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章 结交

　　
这是一座偏南的城池，属于八国中的沅字旗，因国姓为康，又被称为沅康。
不久前，沅康护南军与沣国大军在这里交过战，战后余留的尸首遍布满城，因为没有及时清理，暴露在日光下的尸体因腐烂而引来不少苍蝇，甚至还有食腐鹰和乌鸦，臭气熏天的味道和传染病都在不断蔓延，仅有的十几位专业不专业的医师暂时勉强能控制住弊病。
城内虽有艾草燃烧，却仍有城民感染昏厥。
墨叔若才刚迈步进城，老远便见分散的人群朝一处涌去。
她几步围上前。原来是几个城民突然肚子痛。人群中，那道红衣身影正在替他们把脉。
听有人问：“红叶姑娘，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她眉眼清冷，嘴里吐出一句话，“是中毒了。”
话语刚落，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不过大家放心，这不是传染病。”听到这句话，众人才渐渐安静下来。她继而提醒道：“大家记住，千万不要入口跟腐尸接触过的食物或浸泡过的水，需要什么去东城草棚领。”
哄乱的城民被安抚后，难免几句夸赞和感谢。墨叔若静静在一旁看着，待人群散后，红衣人一眼就看见了她。墨叔若也不介意方才的争论，大方走上前去，瞟了眼昏睡过去的数人，淡淡道：“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吧。”
墨叔若依次查看这几个中毒的男女，抬头看她时道：“他们中的是尸毒！”
方红魈直视着她，面无表情道：“那又如何。”
“喝了死尸浸泡过的水，毒入五脏六腑。我虽不懂医，但却看过不少医书，我记得唯一能解尸毒的梓荆草，只在夏至前后开放。”
方红魈突然一笑，“看来我是小看你了。”她的笑只不过一瞬间的扬唇，眉眼淡无波澜，如果不注意，几乎难以发现。
墨叔若拍拍双手站起来，直言：“红叶姑娘，这种毒你解不了。”她扭头对她灿烂一笑，“然而我却有办法。”
墨叔若在黄道十二宫学的是蛊术没错，因为她有这方面的天赋。虽然看似天目峰的蛊术不厉害，但她却可以说是寺方的亲传弟子。
当年寺方在天目峰海底洞天闭关而死，虽没有研究成功，却也有了大致眉目。墨叔若无意掉落海底洞天，在石壁上发现了蛛丝马迹，加上洞内原封不动的手写书本记载，她花了一年多时间，创造了一种名为“天蚕蛊”的蛊虫。
天蚕蛊是从雪山天蚕身体中养化来的，只有她知道如何孵养，也只有她知道怎样控制和使用。人们只知道蛊虫都以血肉为食，被赋予了神秘而令人恐怖的色彩。然而她的天蚕蛊不同，体呈白色，以毒蛊为食、以救人为本。蛊向来是毒物中的最强者，世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能食毒救人的蛊虫，所以其种类可说神奇。
墨叔若天赋异禀，对蛊术有着不一般的理解，如果寺方还活在世上，也会可惜他们这对无名师徒没有在同一时间相遇。
天空已慢慢变得有些昏暗，夕阳西下，边城被一片血红笼罩。墨叔若将中毒者左手食指划开一条轻微的小口，涂上特制的一种引诱天蚕蛊的秘药。只见她将腰间竹筒打开，一股白色洪流争相而出，不过瞬间，就从中毒者伤口处进入体内。
她站起身来，听方红魈问到：“这是什么蛊？”语气少了些高傲，隐隐透露出好奇的模样。
墨叔若道：“此蛊唤作天蚕蛊，是当年寺方城主留下的秘密。”她随口补充，话里带着玩笑，“飞花谷与天目峰向来不分你我，如果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倒是可以将天蚕蛊的养制方法告诉你。”
说完这句，方红魈的脸立刻冷了下去。
