他不过是试探，墨叔若又不傻怎么会当真，“我自然知道，我也不强求你，即便你到时候后悔，我也会一辈子记得那句话。——你想我帮你，我就来帮你。我记得这句承诺就够了，就算是假的也没关系。”
迟天凛活了十八年，从没有人对他这么说过。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怕是都不可能离开墨家了。
夜半时分，迟天凛如约而来，屋中没有别人，就墨叔若爷孙两人。
“你就是迟天凛？”
“是、是我……”
迟天凛在外厮混了十几年，可到底少了时间的沉淀，面对墨公睿智的眼神，瞬间显得有些局促。
墨叔若站在墨公身边，悄悄用手肘撞了撞他，要他别那么严肃。墨公无奈，只好放缓了面部表情，不再显得那么吓人。话说起来也不能怪墨公，毕竟墨家新收入门下的弟子都是经过重重筛选，他倒好，直接走后门，他肯定要严选才能对得起公平二字。
“你上前来。”
迟天凛有所迟疑，见墨叔若点头，才大步走过去。
只见墨公两手抓着他的手臂一探，墨叔若不会武功也不知道他在干嘛，只觉得刷刷刷几下，非常干脆利落，她险些忍不住拍手叫绝，实在也是墨公极少有显露身手的时候。
一系列动作完毕，墨公笑道：“根骨确实不错，只是学艺不算精。好在年纪尚小，若在墨家磨练几回，进步空间很大。”
墨叔若道：“爷爷是答应了！”
墨公抚着袖袍，瞥了她一眼，“墨家弟子都是经过考验，凭本事进入墨家，不是我一句话说可以就可以。还有，”说着朝向迟天凛，“你当真愿意加入我墨家？”
迟天凛点头，“墨叔若看起来实在太蠢了，我觉得我能帮她。”
墨叔若没差点吐血，心里骂道：臭小子，改天再想办法收拾你！
这边墨公居然笑了，两人都是一脸懵。
“我这孙女确实不够精明，但也绝不蠢。若想留在她身边护着她，现在的你，还不够格。”
迟天凛表情慢慢凝重起来，“那要怎样才算够格？”
“你的轻功是不错，足够你自己安全来去，可若说保护人，那完全是不够的。”只见墨公抽出一纸信封跟一块墨家令牌递给他，“你去信中地址找信中人，言明来意。三个月后，我会验收成果。”
“好。”他接过去，“我连夜便出发。等着看吧，我迟天凛才不会是不够格的人。”说着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墨叔若看着墨公，“爷爷，您觉得这孩子如何？”
墨公点头，“确实是个好苗子，培养出来，造诣在景佾之上，将来若是有他两人护你，爷爷可以说无后顾之忧。”
“又来了……”她嘟囔一句，“师兄这几日也能下床了，我们什么时候回顷安？”
三日后的新君大典，为防落下话柄，墨家人不能出现，即便是要留到那时候，也要让世人知道墨家已经离开百越。
“明日吧，你做做样子，先叫弟众回顷安。我会差人再寻个客栈，你跟景佾先住下来。”说起墨川，墨公长叹一口气，“总要再陪他几天……也不知十年后爷爷还见不见得到他……”
“爷爷……”墨叔若皱眉，不想他责怪自己，便故意抱怨道：“我们得空就来百越看他，有我在，你还以为能像对我一样对墨川狠心吗！”
她这样一说墨公瞬间不乐意了，“你个臭丫头，爷爷之前那还不是为你好，你心里就是这样评价爷爷的？狠心……你个小没良心的。”
头一次见他这样骂人，墨叔若乐得眼泪都出来了，“行，是我没良心行了吧。”看看时间，怕他身体熬不住，就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催促，“时间挺晚了，爷爷，我扶你去休息吧。”
他还不依不饶，“你也知道我老人家不能熬夜的还选个大半夜。”
墨叔若扶着他起身，一边道：“是是是，我的错，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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