墨叔若也是没怎么在意飞花谷和蛊毒派的恩怨，只一味觉得学习蛊术与憎恨蛊毒派其实并没有什么冲突。并且这句话她说的也确属无意。寺方多年的辛苦研究终于有了结果，任何一位祖师都想自己的精要流传于世，况且天蚕蛊能救人，传给飞花谷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
说话间，中毒者食指伤口处缓缓流出乌黑的血水，不到半刻之后，中毒者的脸色便有了好转。墨叔若重新将秘药涂在中毒者的手掌里，不一会儿，一只白色圆润的蛊虫率先爬将出来，利用秘药领路，她很快将所有的天蚕蛊召回竹筒。
墨叔若嘴角牵起来，话里得意，“你看吧，我说不一定所有蛊术都是害人的。”
看样子确实是已经解了毒，方红魈心里的石头也算着了地。不过看到墨叔若这得意的样子，她就来气，“救不救得了人还得看他们明日能否醒转。”
墨叔若扬脸一笑，“那你就等着大开眼界吧。”
然而她们并没有等到天明，在幕夜即将来临的时候，中毒者就醒了过来。墨叔若还没来得及纠正她对蛊术的偏见，一阵张慌失措的大吼突然打破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灾难所。
“快跑啊，沣辛大军又来了！！！”
远处沙尘滚滚，落日余晖下，有马匹嘶鸣。寂静的都城瞬间嘈杂起来。一位老年医师在童子的陪伴下，抱着医书草药包裹直往马车上搬，路过她们时，急急说了句，“大军过来就难躲了，你们也快些走吧。”
奔跑的难民像无头的苍蝇四处逃蹿，远处兵马越来越近，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随人群一起朝北边跑去。
尖叫哭声不断，你推我攘间，墨叔若不慎被撞倒在地，一时吃痛，她连被踩了几脚，双手掩头朝外奋力一滚，这才远离主路，落入草丛间，顾不得身上的痛处，爬起来继续向前跑，跑到一半，见方红魈回头来找她。
“你不会武功啊！”
墨叔若跑得为难，慌忙答了句：“我也想啊，可是我确实不会呀！”
方红魈回头望了眼身后，“这样不行，根本跑不过他们的快马。”马蹄仿佛踏在人心上，每跑一步都在跟着心颤。她看着远处的树林，冷静道：“我们往西边跑，进树林。”
“不行！”墨叔若大喊一声，“林子前空地太大，此时转回去一定会被当成箭靶子的。”
方红魈闭眼一听，重新睁开眼的时候皱眉道：“没办法了……北边又有马匹过来了……”
“啊啊啊啊啊！！！！！！”仿佛是在证实她的话，跑到头的难民又重新往回跑，一路连哭带吼，像被追赶的鸭子。
“你看！”方红魈朝人群一指，墨叔若才发现人流开始向西边的树林跑，那带头领路的是几个一色系墨绿衣裳的人。
墨叔若瞬间睁大眼，“是墨家的人！”
她还没从惊讶中回神，方红魈一把抓了她就往树林跑。冲到前面的两方军队很快厮杀起来。漫天的箭矢时不时射来两支，两人抱头顾着逃窜躲避，没想到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叫：“叔若！”
墨叔若猛回头去看，人群里有一面相俊朗的男子正朝她们跑过来。
“项师兄！”她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沣沅大乱，师妹既然完成了结业，还是速速回岭南。”
她点点头，“我知道。”
项景佾从身旁墨家弟子手里接过一匹马，将她扶上马背，嘱咐几句，这才重新朝人群跑去。
墨叔若朝方红魈伸出手，“红叶姑娘，我们一起走吧。”
方红魈摇头，拒绝道：“八国风烟四起，我想去救助那些无辜百姓。你回了岭南以后必定很快就要四处游历撰书，相聚时间有的是，我们还是就此别过。”
战况紧急，也不便多说。墨叔若抱拳，“那你保重。”
她应了声，挎着药箱毫不犹豫转头混进人群中。墨叔若看着她的背影，拉转马头，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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